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云俭加调了一倍救援人员潜水至江里,一拨人下去,一拨人上来,每个人都对着他,沉重地摇头。到最后,救援人员已经不敢看是云俭通红的眼睛。
他在江边守了整整一天,依然没有苏华浓的任何消息。
腾子越稍后也赶了过来。他跪在江边痛哭出声,自责不已。
“华浓……对不起……都是我不好……”
是云俭冲过去,拳头如雨点般落到腾子越的身上:“你还有脸来这里?若不是去见你,她根本不会出事!”
“说,你到底和她说了什么!”
腾子越面如纸灰:“我说我要搞垮你,让她回到我身边,她不肯……她说她不是玩物,她有感情……她要和你在一起……”
腾子越打了自己两个耳光:“我真该死!我不该说这些的……不该去刺激她……我们之间的仇恨,把她带上……她若是不认识我们该有多好……”
是云俭打累了,颓然坐在地上,“腾子越,你真不是个男人。你和梅若联手又怎样?我早有防备,产橡胶的地方,又不只有马来西亚。你抢走的那些大客户,是我故意让他们表面跟着你。你若真的起事,只怕连腾生现有的状况都保不住。你却痴心妄想,真是愚不可及。”
“别说我和华浓早已心意相投,你既与梅若成婚,又何必再去烦扰她?你真以为娶了梅若,用完她给你的资源你就能把她一脚踢开?”
腾子越闻言怔住,原以为自己心心念念可以打败是云俭,孰料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对方的掌握之中,现在又把华浓搭进去,他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只觉得自己的人生一片荒唐,不如一并和华浓去了的好。
腾子越爬起来,跌跌撞撞往江边走去。
忽听得一个女声从背后响起:“腾子越!你不要我和孩儿了吗?”
女声尖利,这一嚷嚷,引来不少人回来。记者们一见竟是久没露面的梅若,纷纷端起相机。
腾子越回头,一脸不可置信:“孩儿?什么孩儿?”
梅若双目噙泪:“你的孩子,已经有一个多月了……”
她扑上去,从后面抱住腾子越,哭求道:“别抛下我们……我不想孩子生下来就没有爸爸……”
梅若的头发乱了,高跟鞋也跑掉一只,望向他的眼神里满是脆弱和哀求。
腾子越转身抱住她,泣不成声。他不敢相信梅若竟然有了孩子,可看她神情悲恸,分明没有撒谎。
他现在已经不是一个人,有妻子,有孩子,就算是为了责任,他也不可以再一意孤行。原来他自己,早就失去了拥有华浓的可能……
梅若半示弱,半用强,联合保镖,很快将腾子越带离现场。
临走前,她看了看形销骨立的是云俭,终是不发一言,上车离去。
小蓝为是云俭找来一辆房车,他除了在江边指挥,就是在房车休息。他始终相信苏华浓在等他,不肯浪费一分一秒的救援时间。
落水地点及附近找了三天,无果。是云俭吩咐人沿着下游一路查找,自己随行。他日日夜夜扑在江边寻找,小蓝怕他身体撑不住,每每劝他去休息,他也只等到实在撑不住才去小睡一会,稍稍补充体力又接着起来查看现场的救援情况。
他始终不相信,那个灿若星辰、妩媚可爱的女人,就此葬身江底。事故如何发生的?有没有人设计陷害?他需要查明真相!
苏华浓出事时乘坐的保时捷已经面目全非,查不出是否有人动了手脚。
他让人调出所有和这辆车有关的监控,也没有发现任何疑点。
是云俭只能相信,这只是一场意外。
十五天,警方的打捞结束,给了是云俭一张死亡证明。
是云俭将那张薄薄的纸撕得粉碎。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苏华浓,你答应陪我的五年还没到,怎么可以离开?!华浓……说好的,你要嫁给我……我们要一起生好多孩子……”
说到最后,是云俭的声音哽咽,别人眼里喜怒不形于色的冷面总裁,第一次在人前哭得不能自已。
又是三个月的打捞,始终一无所获。是云俭还要继续打捞,小蓝不忍他不问世事、日日消沉,只得把是云庸请来。
是云庸步伐蹒跚走到江边,抱住已经瘦得不见人形的儿子,自己也忍不住哭了一场。
“孩子,回去吧。小苏若是在天有灵,见你这样,也无法安心离去。”
涵姨眼睛都哭肿了,劝是云俭会马来休养,离开这片伤心地。
说了半天,是云俭总算答应不再打捞。可是也拒绝回马来。他天天住在雅舍,足不出户,只因那里有她的气息。小蓝每天把要签署的文件、公务送去雅舍,第二天送文件时再将处理好的事务带回公司。
媒体大肆报道苏华浓的死讯,花团锦簇、巧笑倩兮的年轻女星,早早离开人世,人们唏嘘不已。
粉丝们更是悲痛。她们成立了“爱华会”,发誓要留下苏华浓在这世上的每一处痕迹,永不解散。
薇姐和酒酒,便是这“爱华会”的创会人。她们强忍着悲伤,为苏华浓尽着自己最后的力量。
江水滔滔,波浪翻滚,再找不到心心念念许愿一生一世的一双人。
作者有话要说:
写到这里,作者本人也感觉有些悲伤…不过下一章,可爱的小苏会回来的!
