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辞将事情的原由和楚瑜说了一遍,然后看了一眼时间催促道:“姐,我要来不及了。”
“走走走,”楚瑜无奈道:“你个小肥仔,真是有事求我的才肯叫声姐。”
毕竟有求于楚瑜,顾辞没有计较她的称呼,但脸色还是没控制住冷了几分。
上了车,楚瑜拍了一下他的胳膊道:“我跟你说,你就算是制冷机也冻不着我,姐姐我免疫了,小肥仔。”
看着某个撩欠的女人,顾辞彻底冻结实了,一句话也不说了。
顾辞的冷脸拉了很久,直到他亲自开车去接姜媚的时候,才换了一副神色。
要是对着未来的丈母娘,摆出这么一副谁欠他八百万一样的大瘫脸,怕不是活腻了。
*
顾辞提前半个小时到了沈青栀家楼下,见姜媚从楼里走了出来立刻迎了上去。
姜媚和顾辞记忆中的样子没有差别,除了眼角多了一些岁月的痕迹,看起来依旧很温柔。
姜媚看着走到自己面前的青年,有些不确定的喊了一声:“顾辞?”
“阿姨好,”顾辞礼礼貌貌的说,然后伸手去接她手里的包:“我帮您拿吧,我的车就在那边。”
“不用了,”姜媚摇了摇头,笑道:“你给阿姨带路吧。”
顾辞按照姜媚的话做了,虽然没帮未来的丈母娘拿上东西,但他帮未来的丈母娘开了车门,表现分应该能及格。
坐上车,姜媚理了理衣服,和善道:“麻烦你了,我自己去其实就可以的。”
“不麻烦。”顾辞目不转睛的开车。
姜媚话里有话的问:“你是怎么认出我的?我们之前见过吧?”
顾辞握紧方向盘,立刻胡编乱造道:“沈青栀和您长的像,我就认出来了。”
“青栀其实更像她亲生父亲一些,”姜媚说完这句,又用批评的口吻说:“顾辞,说谎可不好啊。”
顾辞背脊的冷汗汇聚成了小溪,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些什么,只能紧紧的握着方向盘。
见顾辞紧张成这样,姜媚笑了笑,岔开了话题,问:“你姐姐楚瑜,这几年发展的怎么样了?”
顾辞这下直接由紧张变成了震惊,开车的手险些没打滑,他努力克制着自己:“姜老师……您记得我?”
“嗯,记得啊。”姜媚说:“你那时候总是过来曾初三的晚自习,还和青栀一起搞小动作,我能不记得吗。”
“可是我变化挺大的,”顾辞说:“沈青栀至今都没认出我来。”
姜媚打趣道:“看脸确实认不出来,谁能想到当初的小胖子长大以后就变样了呢。”
“那您是怎么认出我来的。”顾辞小心翼翼的问。
姜媚:“名字。”
那个时候顾辞不爱说话,从来没有和别人说过自己的名字,就连作业本上都不写,而楚瑜和姜媚说他时候,也只是用“我弟弟”三个字代替。
于情于理,姜媚都不应该知道他的名字姜媚解释:“我是班主任,在你家户口本上看到的。”
姜媚从初一就开始带楚瑜了,刚入学那会,学校惯例,要收学生的户口本进行一次资料统计。
直到合上楚瑜交上来的户口本,姜媚愣了许久都没有回过神来。
她无法想象一个父母双亡的孩子是怎么坚持到今天的,甚至还要带着年幼的弟弟一起。
所以自那以后,她就对楚瑜格外的照顾,对顾辞的名字也种下了深刻的印象。
不过恍然过了这么多年,她再次听见顾辞的名字,只是觉得熟悉并没有第一时间想起来,直到出门的前一刻她终于想起来了。
脑海里浮现出一个不爱说话,闷冷闷冷的小胖子。
她以为顾辞会像小时候一样胖,但一见到人,着实有点出人意料,完全换了一个人似的。
可他藏在眼底的“冷漠和不近人情”并没有改变。
听到姜媚的解释,顾辞陷入了良久的沉默,直到抵达他定好的餐厅才回了姜媚许久之前问的问题:“我姐姐发展的很好,结婚了,也有孩子了。”
“那就好。”姜媚欣慰道:“我一直都很挂念你姐姐。”
“姜老师,”顾辞忽然狠认真的说:“其实我和我姐姐也很感激您。”
姜媚摇了摇头,有些遗憾的说:“可惜我并不是一个好老师。不说了这些了,我们进去聊一聊你和青栀的事吧。”
顾辞点头应下,带着姜媚朝着他早早定好的餐位走去。
身为知名房地产企业的老总,顾辞自然定了一个高端大气上档次的餐厅,从餐品到服务都是一流的,但他还是不放心的说:“姜老师,您要是不习惯的话和我说就行,我换一家餐厅。”
“就这家吧。”姜媚拒绝了:“换餐厅的话……”太麻烦了。
姜媚的话还没说完,在诺大的餐厅里听见了沈青栀的名字。
“沈青栀,别跟我装哑巴,这事你帮也得帮,不帮也得帮。”
“你要是拒绝我,我就让你和你妈彻底身败名裂,在清源市混不下去!”
