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能在引火烧身了……
赵助理看着痛哭流涕的唐西,忍不住心软,“少爷……”
可他还没有来得及说话便被傅恒安打断,“我不这样,你告诉原因好不好。”他缓缓的蹲在了唐西的面前,伸出手抚摸着唐西的脸颊,他的动作轻柔无力,仿佛是羽毛划过。
但他的手是冰冷的。
“是傅谨言让我带她去酒店的,说我要是按照他的计划,便能够嫁给你。”
唐西像是被蛊惑一般,又像是被威胁后吓傻了一般,她哭着愈发的凶了。
“我知道错了,恒安你原谅我好不好…但是我真的不知道水晶球会掉下来,他只让我将贺记者带进去就可以。”
她不知道后果会这么严重,也不知道傅谨言所有的计划是什么,她就像一个无知的孩子,因为自己小小的贪念助纣为虐的帮凶。
在另一个角度看,她的确是无辜的。
傅恒安思量着唐西话中的真假,手上的力道不仅加重了几分,唐西吃痛的倒吸一口凉气,蜷缩在沙发的角落里。
这是他今天第二次听到傅谨言这个名字了……
他说他是自己的弟弟……他的目的是复仇?
向来清醒的傅恒安此刻也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但唐西怎么会和傅谨言扯在一起呢?
“你对贺莲说,有一场好戏,难道你真的不知傅谨言在水晶球上做了手脚?”傅恒安站起身,丝毫不掩饰此刻对唐西的厌恶,他抽回了手,拿着帕子擦了擦。
唐西低垂下脑袋,掐着自己的大腿让自己保持清醒,“我只是让贺记者进入酒店,并没有和她说什么,更不知道水晶球会坠落。若是我真的知道水晶球坠落,难道我会自己害自己,被水晶球砸中吗?”
唐西的话字字有理,找不到丝毫的破绽,可傅恒安依旧不信。
“你拉着温州站在水晶球下面,你笃定了我会救她!”
他爱温州的事情人尽可知,唐西不会不知道,反而她那么聪明,恰恰会利用这一点。
“可是你爱温州,我不爱你吗?!”唐西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突的便站起了身,撕心裂肺的喊道。
他低估了她到底有多爱他。
“傅恒安,我爱了你整整七年!从你救我的那一刻起,从我见到你的第一面起,我是这个世界上最不会害你的人!”
唐西使出了全身的力气,她缓缓走到傅恒安的面前,“我承认我想嫁给你,我确实也与傅谨言有联系,但是我真的不知道水晶球坠落下来会让你失明,若是早知道,我宁愿失明的是我自己。我没有理由去害温州,谁都可以不信我但是恒安你不可以……”
唐西红着眼眶,整张脸苍白没有血色,她的身子单薄,摇摇欲坠的像经历过摧残的小花。
第十三章
他可以怀疑她的用意,可以怀疑她的人品,但是唯一不能怀疑的便是她对他的爱意。
她要告诉傅恒安,她对他的喜欢,丝毫都不会比他对温州的少!
空气凝滞片刻,傅恒安转身又拉远了与唐西的距离。唐西打量着他,他似乎没有之前那样严肃了。但还没有等她稍稍的缓过神来,只听到傅恒安对着赵助理说道:“你去给贺莲打电话,问清楚到底是谁。”
“好。”
赵助理淡淡的看了一眼唐西,作为旁观者的他能够清楚的感觉到刚刚唐西面对傅恒安强烈的爱意。
爱能够保护一个人,也足矣摧毁一个人。
时间只过了不到五分钟,唐西只觉得这五分钟等的煎熬又漫长,她躺在沙发上,累的似乎连眼皮都支撑不起来。她不知道贺莲会怎么和赵助理说,也不知道赵助理是否能查出之前她与贺莲的通话记录,赵助理虽然老实,但却是个精明的人……
贺莲会不会露出破绽?她会不会直接将事实说出?若是失败了,那一切都空亏一篑了!
忐忑不安的心情蔓延心头,唐西额头上已经冒出密密麻麻的细汗,整个人喘着粗气,呼吸也逐渐变得困难。
脚步声逐渐靠近,唐西只能听到赵助理模模糊糊不知道对傅恒安说了些什么,傅恒安皱起了眉头,大概是没有暴露吧。
那就好…
在唐西陷入昏迷的最后一秒钟,她提着的心终于放下。
夜色被朦胧的大雪所笼罩,京城来来往往的人已经穿上了厚厚的羽绒衣。黑色的商务车停留在警察局门口,下来一个约莫四五十岁的中年男子。
“你在这里等着。”中年男子对车上的助理说道。
助理点点头,将车停在了路边等待着男子。
“您好,是傅先生?”
交接傅华的是年轻的女警官,傅华微愣,看着女警官默默掩下了心神,他咳了咳嗓子,说道:“之前的顾警官呢?”
