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唐西明知道他在开玩笑,仍然身子一僵,何止是表亲呢?她垂下眸子,看着面前的早餐也索然无味起来。她不知道傅谨言此时与傅氏合作有什么目的,她也不能冒然的去和傅恒安说拒绝与他合作的事情,只能静观其变。
傅恒安是被助理接走的,他的助理是小赵。小赵的父亲是傅恒安的父亲傅华的助理,所以傅恒安对他很是信任。小赵做事踏实稳重,难得让傅恒安欣赏。
唐西看着他们的背影按捺心中的不安,可老天爷偏偏在这时会给她开玩笑。手机铃声不合时宜的响起,将唐西繁杂的思绪打破。她接起手机,上面是一个陌生的号码,她有种不祥的预感,“喂?”
对面的人迟迟没有回答,唐西以为是打错电话,准备挂断时,她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的声音在电话的另一边响起,“好久不见,唐小姐。”
唐西的面色顿时煞白,努力让自己的声音维持平静,“你来找我有事吗?”
对面的人似乎听到这句话冷笑了一声,让唐西不安的情绪更加强烈,如果说她不是一个好人,那么傅谨言便是一个彻头彻尾疯子。与疯子共事,无疑是惹火上身,稍不谨慎便玩火自焚。
“唐小姐这是什么话?没事便不能给你打电话了吗……嗯,你应该知道了这次我要和傅氏合作的消息了吧?”傅谨言的话断断续续的从电话的另一边传来,让唐西忍不住的发狂,“你到底想要做什么?我警告你,若是想对傅恒安不利,休怪我不客气!”
傅谨言嗤笑一声,“唐小姐这是准备过河拆桥吗?”
唐西抿唇不语,只是默默的走到阳台上,她看着别墅外站在门口的男子,神情愈发的冷漠。傅谨言此人做任何事都是有计划有目的的,如今他在与傅氏合作的时候恰巧找上自己,那么说明他极有可能会要求她做一些有利于他达到目的的事情。
“之前的事情不都算清楚了吗?”唐西缓缓开口道,门口站着的男子似乎也感受到了唐西的视线,抬眼与她对视。大概都是遗传了傅华的基因,傅谨言的容貌与傅恒安有七分相似,只不过傅谨言因为流落在外,比起傅恒安的不食烟火更平添了几分社会气。他冲着唐西一笑,示好的招了招手。
“既然都看到我了,不打算让请我喝杯茶吗?”
他挂断电话,嘴角勾起的笑容却让唐西不寒而栗。唐西克制住心中的躁动,让自己尽可能的看起来冷静。她走下了楼,转动把把手让傅谨言进来。傅谨言则没有唐西那么拘谨,反而自在的走入客厅打量起整个屋子,他坐在沙发上翘起二郎腿,看着唐西似笑非笑道:“看来你的小日子过的不错?和心心念念的人在一起很幸福吧。”
唐西面色铁青,坐在距离傅谨言最远的沙发上,“你和傅恒安不是约了十点的会议?现在来这里不怕赶不过去吗?”
傅谨言却丝毫不在意,语气轻松:“反正现在是傅氏求着我们合作,多让他等那么一小会又有何妨?唐小姐的日子可舒坦了,现在全京城的人都知道傅家少爷为救你而失明的事情了。你不准备感谢我吗?”
唐西发出不屑的声音,“感谢你?感谢你害的恒安失明吗?”
