“什么?”加兰用十足的无辜语气反问,与此同时她的手指已经挑开了拉米雷斯衬衫的下摆,“我耳鸣得特别厉害,什么也听不清。”
拉米雷斯:“……”
可是她的身躯是温暖的,那一刻他脑海里混乱地想着,上帝啊,可是为什么她的身躯是这样的温暖。加兰用嘴唇轻轻的磨蹭他下巴附近的皮肤,亲昵地贴在他脸上有点冒头的胡茬上(然后他意识到他今天实在是没有怎么注意自己的仪表),有种奇特的乖巧。
而她的手沿着拉米雷斯的腹部一路往上摸,他刚从外面进来,皮肤的温度还是比加兰的手稍微凉一些,上头附着着水汽,这种时刻这样温度的差异简直就好像烙铁落在了他的皮肤上,让他不自觉地哆嗦。
那些湿衣服堆积在加兰的手腕上面,不太舒服地禁锢着她的动作。而她也能听见拉米雷斯极力地压抑着逐渐粗重起来的呼吸,对方的皮肤好像发烫起来,加兰知道症结所在——这地方太明亮、太毫无遮拦了,她的同事就在隔壁。可,他的手往往会纵容一般落在加兰的肩膀上,他从不真正吐出拒绝的词语,这让他的态度格外模棱两可起来。
相对于莫德·加兰本人,拉米雷斯不怎么运动,身上肌肉不太明显,皮肤摸上去特别柔软。她用手指碾过他的乳尖的时候听见他低低的哼了一声,听不出来是喜爱还是厌恶,但是他这种人这样做的时候为什么要从容地迎合别人的亲吻呢?
“您知道吗?”加兰小声说,呼吸就吹在他的皮肤上,也就是热的,活着的,“不是人人这里都那么敏感的,还是说您特别想我?”
拉米雷斯挣扎着往后错了一点,声音发哑,他说:“我——”
这个人的眼睛是纯粹的绿色,基因上的胜利者。加兰在他眼里窥见了某种一闪而过的、趋于破碎的情绪,那是恐慌吗?有一两秒钟,加兰简直以为他要说实话了。
——然后他妈的克莱曼婷推门走了进来,身后跟着抱着电脑的亚瑟。
莫德·加兰的人生就是一出肥皂剧,或者桃色新闻,或者什么玩意都好,反正她活该被自己的同事撞见她把枢机主教按在墙角、把自己的手往人家衣服里面伸。可能她在通讯里叫出拉米雷斯的教名而拉米雷斯还没反驳的那一刻开始就意识到了这种事早晚得发生——虽然发生得有点太快了——所以她看向克莱曼婷的时候目光十成十的冷静,甚至把手从拉米雷斯的衣服里抽出来的时候都透着一丝的好整以暇。
“科尔森先生要开视频会议。”克莱曼婷假装啥也没看见的指出,真的,谁忍心盯着手忙脚乱地系扣子的大主教看呢?而亚瑟完全没有帮助地把电脑屏幕转向他们,科尔森在屏幕里瞪着她,普通人只有在五百万欧元的中奖彩票被家里的宠物狗吃了的时候才会露出他那种表情。
“我有没有告诉过你,”他慢吞吞地说,“不要在上班时间性骚扰局里的顾问?”
怀特海德就是在他说到这一句的时候从二楼下来的,就算是冷静如怀特海德,一下楼就立刻听见了这种对话,也难免露出了“你们在说什么鬼”的表情。
“完全没有,长官,别以为在这种尴尬的场面下就能让我顺着您说话。”加兰眼也不眨一下的回答。她干脆利落地后退了几步,坐回到之前的高脚凳上去,同时把手规规矩矩地搁在膝盖上,看上去就跟小学生一样。“但尽管如此,对不起,长官。”
“……”现在是只有婴儿车里的小婴儿被宠物狗吃了的时候才会露出的那种可怕表情了。
克莱曼婷纯属缓解气氛没话找话地说:“呃,但是我是真的没想到——”
然后她看了一眼大主教红得要滴血的耳垂,心说我到底在说什么鬼话。这种时刻她总会打心眼里羡慕亚瑟,她觉得那位完全没有意识到这种对话的诡异之处。
“那当然,”加兰用和刚才一模一样的语气说道,这一刻克莱曼婷才意识到她肯定很不开心刚才被打断,她这种人加入安全局肯定是为了折磨他们中间的每一个的,“这么说,你肯定也没想到我跟怀特海德的前男友搞过吧?”
当时,克莱曼婷只以为她说了一句比刚才还混账的鬼话,仅此而已,她会这么想完全是因为她不认识莫尔利斯塔·梅斯菲尔德。当时怀特海德刚刚走到她身边,他听见这句话一下停顿都没有,就一脚扫向高脚凳的一条腿。只听咣的一声,凳子就此翻了。
加兰在凳子翻倒前一秒灵活的——未卜先知似的——跳下凳子,猫一般灵巧地落地了。她懒洋洋地看着怀特海德,笑眯眯地问道:“不开心啦?”