女警官有片刻的愣神,随后给傅华倒了杯热水,“顾警官是我的父亲,他……不幸去世了。”
傅华眉头微蹙,“节哀。”
“不过这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您的事情我的父亲都已经交接给我了,您可以叫我小顾。”顾清歌坐在傅华的对面,从抽屉中拿出厚厚的一叠资料。
傅华面色微沉,似乎不满意自己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一个初出茅庐的小丫头。顾清歌也看出了他的思量,将资料一一都摆放在他的面前。
“这是十二年前那场火灾的监控摄像头,虽然酒店已经被拆迁,但是监控还留了下来。”顾清歌将U盘插在了电脑上,因为隔的距离比较久远,又被人刻意破坏过,所以画质并不高。
傅华紧紧的盯着监控摄像头上面酒店的名字,十二年前,正是他的妻子带着十四岁的傅恒安入住的酒店!
“监控…不是已经被破坏过吗?”傅华颤抖着手隔着屏幕抚摸他的妻子,仿佛他的妻子就在他的面前。
顾清歌微叹一口气,能时隔这么久还依然想调查当年妻子的死因,老傅总一定很爱自己的妻子吧…她看着傅华的眼神中多了些怜悯。
“我修复了当年的监控,发现了监控是被人为破坏过的。所以您的怀疑不无道理,这场火灾,极有可能是人为!”顾清歌推翻了之前自己父亲的推测,她的话让傅华更是面色一沉,他触碰电脑屏幕的手猛然一僵。
“人……人为吗?”傅华的话都有些不利索,他靠在椅子上,抬头望着天花板,整个人陷入了沉思。
顾清歌看着变了脸色的傅华,内心涌出几分疑惑,难不成这场火灾的目地真的是傅总的妻子?
长时间的沉默让人压抑,顾清歌宽慰道:“也不排除其他人,毕竟入住酒店的人很多。但是我又排查了当年入住酒店的名单,绝大部分都是人际关系简单的当地人。只有傅总您的妻子,情况有些复杂。”
听到最后一句的傅华眉头微皱,嘴中喃喃:“情况有些复杂?”
“是的,请问你认识一个叫白荣芳的人吗?”
顾清歌的话回荡在傅华的耳畔,白荣芳这个名字是他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的,她是他完美人生的唯一一个污点。
傅华的眸色微变,语气忍不住加重了几分,“知道又怎么样?她和我妻子之间有联系过吗?”
顾清歌将通话记录拿出,她丝毫不受傅华强大气质的威胁,动作不紧不慢,“她是在您妻子死亡之前联系最为频繁的人,我对您有些疑问,若是你真的想调查当年火灾的全貌,就请如实回答。”
“你说。”傅华点点头。
顾清歌黑漆漆的眸子看向傅华,像是面对犯人直起了身,“您妻子当时为何要去芾安?”
芾安可不是一个适合度假游玩的地方……它身处于偏远的西北,周围都是游牧民族,当年的交通也并不方便,来往京城的交通只有绿皮火车,能让傅华的妻子不远万里带着自己的孩子前往芾安,这本身就是一个让人怀疑的地方。
傅华的神色变得有些冷漠,他翻出了在黑名单里的电话号码,“请问可是这个电话?”
顾清歌微笑,果然这几个人都是认识的,她点点头,若是顺利,她相信很快便能查出真相了。
“这个白荣芳可不简单。”傅华的声音变得哽咽,“极有可能是她约小宋去的芾安,骗她到酒店里放火烧死!”
他重重的拍了下桌子,手臂上还蔓延着青筋。
顾清歌皱眉,有些为难:“可是……白荣芳在六年前就已经病死在京城人民医院了。”
傅华有些不敢相信,他瞪着眼睛:“什么?!她死了?!”
“是的,听说是患了胃癌,拖了一年也没有治好。”顾清歌垂下眉头,整个事情陷入了僵局。
傅华努力让已经恢复了之前的平静,他站起身理了理领带,“这件事就麻烦顾警官了,就算是死,也要找出她放火的证据,我的妻子不能这么白白丧失火海。”
他说的诚恳,让顾清歌绝望的心情有些动容。
“好的,我会全力以赴。”
送走了傅华,顾清歌又接到了一个电话,电话另一头是在芾安的老刑警,老刑警刚刚看完顾清歌给他发过去的监控。
“小顾,凶手不是白荣芳,放火当天她在便利店打工,很多人都能证明她有不在场证明。”
老刑警的话推翻了顾清歌之前所有的猜测,顾清歌的视线落在了监控的屏幕上,挂断了电话后若有所思。
傅华重新回到车内,正巧手机传来短信的提示声音,上面显示着陌生号码。
——若想知道当年真相,明天十点来东城画廊。
没有人知道傅华在调查当年火灾的真相,知道的也只有警方这里的人……
——你是谁?
