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端端的,怎么会着凉?”声音暗沉,冷冽。
柒星,柒梦,柒樱站在一排,纷纷低下头不敢对上帝少卿的眼神。
最终,还是柒梦回答了。
“回将军,牧小姐清晨去过囹区。”
帝少卿的心猛地一沉,囹区……
她,还是知道了。
牧君笑静静地躺在床上,美丽的脸庞带着一丝病色,长长的睫毛因为不安而一颤一颤。
他伸手抚上她的脸颊,十分轻柔,小心翼翼的动作带着满满的情意。
帝少卿把人都打发走,只剩下他坐在病床前。
他双手捧着牧君笑的手,放在唇边,看着她,温柔的眼神中带着疼惜。
她的委屈,她的伤痛,他都了解,时至今日再回顾过往,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当初做的决定是对是错。
他只能安慰自己,至少她和孩子都没事。
……
“醒了?”
牧君笑睁开眼,就听见帝少卿的声音。
她恍惚了一瞬,确认自己现在是在病床上,她晕倒前也知道自己是发烧的症状。
冬天的清晨还是很冷的,她躲避摄像头出了一身汗,又被风吹到。
加上忧思过重直接晕倒。
帝少卿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确认烧已经退了,轻声问她,“喝水吗?”
牧君笑微微点头。
帝少卿嘴角勾着浅浅的笑意转身,她的目光也追随着他望过去。
才看到外面的天空已经染上淡淡的金黄,她竟然昏睡了一天。
她坐起身,把帝少卿递给她的水喝完,等他再次在床边坐下,那双如晴空一般明净的眼眸就那么一瞬不瞬地看着他。
帝少卿无奈又宠溺地叹息一声,还是妥协了,“想问什么?”
牧君笑眸光微闪,眼眶有些微红,“想你抱抱我。”语气柔软不自觉带着撒娇的意味。
帝少卿微微愣神,呆呆地看着她,显然没有想到她会说这句话。
牧君笑见他半晌没反应,轻轻哼了哼,“不乐意?”
不乐意?开什么玩笑!
下一秒,牧君笑就被他抓住手臂猛地一扯,撞进坚硬的胸膛。
牧君笑:“……”
对牧君笑的主动求抱,帝少卿一时激动没控制住力道。
他把双手环住她的腰间,将人紧紧揽在怀里。
帝少卿的臂膀很有力,浑身散发着满满的男性荷尔蒙的气息将她包裹着,她靠着那熟悉而炙热的胸膛,那是一种安定。
在他温暖的怀抱中,找到了那份安全感。
帝少卿知道她在害怕什么,就这么抱着她,也没说话,一只手轻轻揉着她的脖子,肩膀,后背,静静地安抚她。
“视频,都没了?”良久,牧君笑问了第一个问题。
帝少卿轻揉她后背的手微微一顿,他喉结滚动,只说了一个「嗯」,又继续安抚她。
“这六年都在监控,没有人传输过。”
说完,就感觉到怀里的小家伙紧绷的身体放软了一些。
牧君笑的心放下了一半。
她把头枕在帝少卿的肩头,继续问:“是我伯公?”
病房内又出现了短暂的沉默。
“你真是,太聪明了。”
他轻笑一声,染上淡淡惆怅地叹息,语气中夹杂一丝轻飘飘的宠溺。
他深吸一口气调整了片刻,才将这些年做的事向她娓娓道来。
直接略过了他监视着她的一举一动,只说了如何收拾宋家,整肃了军队中帝四叔公的旧部,他顾及牧老爷子年龄大了受不了刺激,计划了两年,让牧千梵「自然」死亡。
至于牧千梵的子孙,没有犯事的,他都放过了。
帝三少,跟着帝老爷子长大,从小就我行我素,恣意张狂,特别是在帝懿决去世那两年,他的狂傲已经到了令人侧目的地步。
是牧君笑,填补了他心头那份柔软,以至于让大家误以为他已经收敛了那份张狂和桀骜,直到再次看到宋家的下场。
牧君笑静静地听着,对帝少卿狠毒的手段并不感到意外。
那些刻在他骨子里的狂与傲是无法抹去的。
“疼吗?”