第24章 重逢
五年后。
是云俭习惯了深居简出的日子,只偶尔出席商业场合,不苟言笑。英俊的脸上,满是大叔般的沧桑。
头两年,多少豪门千金、名门淑女就喜欢是云俭背后的那点“故事”,爱他的沧桑和专情,争着抢着要嫁给他。他都礼貌回绝,只说自己在等未婚妻回来。
只求露水情缘的女人也有不少,连是云俭的面都没见着,都被是云俭授意小蓝挡回去。再有不知好歹一味纠缠的,少不了名誉扫地。
几年过去,是云俭身边全无女人的影子,连是云庸看了都直叹气。涵姨不知道劝了他多少次逝者已矣,重新生活,是云俭每每答应得好好的,可再也没见他身边出现过谁。
腾子越和梅若的女儿已经四岁。他内心对苏华浓怀着深重的愧疚感,表面还得和梅若在女儿面前扮演恩爱父母,过得很是苦闷。可是出于公司和梅若家的利益纠葛,还有身为丈夫、身为父亲的责任心,让他没有勇气结束这段婚姻,就这样浑浑噩噩地过着。每次想到旧事心痛万分,他便带着酒去江边悼念一番,醉得不省人事时被梅若寻回去,日子也就这样一天天过了下去。
没有了苏华浓的娱乐圈,依然歌舞升平,新星辈出。
华薇工作室早已倒闭,倒是薇姐和酒酒,一直记着和苏华浓的情谊,把“爱华会”一天天壮大下去。每年遇到苏华浓的祭日,都有不少粉丝去江边摆上鲜花、玩偶、蜡烛等悼念。
生活如那平静无波的河流继续向前,只是,所有和苏华浓有关的人,心里都有了一道伤口,再也没有愈合。
这日,小蓝照例把公文送去雅舍,顺便递给是云俭一盒喜糖和请柬。淡蓝色的铁盒,上面系着粉色的蝴蝶结丝带,煞是好看。
“老板,我要结婚了。”小蓝微笑,冷静自持的脸色总算多了一些小女人的温柔。
是云俭抬头,替她开心:“恭喜你呀,小蓝!哪家公子那么有本事,娶走了我这么优秀的下属。”
小蓝羞涩道:“是信越的经理,骆冰言。就是那次您让我和信越谈印尼的橡胶资源认识的,他……对我一见钟情……后面就,就在一起了。”
是云俭难得开怀,“是好事嘛!骆冰言我知道,为人挺不错,人也儒雅。他的家族在欧洲颇有权势,你找了个好归宿,我真心为你高兴。只是这回,该不会做阔太去,不来我这工作了吧?”
小蓝连忙摆手:“老板,博士毕业后,我就当您秘书了。是您教会了我不少东西,没您的抬举,我也不会有今天。可不许赶我啊,我要一直跟着您的。”
“好好好,有你当我的得力助手,我巴不得。”是云俭笑着应道。
小蓝谢过他,俏皮地说:“那周日的婚礼,您可一定要赏脸呀。”
是云俭微笑点头:“一定一定。”
小蓝看着他笑容里漾出淡淡愁绪,壮着胆子劝他:“老板,您也赶紧加油,给我们找个伶俐能干的老板娘吧。”
是云俭摆摆手,“去去去,这几天就不用过来了,让小陈送文件就行。好好当你的新娘子,周日我一定到场,给你封个大红包。”
小蓝没辙,点点头离开。老板的私事,她也只能点到即止。他和苏小姐,本是情投意合、郎才女貌,真是可惜了。
玫瑰园。
信越集团的长子骆冰言的婚礼,声势浩大、轰动全城。本地财阀纷纷上门道喜,见证一对新人开启新生活。
现场衣香鬓影、觥筹交错、热闹非凡。
难得许久不见踪影的橡玉集团董事长亲自现身,为新娘子撑场面,大家纷纷抓紧这个机会,围住他寒暄。
聊了大半天,是云俭才得以脱身,出门透气。
树木掩映的玫瑰园里,是云俭看见一个女人的背影,橙色的晚礼服露出后背的雪肤,她正俯下身,拨弄着苗圃里的一株玫瑰花。
她闭上眼睛,闻玫瑰花的样子,像极了苏华浓。苏华浓很喜欢花,总是拿玫瑰花碰碰自己的鼻尖,然后把鼻子凑过去,深深呼吸,然后朝他笑笑说“好香啊!”,清澈的眼睛里仿佛有星星闪耀。是云俭几乎可以想像到她脸上的艳光四射。
眼前这女人,闻花的动作竟然和苏华浓如出一辙!
