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过半掩的门，才觉得这姑娘背影跟家里的小媳妇有点相似。
推门走近一看，可不就是他的小媳妇。
肖旭打算继续审讯，没成想洛宴用下巴指了指应婕：“她怎么了？”
“她在网上撰写废料小说，是我们扫•黄重点打击对象。”
打击对象就打击对象，你偏要加一个「重点」，毁的是一个家呀！
应婕闭上了眼，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想法了。
“咳！”
洛宴被口水呛了一下，黑眸闪过一抹诧异，但职业素养令他很快镇定下来。
视线从肖旭和应婕两人身上移动，快速做出决定：“你出去，我来审她。”
应婕如芒在背，牙齿开始打颤。
肖旭不明所以，但领导的话只要执行就是，应了声好，快速离开。
不一会，审讯室只剩下两人。
安静得落针可闻。
洛宴从旁边拉了一张椅子，大马金刀坐下，睨了对面的人一眼。
他长相冷硬，一身警服包裹着强硕的身材，将身上的锋利与逼仄展现得淋漓尽致。
应婕已经做好了被问话的准备，没想到男人沉默寡言。
洛宴低头看电脑，点击右侧标注的跳转链接。
好几伙，书名就将他给雷到：
《绝情冰冷大佬狠狠爱》。
应婕偷偷打量自家男人的面部表情，貌似有些扭曲。
他在看什么？
洛宴点击「开始阅读」按钮，随意挑了一章翻阅：
【夏日静谧的公园里，被剥光的黛沫儿娇羞地捂着脸：“丢死人了！”霍冷夜大惊回头：“谁？在哪里丢的死人？”】
【霍冷夜掏出打开绒盒，一道强光如太阳般光芒万丈。黛沫儿遮眼惊叹：“这个世界真的存在奥特曼？”
霍冷夜深情道：“不，是我1314克拉的钻石。我亲爱的沫儿，你是光你是电你是唯一的神话……”】
洛宴憋笑憋得难受。
肖旭他们是不是搞错了？这哪是废料文？
光标滚动，他目光一凝，刚才的猜疑遭受全盘否定。
接下来，男主拉着女主做不可描述要打马赛克的运动。
他脑子嗡了好几秒。
这真的是他那个一亲就脸蛋酡红的小媳妇写的？！
应婕实在受不了这种沉默的低气压，时不时瞟他一眼，像极了可怜的落汤鸡。
洛宴冷眸睬了她一眼。
看就看吧，偶尔还缓慢且不带感情地读出来：“……⚹&￥%#@……”
“……&￥#@￥……”
她还有什么惊喜是他不知道的？
应婕紧绷的弦倏然断裂，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别念了！呜呜呜……”
她在局里坐了一个多小时了。
心脏一直悬在嗓门，后背沁出一层冷汗。
洛宴拧了拧头疼的太阳穴，声音冷硬：“哭什么？我又吃不了你。”
应婕抖成骰子，比新婚夜哭得还凄惨：“我错了，呜呜呜，我知道错了老公……”
外面有五六个下属偷偷打量。
这审讯室隔音效果强，他们听不到声音，只能看见里面的表情和动作：
“啧，不愧是洛队，说两句，姑娘就哭成这样。”
“那姑娘看着有点脸熟。”
“洛队干活就是牛，可惜私生活也这脾气，谁见谁不怕？”
审讯室内……
洛宴一个头两个大。
之前还以为她写学术文章、还夸她为祖国文化事业繁荣做贡献……
活了三十年，还是第一次整这么一出大乌龙。
他都还没生气训话，她就哭了。
无奈起身走过去，抽了纸巾轻轻擦拭她脸上的泪。
尽量让自己的嗓音变温和：“别哭，又没凶你。”
“我害怕……”应婕像抱救命稻草般搂着他的窄腰，小脑瓜子抵在他小腹上，“我不想坐牢，我知道错了呜呜呜……”
洛宴瞬间火大：“肖旭那兔崽子吓你要坐牢？”
这不用坐牢吗？