第43章 春天
面对沈桐颖的威胁,沈青栀像被人扒去了身上披着的遮羞布,无地自容。
“这事我帮不了你。”沈青栀的声音有些颤抖,带着些许的压抑,“终于舍得张开你那金贵的嘴了。“沈桐颖玩弄起自己颜色眼里的指甲:“这事到底是帮不了,还是不想帮,你自己心知肚明。”
沈青栀为自己争取着:“我一个员工怎么可能违背公司的决定,这事我确实帮不了你。”
自打沈桐颖收到取消合作的通知时,整个人都懵了,她思来想去,唯一能走通的路只有沈青栀了。
“我看你是不想帮吧。”沈桐颖淡声说:“堂堂副总监连给领导提建议都做不到,当的够窝囊的。”
沈青栀的手攥着自己的衣服:“我上面还有总监,我总不能直接越过他去找经理吧。”
“越过又怎么了,”沈桐颖玩味的笑着:“反正顾辞喜欢你,就算你越过他直接去找经理,他也不会怪你的吧。要是生气怪你的话,那就让他睡一次喽,男人吗,哄哄就没事了,想要的也无非就那点东西罢了。”
一直垂着头的沈青栀,抬头看向了沈桐颖,她几乎用尽了自己所有的力气,反驳道:“他从来都不是那样的人!”
沈桐颖不屑的撇了撇嘴角:“他是什么样的人和我没有关系,我现在只想要一个答案,促成合作的事你到底帮不帮。”
沈青栀别开了头:“我说过了,这是我帮不了,经理的决定不是我能左右的。”
“怎么就不能了,”沈桐颖脸上的玩味尽数退去,伸手握住了自己面前的被子:“我打听过了,谈黎洲好色,以你的姿色给他吹吹枕边风有什么困难的,况且这种事有了前车之鉴,你做起来应该得心应手才对。”沈桐颖顿了一下:“沈青栀,这个问题到底应该怎么回答,你可想清楚了。”
听着她的话,沈青栀的胃里止不住的恶心,她咬着牙:“无论思考多久,这事我都答应不了你,哪怕你用曝光事威胁我,我也帮不了你。”
与曝光相比,这种事更加让沈青栀无法接受,反正都没有好路,那就破罐子破摔,在沈桐颖曝光之前,她从顾辞眼前消失就好了。
再也不出现。
沈青栀不愿意再和沈桐颖交流下去,起身欲走,最后撂下一句:“沈桐颖,你真的不觉得,你刚刚说的话很恶心吗?”
听见恶心这两个字,沈桐颖的脸上瞬间划过了狰狞,她的脑海不断浮现那个疯女人,也就是她的亲生母亲对她做的一切。
沈桐颖懂事以来,她就知道自己父母的感情一直不睦,甚至她出生那天,身为父亲的沈建成都没有出现,让她的母亲自己在单子上签了字。
自那以后,沈桐颖的母亲就受到了严重的刺激,后来又得了产后抑郁症,无数次想要带着沈桐颖一起去死。
直到某一天,沈桐颖的母亲意外发现沈建成在外面有了其他人,而她生沈桐颖那天,沈建成就是在外面鬼混。
自此沈桐颖的母亲受到的刺激更深了,从抑郁症患者变成了精神病患者,她总是指着沈桐颖骂同一句话。
“我为什么会生下你这么个恶心的东西!”
这句话沈桐颖从有记忆起就开始听,一直听到了那个疯女人自杀。
可就算沈桐颖的母亲不在了,但长久以来的折磨早就让沈桐颖变的和她的母亲一样偏执,她无数次发誓,一定要让沈青栀母女付出代价,她要把所有的一切都偿还给她们。
所以她一直以来都借着沈青栀母女俩对她愧疚,对她们进行着最残忍的折磨。
当然,沈桐颖母亲长久以来的重复,也让她对“恶心”两个字变的异常敏感。
沈桐颖的身子狠狠的发着抖,手一抬,整杯水尽数泼在了沈青栀脸上,咬牙切齿:“要说恶心,谁能比你这个私生女恶心!谁又能比你妈那个第三者更恶心!”