她的手轻轻摸上他的胸膛,隔着厚厚的毛衣她看不见,可知道里面的伤痕之中,有他为了她和孩子安定的未来而留下的痕迹。
可当时的情况,她离开,和他断了联系,确实是对她和孩子最好的保护。
哪怕现在在帝少卿口中亲耳听见是牧千梵做的,她一时间还是无法接受。
尤其是牧千梵收买的那个算命先生,只是一句话,就决定了她以后的命运,就算她爱上的不是帝少卿,牧千梵也有本事影响她的后半辈子。
她爱他,深入骨髓,愿意献出生命,所以他把她推开,他不需要,牧家人太信任牧千梵。
一旦知道他们只是做戏,所有的一切都白费了,他只要她好好活着。
身为帝家家主,他确实够狠,够绝,不管是对自己,还是对她,虽然他的方式冲动了,偏执了,她恼怒他的独断专行。
可,他那个时候是不是也很痛,知道孩子没了的时候也很难过……
帝少卿抓住在身上作乱的手,贴在自己的心口,脸上的表情既温柔又坚定。
“不疼……”
“我爸离开牧家之后,是你帮了牧家吧?”
牧之敬接手牧氏集团那段时间,是牧氏最脆弱的时候,哪怕牧之冥交代了他的人协助牧之敬,牧千梵计划了那么多年,族内口碑极好,威望仅次于老爷子,想要趁机从牧之敬在手上抢过牧氏家主的位置是最佳时期。
可他却没有动手,唯一的解释就是没有机会。
是帝少卿,暗中帮忙巩固了牧之敬的地位,让牧千梵无暇分身,没有机会动手。
帝少卿点头,牧君笑却叹了一口气,“你又是何必?”
何必把牧家的事扛起来。
如果帝少卿没有爱上她,他完全可以不理会牧家的事,不用理会牧千梵会对他们做什么。
如果没有爱上她,他不会受到牧千梵的威胁,做事这么束手束脚。
是对是错她已经分不清了。
他伤了她,用最极端的方式,把她推开,保护了牧老爷子膝下的所有嫡系子孙。
爱情是一把双刃剑,牧千梵和帝家人都知道,牧君笑是帝少卿唯一的软肋,足以扰乱帝少卿心神的唯一利器。
牧千梵更加知道,当初身为家主的牧之冥一家,姬允潇他伤不了,牧君弦对他没有威胁,剩下牧之冥,牧君谦,牧君笑,最容易拿捏的是牧君笑的人生。
牧之冥因为牧君笑的意外怀孕和家里二老的态度离开牧家,是意外,却也因此躲开了牧千梵的算计,他要的从来就只是家主之位,他死后,他的子孙才有资格进入祠堂,才有记录在牧家历史族谱上的资格。
牧君笑离开华国后,帝少卿没了顾虑,恢复了他嗜血一般的本性。
逼得宋家家破人亡,帝氏血洗了一批又一批,拔除军队中帝懿辰的爪牙,计划牧千梵「自然」死亡。
她可以自私地怨他不该这么对她,可是她的伤在大局观之下,显得太微不足道。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当时事发突然,没有给他们足够的思考和谋划的时间。
年少的帝少卿是狂傲的,他的临场应变,是他本能的反应,就能看出他是一个对自己,对他人多么心狠手辣的人。
可是,她从小就知道他是这样的一个人啊。
这样的人,才能撑得起一个「帝国」。
若不是有牧君笑的存在,他的行事作风会只会更加疯狂。
若不是牧君笑填补了他心里唯一一处柔软,「爱情」这个词对他来说,只是一个名词,没有任何意义。
她对他,再也怨不起来了。
第66章
公主抱
帝少卿不愿她知道这事,不忍心告诉她,哪怕他的追妻之路辛苦一点。
可终究,她还是知道了。
没哭没闹,试图站在他的角度为他着想,这便是他一直爱着,且值得爱的人。
如何让他不心疼。
牧君笑抬起头迎上了帝少卿灼灼的目光,四目相对,眸中清晰能地看见对方的倒影。
那邪魅至极的眼眸中波光涌动,翻涌的情愫全数倾出,让牧君笑无法躲避。
他微微歪头,越靠越近,牧君笑心跳如鼓,耳根不自觉红了。
她下意识推了推帝少卿的胸膛。
“怎么?”他压低的嗓音,低沉带着些沙哑。
牧君笑受不了他火热的视线,这种紧张和之前是不一样的,是一种纯粹由情感驱使的心动。
帝少卿低笑一声,最终只是在她脸颊上亲了一下。
他站在床边,一伸手就将她打横抱起。
牧君笑低低地呼了一声,忽地凌空而起的感觉,吓得小心脏一阵乱跳,自然而然地搂上帝少卿的脖子。
“你干嘛!”
“带你去吃饭。”
他们已经走出医务室,陆陆续续有人影出现在视线内。
“我是发烧,不是断腿!”牧君笑拍了拍他的肩膀,要他放自己下来。
帝少卿勾着唇,笑道:“不放……”
牧君笑蹬了两下腿,他却越搂越紧。
沿路撞见的人,无疑不是差异,震惊。
妈也,将军平时都对他们凶巴巴的,什么时候露出过这种温柔的神情,大家跟见了鬼一样。
好奇归好奇,可这是他们能看的?