傅华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一双眉头微皱,拿着手机回复道。
——你这辈子都不会想到的人。
——若是想知道真相,明天来东湖画廊,谁都不要告诉,你一个人来。
傅华来不及回复,对面很快便传来了下一条消息。他索性拿起手机,拨出去了这个陌生号码。
——嘟嘟嘟。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傅华微愣,盯着那个电话号码陷入沉思,是谁能轻而易举知道他的行踪?并且知道他在调查当年的事情?
他既然知道当年的真相,那么这个“他”,在这场事件中又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
黑色的商务车离开了警察局的门口,后视镜中闪过一个黑色的身影,只有一瞬间,谁都没有注意。
傅谨言收起电话,看着黑色车的背影嘴角一勾,露出了几丝讥笑。
东城画廊是京城最大的画廊,也是最杂乱的画廊。它就像一个身处筒子楼里的画廊,又或者是把画廊建成了筒子楼的模样。老旧的墙皮快要脱落,锈住的防护栏都是斑驳的痕迹。
这里面没有动辄几千万的艺术品,只有几十块都卖不出去的艺术画。在这个地方,没有艺术家,只有为了生活拼死拼活的画师。
他们留着长长的头发,穿着异类的衣服,与整个世界格格不入。东城画廊是他们的栖息之地,也是容身之所。
京城的雪连下了几天,东城画廊却依旧没有任何的供暖,似乎与世隔绝。但对于傅谨言来说,这里是唯一没有被京城所污染到的地方。
“小言来了?!”
“快快进来,外面冷,家里新买了炭火,暖和的很!”
“这次回京城就不走了吧,你赵姨天天念叨你呢!”
画廊里的人热情的招呼着他,脸上显露着最质朴的笑容。傅谨言嘴角也勾着笑,笑中多了几分真挚。
“是的,这次回来便不走了。”傅谨言拿出钥匙,打开了他熟悉的房间,还是从前的样子,丝毫未变。
“小言不在,你赵姨天天进去给你打扫呢!就知道你肯定会回来!”孙叔热情的帮傅谨言把行李搬进了房间,“今儿你赵姨给你做了你最喜欢的菜,顺便给你带点炭火,今年的天儿不正常,小心着凉了!”
孙叔拉着傅谨言的手说着就要回他们的房间,傅谨言则微微皱眉;“他们还没有给你们送暖?”
孙叔一愣,有些不知所措的现在原地,他捋了捋自己留了几十年的长发,极力掩饰着眸中的落寞:“哎,他们的人你也知道,这片也不归他们管,没有用的。”
傅谨言面色微沉,拿着电话走了出去。孙叔好奇的看了几眼,也听不到什么内容,只是傅谨言回来的时候又恢复了之前和善的神色。
“我让人送来了电暖器,若是缺钱了便和我说,不打紧的。”
孙叔笑着点头答应,可是傅谨言明白,无论这样的话说多少遍,他们都不会真的给他打电话,让他去帮忙。
孙叔感叹:“我们小言真的长大了,赚钱了还想着我们!”
傅谨言垂下眸子,内心出奇的柔软。
第十四章
“恒安,我给你起这个名字就是要让你永远平安。”
“所以放弃妈妈,快走吧。”
“别哭,别回头。”
……
熊熊大火仿佛就在眼前,傅恒安拼命的向前跑,但母亲的声音依旧不停回荡在他耳边,他气喘吁吁的找了一圈又一圈。可是酒店的房间就像是迷宫一般,一望无际,没有尽头。
母亲平静的脸庞似乎就在他的眼前,傅恒安想要向她跑去,可是熊熊大火阻隔在他与她之间。
“别管我了,快走吧!”
在傅恒安的眼前,大火淹没了母亲的身影,绝望从心头涌上四肢百骸。他瘫倒在地上,低声的啜泣。
如果说这是梦魇,傅恒安宁愿永远不要苏醒过来。至少他还能欺骗自己有能力去把母亲救下来。他向前奔跑,义无反顾的冲向火海。
梦境终究是虚幻,转眼间他又回到了冷冰冰的走廊,慌乱的人群密密麻麻的挤在走廊上,他们像是死囚般涌出通道。
所有人都在努力的向同一个方向奔跑,逆着人流的傅恒安眼看着自己与母亲的距离越来越远。
不,不要!
他的额头上冒出密密麻麻的细汗,整个人陷入梦魇无法自拔。
唐西睁开眼睛的时候还是深夜,医院的小夜灯透着昏黄的灯光,刚好打在了坐在椅子上打瞌睡的傅恒安脸上,唐西微微失神,随即才反应过来自己手背上正输着点滴。
她伸出手抚了抚傅恒安的额头,他皱着的眉头渐渐放松,似乎被她抚慰。他伸着手抓住了唐西的手指,像是找到了救命稻草一般死死抓住不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