应婕抬起头，抹了眼里一包泪，再三询问：“真的不用坐牢吗？你别跟我开玩笑。”
洛宴有几年扫•黄的经验，当然知道丈量准则。
“色•情•小说的判断标准是：有大量性•器官描述、气氛过分渲染、解说引导。我刚才粗略看了遍，这三点你都没达标，不算。”
严格来说，就是打擦边球，思想教育一番；
放宽来说，整改一下也可以放出来，只是一部沙雕言情小说。
应婕情绪稍微稳定下来。
突然明白为啥她在废料网里扑了七本，都是清水呀！
每个人对色的定义不一样。
有时候她写个男主脱衣服，读者就激动得哇哇大叫喊快不行了。
自打跟洛宴住一起后，她的文风发生了改变。
这本狠狠爱的小说，后面都是在写细腻萌动的爱情。
就这样，硬是让她闯上了风云榜。
“那为啥会约谈我？”
“一般来说，废料网榜单的都比较色•情，扫•黄工作量大。个别网站会玩手段，故意在我们审核时期将一些文屏蔽掉，等风头过后又放出来。为了防止漏网之鱼，我们会先叫过来审讯，有的作者心虚，不打自招。”
这不就是一刀切吗？！
“你没徇私枉法吧？”她现在还很不安，泪眼汪汪仰视他刚硬的下颚弧线。
这男人此时就是她唯一的希望。
“我像那种人？”男人刀眉微挑，有几分张扬狂妄。
应婕摇头如拨浪鼓，一颗心终于平安落地，但哭腔还在：“我会留下案底吗？有啥惩罚。”
“会留下案底，你如果以后想从政，会比较困难。”
他糙兮兮地擦掉小媳妇脸上的泪：“哭得老子心疼。”
应婕打算一辈子待时尚圈，这案底于她来说，影响不大。
但男人说这话，令她委屈爆棚，浓长的睫毛又沾了雾。
操！
这小媳妇就是欠•淦！
“又哭啥？”
“我两天没睡好吃好，现在又困又饿，我想吃酥炸排骨、灌汤包。”
洛宴真是无语了，硬着心肠：“先忍着。你现在的思想很危险，我还得给你做一下教育，坐过来些！”
回头是岸，他以后可不能眼睁睁看着她蹲监狱。
应婕：“……”
她拉着椅子往他身侧挪了挪。
洛宴瞅了眼距离二十多厘米的距离，淡淡瞟她：“要坐我大腿上？”
余音还没落稳，应婕已经坐在身侧，空气携裹着一股雪松木袭进胸腔。
审讯室外偷看的人，看见洛宴亲昵地给应婕擦泪，握草了几声：
“这什么情况？”
“洛队不是结婚了吗？这不太好吧？”
肖旭猛地拍了下脑子：“我想起来了，这就是洛队手机屏幕壁纸上的人！应该是他新婚妻子！”
完了，刚才他训了应婕！！
洛队不会将他头给打掉吧？！
他回到办公区，心不在焉。
一个小时后。
“叩叩叩……”
桌面隔离板发出三声沉闷响声。
看清铁面无私的洛宴，他倏然站起来：“洛队，请问有什么吩咐？”
洛宴用下巴指了指身侧的应婕：“她的小说有些打擦边球，我作为她丈夫，来缴纳罚款。”
应婕愕然，这还要交罚款？
四目相对，她心虚地垂下头，抬脚踩空气，嘴角似乎还有饼干碎屑。
肖旭将信息录入违法管理系统，收了人生中最压抑的罚款——两千块钱。
洛宴将回执票据塞兜里，往外面走：“回家……”
现在是下班时间。
应婕快步跟上去，在走廊上，她兜里掉出两小包蓝莓饼干。
姑娘赶紧折回去捡起来，动作敏捷似猫叼小鱼干。
肖旭暗自吃惊，那蓝莓饼干，不就是洛队放办公室抽屉的？
当初组里的小凯偷吃了一包，差点没被洛队给骂死。
应婕亦步亦趋跟着洛宴往外走，倒没发现局里很多人在偷偷打量他们。
寻思着思想教育也受了、罚款也缴了，开心地剥开一包蓝莓饼干。
这款蓝莓饼干是她小时候爱吃的，后来厂家倒闭了。
她还伤心了很久。
没想到洛宴这里会有。
“老公，你在哪里买的饼干？”
她咬了一口，带着浓郁蓝莓香味的酥饼在舌尖变得绵软，回味无穷。