“唐小姐这可冤枉我了,谁知道淤血会压迫他的神经导致失明呢?正如谁会预料到站在水晶灯下面的不只有你唐小姐,还有温州呢?”傅谨言向唐西靠近,现在的唐西宛如被一条毒蛇盯上的猎物,毒蛇吐着杏子向她缓缓靠近,他张着大嘴,露出了尖利的獠牙。
“怎么,害怕温州出事吗?”唐西索性也不装了,靠在沙发椅上双手抱胸,黑漆漆的眸子盯着傅谨言,一字一顿,张扬又肆意:“可惜救温州的人是傅恒安,而害她出事的人是你傅谨言。”
唐西的话宛如一根刺扎在傅谨言的胸腔,不上不下,却难以忽视。傅谨言连道三声好,鼓着掌为唐西这一漂亮的反击喝彩。
坏人总是向往纯洁和美好,他们总是卑劣的幻想着光明照射在自己身上而掩盖黑暗。相比于善良的人,坏人更加害怕潮湿与阴暗。
傅谨言将他对温州的感情藏匿的很深,有时连自己都难以发觉,只有见到她的那一刻才能明显的感知自己难以忽略的心跳。傅谨言将这个秘密埋藏在心底,却从未想过有一天一个旁观者会□□裸的将这个秘密公之于众,就如同习惯了阴暗的老鼠,在阳光下无所适从那般可笑。
在A大读书时的傅谨言和现在很是不同,唐西第一次见到他时便本能的觉得可怜。A大的校训是克己复礼,修身齐家。身上总是带着烟草味的傅谨言与A大这所百年名校很明显的格格不入。
那时的唐西对他总是有些心疼,无论是在奶茶店还是学校的食堂,又或者是送餐的外卖,她总能见到傅谨言的身影。他似乎很缺钱,到后来才知道,他的母亲患了癌症,每日需要大笔的医疗费。他几乎是包揽A校所有的奖学金还有助学金,可这些对于他来说依旧是九牛一毛,杯水车薪。
每一次奖学金的投票唐西总是毫不犹豫的写下傅谨言的名字,她认为努力的人就应该有所回报。直到大二的下半学期,申请奖学金的那一栏里没有了傅谨言的名字。他身上的烟草味越来越浓,整个人也变得颓废,好学生因为打架斗殴被全校批评,从此成绩一落千丈。唐西感叹这样优秀的人才陨落,却又只能站在一个旁观者的角度默默凝视。傅谨言的故事就像是同学们茶余饭后的谈资,他们一边好奇他的改变,一边又冷漠的看着这场悲剧的发生。
温州就像一个救赎主,她向深陷沼泽的傅谨言伸出了手。在傅谨言加入学生会的时候,唐西这才知道了他的母亲在大二时病逝了。做了那么久的努力都变成了徒劳,家庭美满的唐西是体会不到这种失去亲人的痛苦。
与之前的颓废不同,加入学生会的傅谨言又恢复了和从前一样忙碌,她也能在他的脸上偶尔见到笑容。傅谨言对于温州的喜欢与唐西对于傅恒安的相同,小心翼翼的害怕被发现,却又卑微的希望被发现。
发现他喜欢温州的并不是温州本人,而是默默无闻的唐西。在那天的元旦晚宴上,唐西在傅谨言看温州的眼神中察觉出了同自己看傅恒安一样的痴迷。她笑出了声,没有人知道她在笑什么,只有心虚的人环顾四周想找到她这个发现秘密的人。傅谨言在人群中终于找到了躲藏在角落的唐西,唐西冲他得意的一笑,无声开口:“我发现你的秘密了。”
从这时开始,他们这两条平行线终于有了交集。
若是唐西知道傅谨言会是个疯子,她那时候便不会选择招惹他。他就是一个漩涡,只要靠近便会被他拉入深渊。
“唐小姐不准备为我这个客人倒杯茶吗?”傅谨言恢复了之前的平静,黑漆漆的眼睛看着唐西让她忍不住发麻,“至少之前的合作还是很愉快的,我也很期待与唐小姐之后的合作。”
唐西坐在沙发上不动,面上显露出几分不耐烦,“我不会再和你合作了,你死了这条心吧。”与虎谋皮,安能全身而退?唐西警惕的看着他,像是在面对什么洪水猛兽,避之不及的东西。
傅谨言冷笑,她越是做这样的表情,他便越是靠近她,直到二人相距不过几厘米才停下,热气洒在唐西的脸颊:“这可由不得你啊唐小姐,难不成你想让你的傅先生永远看不见阳光吗?”
