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砚之点头，一语带过：“小时候学过，后来有点荒废了，在帝都的时候才又重新开始画。”
“你在帝都的时候不是很忙吗？还有空画这些？”
“偶尔。”
那时候，虽然知道了分手的真正理由，知道原来那三个月，只不过是一场无聊的赌局，但夜深人静时，他却总忍不住想起她。
那种感觉，很难熬。
于是他才捡起了画画这兴趣，因为画画，能让他的心沉静下来。
只是没想到，此刻还能有这作用。
他笑问：“学不学？”
“当然学啊。”南嫣笑眯眯问，“要学费吗？”
沈砚之直说：“钱不缺，人……倒是可以考虑。”
南嫣放下杯子，双腿岔开跳坐在了他大腿上，搂着他脖子说：“那我先付定金。”
说着，她凑身吻住了他的唇。
这一周来，俩人对于这种亲昵，已经完全熟练。
沈砚之很快伸手按在她脑后，加深了这个吻。
呼吸渐渐急促，南嫣隐约听到一旁传来手机震动的声音，她低声提醒他：“你有电话。”
沈砚之扫了眼，是他母亲杨蕙。
南嫣也看到了，立刻抽身，紧张地坐在他腿上不说话。
在她和他的关系里，第一次出现了他家人的名字，虽然不是直接见面，依旧让南嫣不可避免地有些紧张。
毕竟，他的父亲对明星有极大的偏见，她不知道，差不多年纪的他的父母，是不是也是这样。
沈砚之拿过手机按下了免提放在一旁，脑袋还埋在她脖颈处。
南嫣听到了他母亲温柔的嗓音：“砚之啊，这周末回家吗？”
沈砚之温声回答：“这周末不回了吧，妈，是有什么事情吗？”
“也没什么大事，就是上次你和舒杳不是没看对眼嘛，你阿姨又给你介绍了一个，那姑娘我见过，乖巧懂事是个老师，我特别喜欢，你看什么时候有空，请人家姑娘吃顿饭。”
南嫣听到这话，脸上笑意渐褪。
沈砚之右手抚摸着她的后颈，是一个安抚的动作，而后毫无犹豫地拒绝了母亲：“妈，还没来得及和你说，我有女朋友了，所以你别给我安排这些了。”
“啊？”杨蕙惊讶了好一会儿，又突然笑出声，“我知道，你不想去相亲，但也没必要编这种谎话骗我吧？你我还不知道，上次回家还没有，这回就有了？”
“妈，我没骗你。”沈砚之拿起手机放到南嫣唇边，哄道，“说句话？”
南嫣的思维，却还停留在刚才杨蕙的话上。
乖巧懂事，还是老师，这完全就是她父亲喜欢的小孩儿。
看上去，他母亲，确实和她父亲的品位差不多。
那她母亲大概不会喜欢她的。
南嫣的心有些凉，也有些逆反心理。
沈砚之叫她说话，她就偏不想说了。
沈砚之倒也不恼，跟母亲解释道：“她害羞，下次带她回家见你吧。”
南嫣不自觉低声嘟囔：“你才害羞。”
虽然声音很小，但手机近在咫尺，那头的杨蕙还是听到了女生的声音。
她沉默了许久没说话，而后“啪”一声挂断了电话。
南嫣看着那恢复如常的手机屏幕，一方面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刚才这行为幼稚又无礼，另一方面，更肯定了自己内心的猜测，沈砚之的母亲果然不喜欢她。
听到她的声音，直接就把电话挂了。
如果放在以前，南嫣任性自我惯了，大抵不会觉得父母的反对，对于俩人的恋情有什么影响。
但成熟的代价，或许就是变得更容易多想。
在见过身边一些恋爱、结婚的人的经验后，她越发觉得，家里人的支持，对于婚姻也很重要。
她自问，不会要沈砚之在家庭和她之间做一个选择。
她自小就没有一个和谐、完整的家庭，所以更不会去让别人承担这种风险。
但沈砚之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以为她脸上的失落，单纯只是因为母亲刚才提到了相亲的事情。
他伸手轻捏住她的下巴，让她抬头：“我有半个月没回家了。”
潜台词，上次他回家的时候，俩人还没复合，自然也就没有和母亲提南嫣的事情。
