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这件事很难以启齿,但是留给我弟弟的时间不多了,还请唐小姐不要见怪。”他说的言辞恳切,让人无法不动容。
“好的,只要是我能做到的,我都会尽力帮你的。”唐西郑重点头,不仅仅因为段潇明求她,更因为段潇河也是自己的朋友。
段潇明像是置身于绝境的人,陡然看到曙光一般,暗淡的眼神顿时变得明亮。但是又想到自己这个无礼甚至冒犯的要求,刚刚的兴奋便消失了大半。
“段潇河他喜欢你。”他缓缓开口,小心翼翼的看向唐西。
唐西微怔,点点头,“我知道,但是我已经拒绝他了。”她不喜欢段潇河,哪怕有些时候他的影子会和傅恒安少年时的影子重合,她都清楚的明白,他不是他。
“没有拒绝。”段潇明急忙解释道,“他并没有看到你发的信息,那个时候的潇河已经陷入了昏迷……所以他并没有看到。”
唐西错愕,但也知道了他想说什么。
“所以,我想请你圆一下我弟弟的梦,他从年少时便一直注意着你,所以能不能看在他即将离开这个世界的情况下,和他结婚。”
最后四个字一说出口,唐西立刻瞪大了眸子,震惊之余还有一些微怒。
段潇明立刻注意到了自己的言辞不准,立刻慌乱的解释道:“不…不是结婚,就是办一场小小的婚礼就可以,婚礼可以订到段家别墅,只有我们三个人知道,可…可以吗?”
见到唐西慢慢阴沉下来的脸,他的话也渐渐的没有了底气,这本就是一个荒诞且无礼的要求,就算她拒绝也无可是非。
可是他依旧抱着期望的眼神看向唐西,仿佛她只要答应,段潇河就能活下去一般。
唐西低垂着头,神色不明,半响才幽幽的看向段潇明,蹙着眉头:“你是说,只是办一场假的婚礼?”
段潇明点点头,落寞的说道:“就当是临死前的梦也好。”
唐西想要拒绝,可是绝情的话在嘴边却迟迟开不了口,看着在商场上果断干脆的段潇明,现在这般犹豫不决的为段潇河争取着,心头却莫名的惆怅。
“我…考虑一下吧。”唐西没有拒绝,只是为难的看向段潇明。
本以为会拒绝的段潇明听到她的话之后顿时喜笑颜开,“好,好!唐小姐你慢慢考虑,若是同意我们段家一定会好好报答你的!”随后他的脸上又多了几分为难,“但是希望尽快做出决定,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唐西抿唇,安慰的拍了拍他的手。
回到酒店的唐西陷入了挣扎之中,让她意外的是段潇河的手术失败,但是他却为了自己选择回国。还骗她说自己的身体健康,在最后的时间中要追求她。
她不明白段潇河的想法,但却有些动容。他知道自己活不久了,便毅然决然的放手一搏。没有犹豫,没有彳亍,这样的勇气让唐西心软。
少年单薄消瘦的身影在唐西的脑海中久久不能消散,她见到过他病重的样子,也见到过他像寻常少年般阳光明媚的样子。
如果只是举行一场无人知晓的婚礼……
唐西不忍心拒绝。
突兀的门铃声响起,打破了这份安静的思绪。
不用想都知道是谁,这几天傅恒安一下班都会带着各种菜来酒店,完完全全的将这里当成了家。酒店的前台都已经习惯,每天晚上都会有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提着大包小包的菜来这里,十分怪异。
“回去吧,我这几天有重要的事情,你别来了。”
在门口等了很久的傅恒安,只听到了唐西低沉的声音,心中一梗,不明白前些天还好好的唐西今天怎么了。
“为什么?”男人站在门口,手中的袋子此刻仿佛有千斤重,他慌乱的说道:“我今天买了鱼,晚上可以喝鱼汤。”
他都没有发觉自己的话中带着祈求和委屈。只是站在门口倔强的不肯离去,他不明白为什么唐西突然变得陌生和疏离,疑惑和不安萦绕在他胸口,似是大石堵住了一般。
“我有些累了,你早点回去吧,最近不要再来了。”唐西靠在门框上,尤其无力的说道,指尖摩挲着手机屏幕,最终将犹豫已久的消息点击了发送。
她想:就这样吧,等一切都结束,自己再去和他好好解释。
傅恒安仍旧站在原地,继续拍按着门铃,“西西?发生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为什么突然要这样?发生什么你都和我说好不好…别躲着我好吗?”