“别人送的……”他有些不自在地回了句。
此时夕阳西下，天际翻滚着鱼肚白的云，还有些橘红色的霞光，唯美壮观。
一个器宇轩昂的男人走过来：“洛哥，这就是相信光的嫂子吗？”
应婕懵了一会，洛宴将她的疑问问出来：“什么相信光？”
“那个霍什么夜霸总送的钻戒光呀……”这男人上前拍了拍洛宴的肩膀，看热闹不嫌事大，“全局都知道了。”
虽然他刻意压着音量，旁边的应婕听得一清二楚，恨不得将脑袋藏洛宴裤•裆里。
洛宴脸色不大好看，低骂了句滚。
后背还抵着姑娘的脑袋。
“行了，他走了……”洛宴给她打开副驾驶座，“现在知道丢脸了？以后还敢不敢写？”
“不敢了……”应婕举着包包撞脑门，尴尬又内疚，咬着食指，“对不起，害你丢人了……”
谁不会犯错？
洛宴倒没真正动怒，但他发动引擎开车回去，没回答这个问题。
应婕失落，一颗心被扭成麻花，难受极了。
回家途中，应婕接到洛父的来电：“在哪？现在立刻给我回来！”
“怎么……嘟嘟……”
她还没问什么原因，对方就挂了，语气带着隐忍的薄怒。
“我爸是不是知道我写小说了？”
“不会吧？我没跟他说……”这又不是什么光宗耀祖的事。
“回去看看吧……”应婕将手机放包包里，望了眼窗外陆续亮灯的高楼大厦。
回到应宅……
她让洛宴在院子里等着。
“我是女婿，过来了不进去，不礼貌。”
“我爸刚才的语气有些生气，估计有什么事，他这人好面子，你要是跟过去，他可能还不高兴。”
“行……”洛宴是个礼数周全的好女婿，纵然临时回来，也快速在周围商场买了些伴手礼，将东西塞她手里，“有事叫我。”
应婕刚进去不到十分钟，就尖叫：“老公救命！！”
洛宴脚比脑子运动得还快，似箭般冲进去。
应符拿着鸡毛掸子要打应婕，气得面色发紫：“你管我从哪里知道的！”
“你真是无法无天，连那种肮脏的东西都敢写，我老脸都给你丢光了！”
“今天我不教训你一顿，明天连祖训都给忘了！”
应母是娇弱的大家闺秀，纵然想拉丈夫，也没什么力气，压根拉不住。
应婕似见了救星，往洛宴身边跑：“老公，爸要打死我呜呜呜……”
洛宴将小媳妇护在身后：“爸你消消气，别打婕儿。”
这一刻，应婕对他的喜欢，如此猛烈，似狂风骤雨。
“你走开！不然连你一起打！”应符脖子青筋暴起，气喘如牛。
“那你打我吧……”洛宴比应符还高了半个头，纹丝不动护在小媳妇面前。
“你，你们——”
女婿终究是女婿，再怎么亲，也是别人家的孩子。
应符哪里敢打？
他被气得差点翻白眼，鸡毛掸子都掉地上了。
“爸！”应婕被吓到，哭着过去扶，“你别气，我知道错了，以后不写了。”
应符被搀扶着坐在沙发上，推开应婕扶着他的手，别开头。
应婕心里难受，也怕再刺激他。
洛宴上前一步：“爸，真正意义来说，婕儿写的不是废料小说，我审的。”
应符将信将疑：“真的？”
“嗯，如果真的写了废料小说，怎么也得拘禁几个月，这你应该清楚。”
应符这下信了，还是严厉警告应婕：“你别乱来自毁前程！”
“我会谨记的……”应婕双手交握放在身前，特乖。
夫妻俩吃完晚饭才回去。
回去的路上，应婕将「苦茶籽」这个笔名注销，退出网文圈。
谁挽留也没用。
身上的千斤重负，在这一刻荡然无存。
夜色静谧，清凉的晚风吹起她些许碎发。
应婕偷偷看了眼开车的男人，方向盘上搭着的手指修长且苍劲，指甲修剪圆润干净。
平日虽然有点凶巴巴的，但小细节真的好戳她的心！！
本以为若无其事的偷窥，男人却逮住她目光，意味深长：“回家让你看个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