南嫣点头，有些不太确定地问：“沈砚之，你妈妈会不会不喜欢我？”
沈砚之没想到她会有这种担忧，笑着捏了捏她的脸：“想什么呢？我妈喜欢你，可大概比喜欢我还喜欢。”
南嫣才不信，只以为他是在安慰她。
心里七上八下，南嫣无处发泄这种复杂的情绪，于是抓着他的手轻咬了一口，恶狠狠威胁：
“你妈要是不喜欢我，那我也不喜欢你了！”
第38章 [V]
这句话的后果是，南嫣差点成为世界上为数不多，因为亲吻而嗝屁的人之一。
察觉到沈砚之不太高兴了，南嫣承担起了负责晚饭的责任，想讨好讨好他。
但南嫣不会做菜，最会的只有煮面，于是最后只能选择点了外卖。
结账后大概二十分钟，门铃就响了，南嫣一边想着今天的外卖速度还真快，一边兴冲冲打开了门，都忘了事先透过猫眼往外看一眼。
而后，她就整个人愣在了原地。
因为门外，不是穿着黄色工作服的外卖员，而是一个看着五十出头、气质温婉的女人。
南嫣几乎一下就猜到了她的身份——沈砚之的母亲。
杨蕙看到南嫣，同样惊讶得瞪大了眼睛：“你……你是……”
南嫣以为她要问，是不是沈砚之的女朋友。
沈砚之还在厨房，此刻南嫣有些犹豫不决，不知道该不该贸然坦白女朋友的身份，最后还是模棱两可地说了一句：“阿姨好，我是沈砚之的邻居。”
话音刚落，身后响起不太愉悦的一声：“南嫣。”
南嫣回头，便见沈砚之举步走到她身边，将她搂进了怀里，看向杨蕙说：“妈，这就是我女朋友，南嫣，你认识的。”
“嗯？”南嫣愣住，杨蕙怎么会认识她？
“哎哟！”杨蕙突然惊叫了一声，像发现了什么宝贝似的，眼神里带着光，直勾勾盯着南嫣。
看得南嫣都快不好意思了，杨蕙上前一把推开了沈砚之，拉着她的手问：“你真的是南嫣啊？就是演钱若若那个南嫣啊？”
南嫣恍然大悟，难怪刚才沈砚之说杨蕙认识她，原来是看过她演的剧。
但是钱若若可是妖艳海王人设啊，南嫣怕杨蕙会因此对她产生什么不好的印象。
但很快，南嫣就打消了这种想法。
因为在她应了“是”之后，杨蕙一下像是发现了新大陆，激动地说：“我就是听砚之说有女朋友太激动了，想过来看看，没想到他女朋友居然是你？这可太好了！”
南嫣颇感意外：“阿姨，您……刚才没有生气啊？”
“生什么气？”
“就是沈砚之让我跟你打招呼，我当时有点紧张……挺没礼貌的，您把电话挂断了，我以为您是生气了。”
“哈哈哈生什么气啊，我这不是吓懵了嘛。我这儿子啊，自从大学……”话说到一半，杨蕙才意识到不对，在儿子女朋友面前提儿子前任算什么事情？
她立刻改了话头：“大学之后啊，好多人给他介绍对象，他一个都看不上，我就寻思，他这到底是心理有问题呢，还是生理有问题，现在可好了，看来什么都没问题。”
南嫣讪讪，想起之前在她家同床的那夜。
她想，看起来生理起码是没问题的……
沈砚之还是第一次见平时温柔的母亲这么激动的样子，无奈地伸手按了按眉心。
杨蕙又说：“我从看你那剧就可喜欢你了，你之前代言的洗发水，我还买了呢。”
南嫣松了口气，带着几分调侃的语气：“阿姨，那个角色……还蛮少长辈喜欢的。”
“那是他们审美大众。”杨蕙嫌弃地说，“我就觉得你演得好，角色也讨喜。”
“谢谢阿姨。”
三人进屋聊了会儿，杨蕙始终拉着南嫣的手不肯松开。
南嫣终于明白，沈砚之之前为什么那么肯定地说他妈妈会喜欢她了。
正热闹的时候，门铃又响了。
杨蕙好奇地问：“谁啊？”
沈砚之一边往门口走，一边回答：“外卖。”
“啊？你们晚上就吃外卖啊？”
“阿姨。”南嫣有些不好意思，“是我点的……”
“嫣嫣不会做菜啊？”
南嫣坦诚摇头：“不会。”
她以为杨蕙下一句会说“女孩子还是学一学”，毕竟前些年，她父亲就是这么说的。
却没想到杨蕙下一句居然是：“不会没啥，我也不会，砚之会啊，以后让他做就可以了，我们家都是男人做菜。”
南嫣忍不住笑，配合地点了点头。
*
杨蕙陪他们吃了一顿晚饭，就离开了。
沈砚之开车，和南嫣一起送她回的老宅。