沈桐颖的声音不算小,周围用餐的人听了个一清二楚,无数恶意的目光投向了沈青栀,像是再对她进行某种正义的审判。
沈青栀的脸色一点点变白,最后毫无血色……
*
听见沈桐颖这话,不仅沈青栀的脸色变了,就连姜媚和顾辞的脸色也变了。
姜媚的身子摇晃的厉害,若非顾辞手疾眼快,一把扶住了她,姜媚怕是要站不稳了。
看着这样的沈青栀和姜媚,顾辞大概猜到了一些什么,但他愿意相信姜媚不是那种会插足别人婚姻的女人。
如果真的是那样的话,她怎么会将沈青栀教育的那么好,懂事、乖巧又优秀。
顾辞扶着姜媚坐下,简单安慰道:“姜老师,我相信您不会做那种事的。”
很多时候,人们并不愿意倾听背后的真相,他们只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耳朵听到的东西。
在无数人眼中,无论她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她的的确确成为了别人婚姻的第三者,是理应被唾骂的存在。
不过对于姜媚而言,这些过往虽然不堪回首,但并不会改变她对生活的态度。
她始终相信,无论过去有多糟糕,只要努力向前,再苦的日子也会苦尽甘来的。
可她到底忽略了流言蜚语的力量,小看了“人言可畏”四个字,看客的眼中充满了戏谑,他们随心所欲的发表着自己的看法,凭借主观臆断随意揣测着,用言语恶意重伤着最无辜的人。
沈青栀本应是最值得疼爱与怜惜的那个人,可因为她这个不堪的母亲受尽牵连,承受着所有不该承受的一切。
姜媚止不住的红了眼睛,她撑着桌子站起来,想要带沈青栀离开这里。
她不应该遭受这些的。
但姜媚还没站起来,就被顾辞按了回去。
男人眼神坚定:“我去。”
话音落下,顾辞便朝着沈青栀的方向走了过去,他的脚下没有丝毫的犹豫,甚至还有些着急。
*
这杯水给沈青栀泼懵了,再加上周围无穷无尽的声音,她愣了好久都没回神。
直到一件衣服披在了沈青栀的头上,遮住了她所有的狼狈与不堪,她才勉强将思绪拉了回来。
她下意识抓紧了衣服,抬头去看是哪个慈悲的大善人愿意在这样的境遇中拉她一把,最终……却对上了顾辞的眸光。
那里藏着她从未见到过的怜惜与疼爱。
转瞬之间,沈青栀心底的庆幸变成了跑,她小心翼翼隐藏了这么多年的秘密,竟然在旦夕之间就成了人尽皆知的丑闻,其中还包括顾辞。
她感觉自己就像被扒光了囚犯,正在遭受最残忍的极刑。
尽管沈青栀想跑,但顾辞根本没有给她这个机会,他手一拉便将沈青栀扯进了怀里,紧紧的禁锢了起来。
在顾辞怀里,沈青栀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心,而他的话让她浑身颤抖,是止不住的啜泣。
他说:“人活着,最重要的不是出身,而是活得像不像一个人。”
说着,顾辞拿起桌子上摆放的一整壶柠檬水,仗着自己有绝对的身高优势,直接把整壶柠檬水从沈桐颖的头上淋了下去。
嫩黄色的柠檬片挂在她的头上,没有人比她更加狼狈了。
淋完,顾辞把壶轻轻的放在了桌子上,冷眼看着沈桐颖:“很显然,你已经活得像禽兽了,好好清醒清醒吧。”
话音落下,顾辞微微松开了沈青栀一些,带着她离开这片是非之地。
路过姜媚,顾辞停下脚步,想要带上她一起,将她和沈青栀一起送回家。
但姜媚摇了摇头:“我叫老刘来接我,你带青栀去散散心吧。”
姜媚看得出来,顾辞有很多话想要和沈青栀说,可若是带上她一起,这话怕是说不成了。
看着顾辞刚刚的表现,于情于理,她没有阻碍的理由。
或许,她还要祝福自己的女儿,用十年青春换来了一个真正懂得珍惜的人,倒也不算亏。
但姜媚不知道的是,他们十年三千多个日夜后的再遇,并不单单是缘分,而是一场蓄谋已久的重逢。
*
自打父母离世,顾辞从来没想过自己会变成一个长情的人,甚至很长一段时间他都以为自己应该是一个没有感情的人。
也就是从那个时候起,他好像失去了笑的本能,连情绪的波动也没有了,整个世界波澜不惊。
直到他第一次遇见沈青栀,再到十岁那年第一次和沈青栀分别,顾辞发现,他其实是一个相当长情的人。
他甚至可以喜欢一个人好久好久,直到心跳停止的那一瞬。
低头看了一眼怀里瑟缩起来的姑娘,顾辞拉了拉西装,将她保护的更严密了一些,然后按照姜媚说的,带她彻底离开这里。
坐上车,沈青栀一言不发,顾辞替她系好安全带,将车开到了清源市最僻静的郊外,然后使劲浑身解数终于将她从车里哄了出来。
顾辞没有牵着她,而是给了沈青栀足够的自由,让她自己郊外的小路上走,他就默默的跟在她的身后。
看着遍地盛开的鲜花,顾辞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春天竟然已经来了这么久了。
抬头看向沈青栀逐渐放松下来的背影,顾辞略微柔和了眉眼。
。
谁曾想。
不经意的一瞥,他从此经年妄想。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倒数第二章!
第44章 夏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