她就像是蜷缩在龟壳里脆弱的龟,将自己封闭在一个空间中绝情的与他断了任何联系。
傅恒安干脆坐在了门口,她不给他开门便一直守在这里。
外面细细簌簌的声音不断的响来,气氛在此刻变得死寂。时间缓慢的流失,僵持在门口的两个人谁都不肯认输。
傅恒安心里想的清楚,他不能没有唐西。他的世界中只留下了她,她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变成了他的整个世界。
好不容易他们的关系才慢慢缓和,他不想所有的努力都功亏一篑,也不想二人之间发生任何间隙。
时钟滴答滴答的走着,傅恒安颓废的蹲在门口,正当他觉得没有希望的时候,房门中传来了唐西沙哑的声音。
“段潇河病重,医生说他最多能坚持半月。”
心脏衰竭,已经是强弩之末。
傅恒安没有出声,安静的听着唐西的话。
“所以,下个星期,我们就要结婚了。”
结婚?!
安慰的话哽在胸口,傅恒安顿时红了眼眶,他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小心翼翼的确认着:“你说什么?我没有听清。”
他无赖的让唐西再一次重复,似乎这样就能改变现实。
唐西烦躁的捂着头,背靠着门,冷冰冰的温度从门后传来,似是跌入了万丈深渊。“我要和段潇河结婚了,在下个星期。”
她嗫嚅着唇,语气变得轻柔,但是说出的话却是冰冷刺骨。
“所以,你别来找我了。”她声音低沉沙哑,带着浓浓的疲惫。
“唐西,你是不是疯了?!”傅恒安压抑着内心那头疯狂的猛兽,努力维持着表面的镇定,但是脖颈上的青筋却已经暴起,眼眸中显现着猩红。
“是不是段潇河逼你了?他拿死威胁你对不对?!”傅恒安胡乱的猜测着,不信上个星期还活奔乱跳的人会病重,他本能的认为这是一个陷阱,逼唐西和段潇河结婚的阴谋。
唐西的声音带着哭腔,所有的话都聚集在了胸口,最终化作了一声叹息。
“手术根本就没有成功,他也没有逼我。傅恒安,是我自愿的。”
她心疼那个病重的少年,惋惜他钢琴上的天赋,羡慕他追随光的勇气。她在他的身上,看到了曾经的自己,也是不顾一切的去追随自己的光。
“你喜欢他?”
过了很久,正当唐西以为门外的人已经走了的时候,傅恒安的声音则又从那边传来。他咬牙切齿,带着浓浓的不甘心,似乎又十分肯定。
她喜欢上了段潇河,他比他更像年轻时的傅恒安。
“我……”唐西不知道怎么解释,重重的闷响从门外的走廊传来,傅恒安不甘心的一拳砸向了门框。
门框被砸出了一个坑,他的拳头上也出现了几处大小不一的伤口,鲜血一滴一滴的落在地面,但是傅恒安像是感受不到一样,目光幽幽的盯着门框。
“你就这么喜欢他吗?”
心脏像是被千万只蚂蚁啃噬,怒意不受控制的冲向大脑,这几天的甜蜜深深的将他推入深渊。脚边的吃食像是笑话一般的散落在一旁,空荡荡的走廊似乎也在嘲笑他的一厢情愿。
唐西没有出声,狠心的躲在房间内断绝了他最后的希望。
傅恒安自嘲一声,转身离开。
过了很久,周围的一切又变得安静,唐西这才缓缓将门打开,人已经不在,只留下了散落在地上的吃食。
唐西面容惨白,眼眶微红,一点一滴的将地上的吃食捡起。目光却落在了地上几滴干涸了的血迹。
她呆呆的看着那处,心脏狠狠的抽搐了一番。
像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唐西瘫坐在地,忍了许久的眼泪似断了线的珍珠落了下来,无声的与血迹重合。
第五十四章
段潇河醒来的时候第一眼就看到了在他身侧的唐西,温和的阳光落在了少女的肩上,她疲惫的趴在床上小憩,红唇微张,呼吸均匀。
他忍不住伸出手,轻轻的将她脸颊上的碎发拨开,这才发觉手上插着密密麻麻的针管,自己也身处于医院当中。
她还是知道了吗?