“浓儿!”是云俭惊呼出声。他几步跨过碎石和苗圃,抓住那女子的手腕,将她一把拉入怀中,紧紧抱住。
女人愤然推开他,待见到女人的正面,是云俭不免愣住。
橙衣女子的容貌和苏华浓没有半点相像,五官平平,皮肤在粉底的遮掩下依然有些坑洼,完全不似苏华浓的冰肌雪肤。她木讷敏感的样子,也不似苏华浓的自信昂扬、芳华绝代。
她尖叫出声,挣扎着挣脱是云俭的拥抱,眼睛里尽是惊慌:“这位先生,你认错人了。”她的声音嘶哑得厉害,说是难听也不为过。
是云俭蓦地松开手:“对不起。”眼里尽是失落。五年了,他怎么会以为,苏华浓还会回到他身边呢。
这边的惊叫引来了女子的女伴,身材高挑的女子快速跑过来,义正言辞地推开是云俭:“你干什么?”
那女子只说是误会,携着女友离开。
是云俭盯着她的背影,看着她一步步离开。她走路的样子,和苏华浓有些像,但又有些不同。苏华浓步伐极稳,走得妩媚生姿,这女子低着头,两脚飞快交错而行,迈着细细碎碎的步子。唯一相同的是,两人都爱把后背挺得笔直笔直的。
是云俭看了一会儿,终于用“喝多了”这个理由打发自己,转身回到大厅。
开始是云俭还算有节制,无奈酒入愁肠,刚刚闹出的小插曲勾起了他的伤心事,别人再敬酒,他都来者不拒。很快醉得不省人事。
小蓝招呼人带他去酒店的卧房休息不提。
婚礼仪式完毕后,小蓝和丈夫骆冰言开始和宾客敬酒。途中瞥见一橙衣女子,背影酷似苏华浓。小蓝脸色大变,抛下丈夫,直直奔过去。
直到她看清来人的面容,才松了一口气。并不是苏华浓。
骆冰言赶上来,体贴揽住她的肩膀,温柔问爱妻发生何事。
小蓝摇摇头,敬了橙衣女子一杯酒。
骆冰言也敬了橙衣女子一杯,和小蓝介绍,“这位就是大设计师方慈,旁边这位是她的助理小月。你所有的礼服,都是方小姐设计的。”
小蓝吃惊,她非常钟爱这几套婚纱和礼服,简洁的设计中透出高雅的品味,加上细致妥帖的剪裁,早就收获了一众好评。
橙衣女子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小蓝,祝你和骆先生永结同心,早生贵子。”她的声音暗哑得有些难听,可这祝福,却是发自内心的。
小蓝连连致谢,和她合影留念,又请她在婚纱纪念薄上留下祝福。
不知为何,明明和这女子初次见面,小蓝总感觉她看自己的眼神充满了熟悉和情意。她对自己的祝福,不像是场面话,倒像是朋友之间真心实意的祝福。
小蓝满腹疑问,无奈宾客众多,忙得不可开交,只得暂且压下,希望是自己的错觉。
待小蓝回归工作,已是一周之后。
是云俭已经恢复了他平日的作息,依旧日日呆在雅舍。
小蓝给他送文件,衷心道:“老板,谢谢您去参加我的婚礼,给我撑场。”
是云俭微笑。
小蓝稍稍抱怨:“下回啊,你可不能再喝这么多了,身体重要。”
是云俭点头,若有所思:“我见着一个人的背影,让我想起了华浓。心里有点难受,就喝多了。”
小蓝闻言,正在给他泡茶的手一抖,杯子瞬间掉落,一声脆响。
“怎么了?”是云俭站起来。
“对不起,老板”,小蓝忙着拾捡地上的碎片,迟疑道:“我……也差点把她认成苏小姐。她的背影,真的看起来太像。可是正面,就……”
是云俭猛地怔住,他没有喝多!这不是他一个人的错觉!他没有喝多!那个女人身上,真的有苏华浓的影子。
他拉起小蓝:“别捡了,回头我让钟点工收拾。你婚礼有录像吗?我想翻看一下。”
“有,我还特意和她合影了。照片就在我家里!”
小蓝稍微回想,马上回答。
两人急忙驱车,赶往小蓝的家。
骆家人丁兴盛,骆冰言怕小蓝住不惯,特意和她搬出来住。两人住的大平层,虽面积不大,却布置得温馨有爱。
照片很快就翻了出来。橙衣女子,眼睛如同古井无波,面部似有整容痕迹,淡淡地笑着。这一张静态照片,完全不像苏华浓。
婚礼的录像太多,两人分头翻找,几乎很少出现橙衣女子的身影。
两人又赶往玫瑰园,查酒店的录像。
骆冰言得知后,也赶往玫瑰园帮忙排查。是云俭和苏华浓的事,他多少从外界和小蓝口中了解一些。能帮他找到昔日失踪的恋人,也算还他这么多年栽培小蓝的恩情。
三人联合玫瑰园的保安,分头查找各个摄像头的记录。
“找到了!”小蓝惊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