怀特海德在克莱曼婷疑惑的目光里啧了一声:“幼稚。”
“老天爷,你们都是三岁小孩吗?!”科尔森在视频里忍无可忍地说,把拿着电脑的亚瑟惊得一抖,“都去桌子边上坐好!我们得开个会。”
然后他转向拉米雷斯,露出了一个勉强算是稍有歉意的表情。
“您也可以留下,”他说,“圣殿圣徒会的任务我们可能不得以得重新安排一下了。”
“事实就是我们根本没有证据。”克莱曼婷一针见血地指出。
“太对了,”加兰没精打采地坐在桌子地另外一边,一般人会说没精打采是她的常态,是玩世不恭的一种体现,但是拉米雷斯却真实地从她的眼睛里面看出一点疲惫的神色来。“更坏的猜测是,伊莱贾·霍夫曼这个人根本不是个闲着没事资助极端原教旨主义宗教团体的富豪,而是个超有钱的恐怖分子——虽然没想明白他为什么那么干——但是如果那是可能的话,他的手下可能不仅仅在那个农庄里。”
拉米雷斯坐在桌子另一边,克莱普帮他从安全屋里翻出了干净的衬衫和裤子,因为按照他的说法“来这里的特工经常有流血不止的”,这话真是叫人没法细想。他皱着眉头——不知道有没有人告诉过大主教,他露出这种表情的时候真的有种奇怪的威严气质——说道:“你的意思是,就算是逮捕了他,也很有可能会有他的其他手下去干这事?”
“这是最坏的想法,因为我们既然不知道他的目的,也就没法推测他的诉求,同等地无法判断他之后会对什么目标下手。现在看来,既然他在资助阿德里安,大概是有什么宗教上的目的吧。”兰斯顿说道,他坐在桌子另一边,离加兰最远的那一头,就好像坐近了会被她传染什么奇怪的癔症一样。
加兰微微坐直了一点,她的黑眼圈在深夜昏黄的灯光里看上去很重,而且现在她没有再笑了,不知道为什么,她不笑的时候拉米雷斯总感觉怪怪的。她说:“这就是问题所在,我觉得保罗·阿德里安看上去太……单纯了,要不然他有能拿奥斯卡的演技,要不然他就真的一无所知。”
“现在还没到能下这种结论的时候,”电脑屏幕里面,科尔森先生严肃地提醒道,“现在恐怕要把调查的重点转向伊莱贾·霍夫曼:一方面要查清楚他和这次爆炸的关系、他的目的为何,另一方面之前致幻剂的事情也不要落下。但无论如何,我们都得回农庄那边继续搜集证据,所以……”
“明白了,”加兰仿佛一点也不吃惊一样,她向后靠在了椅背上,猫一样舒展着身体,“我明天早晨会回去。”
“什么?”拉米雷斯稍微提高了声音,这样屋子里的其他人都看向他了。他知道这样做其实不太礼貌,因为他说白了只算是一个顾问,完全没有左右这个任务走向的权利。
“我觉得他说得有道理,”令他没想到的是,兰斯顿冷冰冰地附和了他,“莫德,你毕竟受伤了,如果农庄里有人有经验的话,就会发现那是枪伤。”
“那个教派里有不少人有参军经历或者黑道背景,”亚瑟·克莱普适时地补充了一句,“虽然有调查表明,真正直面过枪支造成的伤害的人只占拥有持枪证的人的百分之……”
“既然你打算回去的话,应该已经想好理由了吧?”科尔森先生无视了克莱普报出的那一串精确到小数点后两位的数据,而是直接转向了加兰。
“当然,”加兰继续用那种提不起精神的语气说,“但,当然了,我担心我这样回去会引起霍夫曼的怀疑,为了保险起见,我建议大家把事态上升到他会调查我的背景的那个程度去考虑。”
室内安静了两秒钟,拉米雷斯没太明白她的意思是什么。实际上当时拉米雷斯甚至没太注意她在说什么,他陷入了某种复杂的心绪里,因为他当然明白事到如今他们应当以调查为重,但是心里有某个声音告诉他,如果加兰要回到那个……
他知道那不应该,但是他心底有一部分好家长的本性在尖叫——就是仍然活在他心里的、会在任何一个夜晚上街去寻找那个又从寄养家庭里逃出来的小女孩的本能。他诚然不希望莫德·加兰陷入危险,他认为无论他们的关系陷入了什么样的歧途,承认他依然关心对方并不是什么可耻的事情。
与此同时,克莱曼婷明白了什么一般地说:“好,我会通知部里把那个什么吉尔伯特的身份也搞定。”
“我要的是一个真实存在的吉尔伯特,不是一个吉尔伯特的社保号码,你明白我的意思吧?”加兰问道,她仿佛在传递某种拉米雷斯并不懂的暗号,意味深长地向着克莱曼婷眨了眨眼睛,“为了避免霍夫曼想要证实……再者说,我打算给自己搞一个由爱生恨的人物设定来着,要是想得到他的信任,不可避免地得在他面前暴露一些愚蠢的弱点。”