自己的病根本没有好,还不自量力的想要追求她。
段潇河眸中划过落寞,眸中的光渐渐黯淡下来,像是一只垂死挣扎的动物,倔强的呼吸着仅存的氧气。
唐西睁开眼,看到已经清醒的段潇河眸中一亮,声音轻柔似羽毛划过,“你醒了?感觉怎么样?我去叫医生。”
少年脆弱的躺在床上,眼神干净单纯。
“不…不用了,我很好。”说着,段潇河挣扎着起身,但浑身半分力气都无,刚刚抬起身子便又重重的落回床上,唐西立刻上前将他搀扶着靠在了枕头上。
“咳咳…咳咳…”因为太过匆忙,段潇河整张脸涨得通红,惨白的脸上多了几分病气红晕,整个人如同瓷娃娃一般一碰就碎。
唐西手忙脚乱的接过了一杯温水递到了段潇河的面前,神色担心:“你先润润嗓子,我去叫医生。”
说罢,她将温水塞到段潇河手中。
段潇河的醒来对于医生来说是一个好消息,留给他的时间不多,能好好的享受生活便好好的享受,尽量不要留什么遗憾。
段潇河表现得并没有唐西想象中的脆弱,反而坦然的一笑,还好心情的问唐西晚上吃什么。
少年消瘦的身体只剩下的皮包骨,强忍着身体的不适在唐西面前保持着彬彬有礼的气度。她心头一酸,轻轻的开口:“我们结婚吧。”
她的声音沙哑,像是春风拂过,在平静的湖面上荡气阵阵涟漪。段潇河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呆若木鸡的看着唐西,“唐西,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他紧张兮兮的问道,再一次确认她手中的是糖果还是□□。
不过哪怕是□□,只要是她给他的,他都甘之如饴。
唐西微微一笑,伸手揉了揉少年的脑袋,眼中尽是温柔:“我知道我在说什么,下周我们便结婚吧,在段家老宅举行婚礼,只属于我们两个人的婚礼。”
段潇河像是做梦一般,不,连做梦都不敢想过会有这一天。像是一个第一次得到糖果的小孩,小心翼翼的呵护着,舍不得吃,也不想放手。他的眸中划过一层失落,可惜时间太短了,生命给他的机会太少了,但好在他没有放弃。
他怔怔的看向唐西,毫无血色的脸上露出一个僵硬笑容,她的眼里没有对他的喜欢,只有淡淡透露出的一些怜悯。
她心疼他,所以愿意为他塑造一个梦。
他不能太贪心了,只要她愿意在他身边就行。
夜晚的酒吧中人声鼎沸,不少女郎的目光落在了吧台上独自喝酒的男人身上,他面容俊逸,气质出众,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
“去,给傅总近酒。”大肚老板指了指对面的男人,示意身边的女郎过去。
女郎心头一颤,脸上顿时挂上谄媚的笑容,扭着腰肢凑了过去。
劣质的香水味萦绕在周围,傅恒安忍着恶心一杯又一杯灌着面前的烈酒。心中的愤恨并没有随着酒精的麻痹而消散,反而愈演愈烈,满心满眼的都变成了唐西。
“傅总,您也来喝酒?”女郎凑了上来,手中的酒杯与男人的威士忌相碰,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傅恒安一个眼神都不留给她,薄唇吐出一个字,“滚。”
女郎不甘心,他都没有看自己,怎么会不喜欢她?
见他没有动作,愈发大胆的坐到了他的怀中。
傅恒安没有给她留面子,将女郎推开,站起身冷漠的看着她,“我不打女人。”
女郎尴尬的站在原地,这还是她第一次碰到刺头,但是既然在酒吧喝酒,想必也没有表面上这样矜持。
她的视线落在了男人的手腕上,名牌手表,一块价值百万,想来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竟然会在酒吧中买醉。
女郎犹豫半分,装作崴脚的向傅恒安的怀中扑去,她相貌冷艳,大多数男人并不会拒绝她。
可是她想错了,傅恒安转过身,躲开了她,女郎不留神,一屁股摔到了地上。
大肚子老板看着自己的女郎如此狼狈的模样,抬步走到了男人的面前。
傅恒安已经喝醉,面上染上了红晕,整个人吐出的空气也带着浓厚的酒味。
“傅总,小丫头不懂事,别介怪。”他讨好的替那女郎求情,傅恒安却没有再理会,跌跌撞撞的走出酒吧。
唐西不喜欢酗酒的人,他以后不能喝酒了。
傅恒安来到停车的路上,拿着钥匙就要开车,但车就在眼前,可就是打不开车门。他坐在车门口,想不到连车都在为难他。
“小伙子,你在这儿做什么?”
交警看到坐在路上的傅恒安,好心的问道。
傅恒安指了指车,一脸的无辜,“打不开了。”
他的车都在欺负他。
他一开口,交警立刻发现事情的不对,他凑到他面前,严肃的问道:“你要开车?”
傅恒安点点头,将车钥匙交给交警。
交警拿出了酒精检测仪,“来吧同志,测一下酒精含量。”
就这样,在傅恒安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交警便将他带到了公安局。
“让你的朋友来接你吧。”做好了笔录,对面的警察对端坐的傅恒安说道。
他乖巧的点了点头,毫不犹豫的报出了唐西的电话。
接到电话的唐西还在熟睡当中,当即便以为是外地来的诈骗电话,知道对方报出了傅恒安的名字以及电话号码。
唐西清醒了大半,警察见她还是不信,便让傅恒安开口,电话里面传出了傅恒安醉醺醺的声音:“西西,你不要我了。”
委屈的像是被主人抛弃的小狗,哭唧唧的寻求主人的安慰。
警察们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失恋男子深夜买醉!不过前女友还算是善良,大半夜的赶来将人带了回去。
唐西没有想到傅恒安醉的这么厉害,泰山压顶般将自己所有的重量都压在了她的身上。在她耳边嘟嘟囔囔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她没有注意听,回到酒店才仔细分辨傅恒安在说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