第六章
唐西心头一紧,“你说什么?你有艾伦医生的消息?”她语气激动,双手忍不住的揪住傅谨言的领子,逼着坐着沙发上的他与自己对视。
傅谨言一笑,抓着唐西的手腕放下,反问:“这就沉不住气了?刚才不还洋洋得意吗?拿温州威胁我,唐西,你真是好啊!”他眼眶微红,细薄的嘴唇勾起一个弧度,恶狠狠的盯着唐西。手腕还传来疼痛,唐西咬着唇不吭声,努力的挣扎着想要逃脱他的掌心。
“你不知道温州为了傅恒安去找艾伦医生了吗?若是傅恒安的眼睛一直好不了,你的温州学姐可是要一直陷入自责当中呢!”唐西也不管手腕上的疼痛,她凑在他耳边,用最温柔的语气说着对于傅谨言最恶毒的话,“温州一辈子都欠着傅恒安,而你傅谨言就是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让她永远活在愧疚之中,一辈子与傅恒安都有瓜葛!”
这才是傅谨言最害怕的事情,他害怕温州重视傅恒安,哪怕温州不喜欢他,他也不甘心!
傅谨言恨不得此刻封上唐西的嘴巴,他的手不受控制的掐住唐西的脖颈。唐西的脖颈傅谨言仅用一只手便能锁住,她被他抵在墙上,呼吸越来越困难,就算是这样,她依旧死死的盯着傅谨言,好像在用眼神向他挑衅。
“呵,你对我还有用,我怎么舍得你去死呢?”
在唐西快要昏厥的时候,傅谨言松开了手。他低垂着眼睛站在唐西身侧,让她迫使自己看他。他的眸中闪烁着杀意和疯狂,还有些许遇到同类的兴奋。
唐西干咳几声,躲避着他的眼神,贪婪的呼吸着新鲜的空气。她心中清楚明白,他不敢杀她,至少是现在。
“这是傅华办公室保险柜的钥匙,里面有一个U盘,我需要你帮我偷出来。”傅谨言站起身,将钥匙扔在了茶几上,看着蜷缩在地上的唐西,似是看一个蝼蚁。那样娇弱矜贵的人,竟然为了一个男人让自己这么狼狈,真是让他可笑……
“U盘里面有什么?”唐西喘了很久才恢复平静,她站起身,扶着墙面维持艰难的站在傅谨言对面,她不甘心的被他任意驱使,却有对面这种情况而无能为力!
屈辱感席卷整个胸膛,恨得她牙痒痒。
“里面有对你我都不利的东西。”傅谨言嘴角一勾,“你想想,能对你和我都不利的东西……会是什么?”
唐西抿着唇,她能够猜出U盘里无非就是那天水晶灯掉落的监控。她拿过茶几上的钥匙,“我会偷出来的,销毁之后你我再无瓜葛。”她径直走过傅谨言,仿佛她身边不存在这个人。
其实唐西不恨他,甚至还要感谢他。若不是他动了温州婚礼上的水晶灯,她又怎么会有机会和傅恒安结婚?而且他若只是让傅氏破产,唐西根本不会去阻止,但是他却是想要动傅恒安,那就不能怪她与他为敌了!
“自然。”傅谨言冷哼,他自然也不期待着和一个疯女人合作!
“那就快滚吧!”唐西将滚落的玻璃杯捡起,又擦干净了桌面上的水渍。她现在头疼的厉害,没空朝理他。傅谨言也不会自讨没趣,他的视线落在了她泛红的脖颈上,黑幽幽的瞳孔闪过一丝诧异,但很快就被他掩藏在眼底。
哼。傅谨言转身,疯女人下了逐客令,他自然不会在她这里多浪费时间。
随着砰的一声摔门巨响,傅谨言离开了别墅。孤零零的别墅中只剩下唐西一人,她抬头看着上空悬挂着的水晶灯,吐出一口浊气。她的大脑放空,思绪杂乱。
似乎又重新回到了温州婚礼的那一天,水晶灯那么大,那么亮,谁都没有想到过它会从上面坠落。
那时温州正在和众宾客敬酒,沈时因为被人洒了酒水去卫生间换洗衣物。唐西站在大殿中央,头顶着的便是直径一米的巨大水晶灯。水晶灯经过傅慎言的调换,已经没有之前那么重,普通人砸一下也并不会出现什么问题。而在晚上八点整,上面的水晶灯便会掉落。一秒钟的落差都没有。
在距离八点还有五分钟的时候,大厅的灯光突然熄灭,唐西拉着温州来到水晶灯下。周围嘈杂的声音此起彼伏,唐西的手掌也渐渐冒出冷汗。她的视线落在了不远处的傅恒安身上,尽管漆黑一片,她也能在第一时间看到他。
傅恒安似乎很着急,他慌乱的在人群中寻找温州的身影。唐西苦笑,恐怕也只有温州才能让他露出如此失态的表情。
八点整,灯光亮起。哗啦的巨响传入唐西耳后,她和温州不受控制的向前倒入,一切都按照她的计划执行。可手指上的血迹又是怎么回事?