临下车前，杨蕙热情地对南嫣说，等沈砚之的父亲出差回来，让他们一起回家吃饭。
南嫣开心地答应了。
从老宅回住所，大概半个小时的车程，南嫣的心情很愉悦，脸上总不自觉地带着笑意。
沈砚之忍不住问：“这么开心？”
“嗯。”南嫣认真地说，“你妈妈很开明，我都不太记得我妈妈是什么样子了，但我觉得，她应该也是这样的人。”
沈砚之知道南嫣的母亲早逝，却还是第一次听她说起自己的家庭。
以前她太锋利了，就像只刺猬一样，习惯了用身上的刺保护自己，从不向别人袒露自己的内心和隐私。
沈砚之自然也不好问。
他“嗯”了一声，说：“阿姨一看就是很温柔的人。”
南嫣惊讶：“为什么说一看？”
“我见过阿姨的照片。”
“什么时候？”
“不记得了？”沈砚之提醒，“那时候，在你家。”
南嫣回忆了一会儿，很快想起来了。
俩人三个月里，唯一的一次冷战，应该说是南嫣单方面的冷战，就是因为她母亲的照片。
那天晚上，南嫣去洗澡，沈砚之就在客厅里看电视。
等南嫣出来的时候，却发现他正低头看着她母亲的照片，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脸上的表情很严肃。
在那之前，南嫣从不和别人说起自己的家庭，包括沈砚之，那就像她心底的一个秘密。
从小失去母亲，是她心里最不想说的伤口，现在却仿佛被撕开。
愤怒来得有些无理，却无法抑制。
南嫣伸手夺过沈砚之手里的照片，重新放回抽屉关上，面容冷凝地说：“你干嘛乱翻我东西。”
沈砚之察觉到她生气了，道歉说：“抱歉，我刚找遥控器的电池。这是……你母亲吗？”
南嫣用以前的经验代入，觉得他下一句，就是要问你妈妈是不是已经去世了？怎么去世的？
小时候，遇到的很多人都是这么问她，美其名曰“关心”，实际上，只是一遍遍地戳她的伤口。
她用毛巾擦着头发，低着头，脸上一切情绪都被遮掩。
“沈砚之，我想睡觉了，你先回去吧。”
沈砚之愣了下，没再问，只说：“好，那我先走了，你锁好门。”
直到走出门外，他才又补了一句：“照片的事情，对不起。”
那晚，南嫣觉得很烦，比起照片被翻出的烦，她更烦的其实是，她居然有些害怕，害怕沈砚之知道她家的情况后，会和以前的那些人一样，用一种异样的眼神看着她。
可事实证明，那时候的南嫣，对沈砚之还是不够了解。
此刻，安静的车内，得知她家庭情况的沈砚之，眼里只有无尽的温柔。
南嫣好奇地问：“那时候你问我，那是不是我母亲，你是想问什么？”
“当时我只是觉得，她很眼熟。”沈砚之笑了笑，说，“后来回去才想起来，她是我母亲很喜欢的一位汉服设计师，我小时候，我妈喜欢揪着我出去拍照，她买给我的第一件汉服，就是你母亲设计的作品。”
南嫣惊讶，又羞愧于自己当时带刺的表现：“对不起……我当时以为，你也要像我父亲的那些朋友一样，问我过于我妈为什么过世的事情。我从小被问到大，真的很讨厌那种感觉。”
前面正好是一个红灯。
沈砚之将车缓缓停下，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知道了，我很开心，你现在愿意和我说这些。”
他温柔的语调，让南嫣心里下了个决定。
那天晚上，南嫣没有回家。
昏黄的灯光下，沈砚之靠在床头，南嫣窝在他怀里，认真地问：“沈砚之，你想知道我家的情况吗？”
“如果你愿意的话。”
南嫣左手搭在他睡衣的第二颗扣子上，轻轻摆弄着：“我妈妈是在我六岁的时候因为车祸过世的，那时候我爸刚开公司，特别忙。甚至我妈过世的时候，他还在国外谈合作。”
“那时候我不懂生死，只记得邻居家有小孩儿跟我说，我没有妈妈了，我气得和他打了一架，我赢了，可是我也确实，再也没有见过妈妈了。”
说到最后几个字，南嫣语调里带了几分哽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