于是纷纷迅速背过身子,假装没看到。
牧君笑白皙的脸庞染上一抹晕红,嗔怒地睨他一眼,挣扎无效,就干脆把脸埋在他肩头,躲起来。
所有人都知道帝少卿怀里的是她,这举动简直就是欲盖弥彰。
帝少卿嘴角的笑意又加深了。
“卧槽,那真是将军?”
“我自打知道牧小姐的身份就好奇将军是怎么谈恋爱的。”
“将军要是对我露出那种表情,我会觉得活不过明天。”
虽然害怕,可还是挡不住大家的好奇心啊,两人的身影一消失,大家都忍不住交头接耳地感叹。
帝少卿把牧君笑抱回自己的房间,桌上已经准备好了一些菜,他专门叫厨房准备的食物,都是清淡的。
他把牧君笑放在凳子上,转头给她盛了一碗鱼汤。
牧君笑饿了一天,拿筷子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我喂你?”帝少卿坐在她身边,作势要拿过勺子。
牧君笑连忙护着自己的碗,“我只是血糖低。”
紧接着就听见帝少卿说,“羞什么,恋爱中的人不都是没手没脚么。”
“蛤?”牧君笑疑惑地看向他。
帝少卿温柔一笑,解释道:“你去哪,我抱你去,你要吃什么,我喂你,我做你的脚和手。”
“呃……”牧君笑看帝少卿一本正经地说着土味情话,眼角狠狠地抽了一下,可是心下又觉得很甜。
“谁告诉你的?”要说帝少卿是看了什么恋爱书,她是不信的。
帝少卿抬起眸子看她一眼,“发自内心的感慨。”
“呃……”帝少卿的嘴角一直挂着淡淡的笑意,给牧君笑夹菜,“姜学舟的恋爱语录。”
原来是那个风流公子。
“范承业和贺雅芝有什么关系?”
牧君笑从牧君弦那里听说贺雅芝是范承业钦定的主演,马上告诉帝少卿了。
帝少卿没接话,只是深深地看她一眼。
“怎么了?”
“你现在是病人,无关紧要的人就别操心了。”
牧君笑弯了弯嘴角,微抬眉梢,冲他笑笑,“我不是关心阿弦的事业么。”
拐弯抹角地继续打探消息。
帝少卿眯了眯眼,摇头无声笑,“一个导演和女演员,能有什么关系?”
说完还意味深长地看她一眼。
牧君笑完全没注意到他眼神中的意味,她有些震惊,“不至于吧,范承业都要五十了,贺雅芝再怎么样也看不上他,被强迫的?”
“有没有被强迫我不知道。”帝少卿一边说一边比划着让牧君笑多吃点,“但是他的私产很多,多到令人震惊。”
“连帝总都震惊的程度?”牧君笑瞪了瞪眼。
帝少卿笑着捏了捏她微鼓的腮帮子,“他在国内的房产有几十套,利国两套庄园,光是户头上的流动资金就有八亿,还有他投资的各种产业,一个没有任何背景的导演正常吗?”
不正常,八亿只是存款,不算房产,不算股票,不算珠宝首饰古董字画。
这个程度,他拍电影完全可以自己做制片人,又何必去拉投资商?
而且他用的演员是贺雅芝,投资商多半会考虑贺雅芝如今的风评和帝家的关系,那么唯一的解释就是他不想别人知道自己的底。
牧君笑摇头,又问:“他背后的人是谁?”
帝少卿蹙起眉,这也是他想不通的地方。
范承业在圈内混了那么久,有自己的地位和人脉,被威胁的可能性不大。
如果找贺雅芝拍电影是他主动的,那么他后面的人就隐藏得太深了,帝懿修分析过他的社交关系链,除了工作,并没有什么值得关注的对象。
可越是这样,就越可疑,才会让人觉得这其中的隐情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调查之后,他已经完全排除了范承业只是因为单纯爱慕贺雅芝才保她的可能,一个在娱乐圈混了几十年的男人,有什么没见过的,他们之前根本就没有过交集,范承业那种人看重利益,不会单纯因为一个女人而与帝氏为敌。
又或者,范承业就是那个联系贺家和三阁那边的中间人,可目的呢?
牧君谦根本不会放过贺家,可以说贺氏如今已经算是一个空壳,帝少卿有自己的猜想,可是在没确认之前,他并不想告诉牧君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