克莱曼婷定定地看了她好几秒,然后说:“好……我明白了。”
”好的,”科尔森跟解决了什么似的拍拍手,“这样:克莱曼婷你去对接菲尔格兰特分部的法医和痕迹检验人员、还有拆弹小组的那些人,我们得保证你们的小组里有一个人在跟进调查进度;等关于炸弹的报告出来之后你先顺着它的来源查下去,如果需要的话从分局里调几个人来协助你,但是注意这件事的保密级别,别把圣殿圣徒会那个层面的事情透露给他们,那不是小孩应该听的故事。”
“好的长官。”克莱曼婷利落地回答。
科尔森点点头:“然后亚瑟,我需要你继续调查霍夫曼这个人,最好能把他之前干过的所有龌龊事都挖出来。分部的人确定了那两个死者的身份以后会把资料给你,后天之前我想看到他们两个详细的背景调查。”
克莱普有点紧张地点点头,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抓住了他的笔记本电脑。要不是视频还在连线,他的手指可能就已经挪到键盘上面去了。
“还有莫德——”
科尔森顿了顿。
“注意安全,”他简单地说,“不要随便弄死什么人,也不要随便弄死自己。”
“我又不是幼儿园小孩。”加兰满不在乎地说道。
……那得是个什么暴力幼儿园?!
“还有,”科尔森又顿了一下,语调奇怪到让人怀疑他继续说下去会遭遇某种可怕的偏头痛,“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由你去找一下摩根斯特恩小姐,说不定用她的情报网可以查出更多跟那个霍夫曼有关系的事情。”
摩根斯特恩——这是个很耳熟的名字,拉米雷斯回忆了一下,想起来那是他第一次去安全局的时候,那个圣殿圣徒会调查报告的封条上面签着的名字。
加兰抬起头,嘴角终于浮现出一丝笑意:“你就那么不愿意跟莫尔利斯塔的人打交道?”
拉米雷斯惊讶地看了她一眼:这是加兰那段糟糕的镇定剂戒断期之后,他第一次听到莫尔利斯塔·梅斯菲尔德的名字,没想到他还跟科尔森先生有某种交情。
“严格来说我不觉得她是梅斯菲尔德上校的人,我不觉得她是任何人的人。”科尔森严肃地说,“另外他这个人虽然有能力,但是真的很难打交道,他推荐给我的人也都是这样的。”
加兰看了他两秒,没头没尾地蹦出来一句:“谢谢夸奖。”
拉米雷斯好像从这段对话里抓到了某些蛛丝马迹,但是还没等他细想,科尔森就转向了他:“那么您呢,主教大人?您要马上回弗罗拉吗?”
“我可能会在菲尔格兰特停留几天,虽然梵蒂冈那边不可能这么快做出反应,但是估计有新闻发布会或者采访之类的事情要处理。”拉米雷斯想了想,说,“之后几天我可能也会很忙,当然如果你们有需要可以随时联系我。”
科尔森点了点头,然后他威严地说:“我明白了,那么散会吧。”
就好像所有大反派远程安排完毁灭世界的任务那样,电脑屏幕上的视频连线啪的一下黑了。
“那么,”加兰挨过了最初几秒的静谧,忽然问道,“您今晚怎么安排?住旅馆?”
如果放在几天之前,哪怕只是昨天,克莱曼婷都会觉得这只是很普通的对话,但是今天她的世界观遭受了冲击,迎面被一架飞行中的波音747撞上的那种程度的冲击,所以她怎么看都觉得好像是加兰想约大主教出去开房。
但是拉米雷斯定定地看了她两秒,克莱曼婷注意到主教眼里有种奇怪的犹豫神色。
然后他忽然开口了:“我想去医院看看舍夫尔神父,如果我明天白天去的话肯定会遇到记者,虽然从教会的角度讲我也理应去看他,但是毕竟我的目的还是比较……私人的。”
加兰点了点头,说真的她不意外这个回答,但是她万万没有想到拉米雷斯的下一句话——
拉米雷斯轻声说:“你想和我一起去吗?”
注:
①克纳罕:和合本圣经译为“迦南”,实际上这地方现在在巴基斯坦、黎巴嫩、叙利亚一代,所以说“乐土没有留下遗迹”真心没错……
②巴贝尔塔:和合本译作“巴别塔”。
③原句为“你是伯多禄,在这磐石上,我要建立我的教会”,这句话是耶稣对圣伯多禄(和合本为“圣彼得”)说的,伯多禄意为“磐石”,所以在原句中“教会的磐石”指的就是伯多禄——这可能也是为啥梵蒂冈的天主教宗座圣殿就名为圣伯多禄大教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