唐西在模模糊糊中看到了众人围在了傅恒安的周围,众人乱作一团,之前安排好的记者拿着照相机拼命的按着快门键,唐西没来由的后悔了。
她害怕傅恒安受伤。
一阵电话铃声打乱了唐西的思绪,她站起来拿过手机。陌生又熟悉的数字,她在不久前就接通了这个号码。
唐西没有按下接听键,只是径直去了阳台。别墅外面站着本应该离去了傅谨言,他心情愉悦的向她招了招手,又指了指手机屏幕。随后转身离去。
唐西打开手机,傅谨言给她发了条短信,内容是“开门有惊喜”。唐西随手将手机放在茶几上,过了半响才去门口,打开门发现地上躺着一只药膏。她哂笑一声,冷漠的将药膏扔进了垃圾桶。
回到房间,唐西稍稍处理了下脖颈上的红痕。手机又不合时宜的响起,唐西看都没有看直接挂断,又去到厨房准备今天中午给傅恒安的午餐。
这几天的午餐傅恒安都是在公司食堂吃的,或者是助理点外卖吃。唐西觉得不健康,所以想着自己给他做午餐,顺便还能问一下他和傅谨言的合作。可是面对满满当当的冰箱,唐西又犯了难,她其实并不怎么会做饭。
手机的铃声不断的在耳边响起,吵得唐西心烦意乱,想着这傅谨言到底有完没完。拿起手机恶狠狠的说道:“你到底要干什么?!”她语气不悦,心口出闷着一团火焰。
对方沉默了几秒钟,随后才小心翼翼道:“请问是唐小姐吗?”
对面是个小女生,唐西愣了几秒钟,面上不自觉的露出红晕,“对不起啊,语气有些重,请问有什么事情吗?”她的声音又恢复到之前的温和,让电话另一头的小女生心安。
“我是H大的校助理,您的入职申请已经通过。校方想问您什么时候有时间上课?”
唐西皱了皱眉头,但是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回答道:“我都有时间,你们安排吧,安排好了直接发给我就可以。”
“好的。”
挂断电话后唐西还有些茫然,她记忆里自己是给B大递交的入职申请,并没有给H大递交过。不过在京城,去像H大这样的名校入职自然是比B大这样的小学校要好。H大几乎包揽了京城所有的优秀豪门子弟。他们不仅各个背景雄厚,学习也是全国顶尖。
唐西教授的课程主要是钢琴,她的钢琴师从德国的艾琳女士。艾琳女士在钢琴界的威望很高,连带着唐西这样的弟子都备受瞩目。但在唐西眼中,谁弹的钢琴都没有傅恒安弹得好。
傅恒安作为傅家唯一的少爷,从小也是要学习很多课程。其中钢琴几乎是他们每个人必备要学的东西。在温州的生日会上,傅恒安弹奏了一曲《MH》,这首曲子被世人誉为“不可言说的浪漫”。正如傅恒安当时,在面对公开情侣关系温州与沈时。他心中的情愫变成了不可言说。
唐西又重新回到厨房,漫无目的的在冰箱里拿出了一个西红柿。
另一边傅恒安等了半个小时还等不到傅谨言。会议室里的公司骨干都面面相觑,有些人还怀疑景大的执行总裁是不是不准备和他们合作了。正当会议室里的人都走得快要干净时,傅谨言这才姗姗来迟的推开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