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古玩圈里,不时兴说真假。
所以行话鉴定赝品,叫新家生,后来嫌麻烦,干脆只称新旧。
新的是假的,旧的自然就是真的。
云霓有些不信,振振有词道:“你是没看见刘老板那个着急的样,我看不像是假的。况且,他不管蒙谁,也不敢骗你吧。”
“难说,”阮昭走到廊下,干脆停下靠着柱子,斜倚在上面,懒懒道:“这老头精的满身都是心眼,头发都不剩几根了。好在他在我这里一向还算老实,不过现在店里只有你们。反正我没回来之前,不许收他的任何东西。”
“谁知道他的那些货是从哪儿弄来的,扎不扎手。”
云霓虽然人小,却也不傻,听明白了,斩钉截铁道:“姐姐,你放心吧,就算我傻,不是还有我哥呢。不过刘老板既然不地道,咱们干嘛还跟他打交道。”
阮昭:“他人不地道,但出价高,给钱痛快,我何必跟钱过不去。”
这也是阮昭被圈内诟病的地方,爱钱,不珍惜自己的羽毛。
云霓倒没觉得有什么,连她大字不识的阿妈都知道,不遭人妒是庸才。在她心底,阮昭这样的才是天才中的天才,这种事情丝毫不影响阮昭在她心底的光辉形象,她反问道:“姐姐,你什么时候回来?”
“再过两……”唇舌间的‘天’字,还未脱口,阮昭目光落进窗棂后的那间佛殿。
一个上了年纪老喇嘛出现,他穿着红色僧衣,外罩着一层紫红色披单,脖子到胸口露出的明黄色刺绣,那是藏寺内高僧才能穿的。
当然引起她兴趣的,并不是这位喇嘛。
而是跟在他身侧,那个穿着白衣黑裤的男人。
藏地寺庙内部大多很阴暗,窗户狭窄,总也不见阳光。
佛殿内长年燃着酥油灯。
导游刚还跟她说,这间佛殿寻常人进不得。
于是她饶有兴趣的看着这个应该“不寻常”的男人。
一向这男人是侧对着阮昭,殿内太暗,看不太清脸,只瞧见他安安静静站着,微垂着头,听着身侧老喇嘛的低语,那样干净修长的身形,哪怕是最简单的白衬衫黑裤,都穿出了衣架子的范儿。
未见皮相,先见骨相。
哪怕挑剔如阮昭,都不得不承认,殿内这个‘不寻常’男人骨相太好。
这样清瘦却不单薄的身形,再加上天生的优越比例,确实吸引人。
阮昭站在窗边,饶有兴趣的望着对方。
旁边扎西见她电话不打了,忍不住提醒:“阮小姐,我们继续往前……”
“嘘”阮昭抬手,手指抵唇,做出噤声动作。
吓得扎西立即闭嘴。
不知是阮昭在窗棂外逗留太久,还是她的眼神太过直白露骨。
终于殿内里的人似乎有所察觉,微微偏了头,恰好就将面孔浸到了酥油灯泛着的微暖光调里。
就这一瞬间,阮昭已将对方的模样纳入眼底,男人是那种英挺的眉眼,利落的短发勾勒出,深邃流畅的脸颊轮廓,这样一张清俊到近乎张扬的面孔,却因脸上没什么表情,而显得过分冷淡。
此刻他黑眸染着微黄的酥油灯光,只是哪怕这样暖的色调,也没让他的眼神渡上温度。
不透一丝情绪,疏冷至极。
阮昭站在原地,依旧直勾勾盯着他。
直到对方轻抬眼,淡淡扫过来。
他眼睛微扬,暖色的光调蔓延至眼尾,那份冷漠,不仅未减一分,反而越发铺天盖地,向窗外的阮昭袭去。
在酥油灯芯微晃的那一瞬,两人的视线隔着窗棂交汇。
当阮昭眼底清晰的浮现男人模样时,她突然明白,什么叫做心魂振荡,一眼万年。胸腔里不断有情绪在积攒,那是她从未感受过的陌生。
终于,在那股情绪即将喷涌时,有个声音在她脑海中响起。
这个人,她想要。
第二章
静谧午后,层层叠叠的佛殿经堂,光影斑驳的回廊曲巷,墙壁和窗棂上,随处可见都是历经百年风霜雪雨的沧桑。红色,是扎寺伦布寺随处可见都是耀目的色彩,僧侣身上着鲜红色僧服,穿赤红色僧鞋。
但阮昭所有的心神和目光,都被佛殿内那道清冷黑白身影牵扯。
此刻大师指着挂着的唐卡似乎在给男人讲述来历,虽然隔着窗,她听不见他们之间低声交谈的内容,却似乎能想像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