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那个叫做父亲的人,自从他回到曲家,再也没有看过他,只有每年生日的礼物,准时到达,提醒着他不过是一场失败婚姻的产物。
除了曲家奇葩的规定的亲子联系日,他们之间联系越来越少。
初中时候,在他快忘了这个人长什么样子时候,那个人却又开始回到曲家了。
在爷爷奶奶寿辰时候,在自己生日时候,在春节时候,然而父子之间的隔阂已经存在,叛逆期的他和这个从来陌生而又不负责的父亲,越隔越远。
初三时候,他听曲潇说自己父亲收养了个女孩,不知道为什么,很是生气,摔了父亲送给自己的所有东西,一个人气鼓鼓到英国,到学校找到了父亲,但是最终却又不知道要问什么。
父子两人度过了最长的一次相处时间,两天。
现在他已经知道那个女孩是我,没有见到的是因为我去参加了一个活动。
除了上课时候似乎表演一样的说话,他发现自己的那个父亲是个比想象中还要不善言辞的人,甚至都不怎么直视自己的眼睛,那样一个高大的男人在伦敦街头走着,如同孤魂野鬼,不过还是会礼貌带他去吃觉得不错的馆子,带他去订制一套西装,不过两三天就送他离开。
理由是女孩快回来了。
那一瞬间,心寒至极。
原来自己从来都不是受到欢迎的存在。
后来,父亲回来的场合,他基本不在,只在固定的时候会接电话,至于父亲送他的礼物,已经不再打开。
人和人从来不是一瞬间就相隔万里的,然而越走越远的过程,一般却又不会发现。
等他再反应过来时候,就是接到父亲的去世的消息。
那天于他而言也是很普通的一天,别人忙着高中第一次家长会,他拒绝作为优秀学生代表发言,一大早就直接跑出去压马路,手机有很多通电话,看到是英国过来的号码,便是直接挂掉,最后索性关机。
最后是被曲家用定位找到,接了回去。
夕阳的光影下,爷爷的表情似乎也和往昔没什么不同,平静地告诉他,“你的父亲去世了,我们等会儿去接他回家。”
而他,也在英国,最后一次见到了那个睡得如同婴儿的父亲,见到了跪在一旁,基本没有说过话的那个女孩。
第一天晚上,爷爷沉默地在父亲生前住过的房子里待了一夜,早上出来时候,脚步虚晃地告诉他到阁楼看看。
他在女孩引导下上了阁楼,打开,却是一个相似的世界。
一个与自己房间相似布置,就连早上阳光进来的方向都那么相似,还有有很多很多东西,最终让他停下脚步的,是放在桌子上的画,从出生到15岁的他,都有,简笔,素描,工笔,炭笔速写,油画等等,各式各样的神情都有。
我们的记忆慢慢重合,最痛苦的那几天,很多被隐藏的东西开始模模糊糊地浮现。
我一个拳头甩上要拿走那些画的他,问他为什么不接电话,似乎如此可以转移自己的愧疚。
我抢着那些画,警告着他不可以动老师的东西,老师最喜欢的就是这些画。
而他默默地承受,完全不似后来的张牙舞爪。
“你也不一样,那段时间像个直肠子的泼妇,对我们都充满敌意,一点不像现在这样见人说人话。”
我苦笑着,“人总是会变的,那个时候,我自认为自己才是最爱老师的人,有权力不欢迎从来没有好好爱他的你们,后来才发现,你们才是他一直爱着的人,也是最有权力爱他的人。”
“那你呢?”
他凝视着我的眼睛,那双眸子,当真像极了他的父亲。
我沉默而又平静,似乎已经不会再有那样巨大的痛苦能将我淹没,给出了这段时间终于想通的那个答案。
“我只是一个外人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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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我觉得北京比江苏暖和,至少有暖气,即便坏了,还会给人比较暖和的暗示
走出一片暴风雨
曲潇很意外曲浩从我那里搬了出去,房间里转了一圈确认,出来时候便是直接脱了外套,可见是真的高兴,跑过来抱着我便啃。
“恭喜退休。”
也不知道有什么值得庆祝的,“这么喜欢啃脖子么。”
“味道比较好。”说着便是伸着自己那长长的脖颈,“试试?”
免费的东西给出来,总是格外大方。
我便是张口咬了一下,唇齿间可以感受到脉搏的跳动,顺势而下,轻轻地含住了他的喉结。
“想做?”他的呼吸萦绕在耳边,带着一如既往的诱惑,“心情不好,嗯?”
我笑着,展开双手,揽着他的脖子,“你呢,要做么?”
他将我托起,抵在墙上,一手只伸进了睡衣里,喘息沉重,“没穿?”
“下面也没有。”捧着这张脸,我吻着他的鼻头,“是粉色的,有点深的那种。”
他的双眸一暗,吻下了我的声音,身体交缠,皮肤相亲之时,这个男人却停了下来。
“我知道你想用我做什么,但是我不会上当,也不会顺了别人的愿。”
“谁的?不是你的愿?”
他按住了我唇,眸子幽暗,“至少,现在不是,你别想一走了之。”
曲潇这个人其实很理智,至少不会让下半身冲了脑袋,松开了我,声音沙哑,“穿好衣服,准备上班,不工作啊,饿死你。”
“你干什么?”
“冲个澡。”
我哈哈笑起来,丢了浴巾给他,转身换衣服去上班。
不同的人上班有不同意义,梦想,钱,人。
而我只是为了打发时间,所以当英国那边的房子收拾好之后,就开始准备过去,走之前,必须要告别的人便是曲家老爷子,他是老师的父亲,曾经老师说要叫这个人爷爷。
“还是要走?”
“对我而言,只是家而已。”
“小冉,还是不习惯这里啊。”这个老人已经不若曾经那样一张冷酷的脸,春日阳光下,正在整理小菜园的他穿着迷彩服,除了那一丝不苟的两鬓白发,和普通的老人似乎没什么区别。
当然,也得考虑一下这一座山基本都是他的。
“还回来么?”
“不回来。”
“和曲浩说了?”
“您都给他安排对象了转移注意力了,我以后去哪儿也和他哪里还有什么关系。”
“你这孩子,难怪潇潇收不住。”他倒是坦然戳开,手上松土的动作没停,倒是让管家也给我拿了一套,然而本人今天穿了小白鞋,实在不乐意,却也不好拒绝,只好踩着进去。
“小满小时候很喜欢菜园子,一个人在这里一待就是一天。”小满是老师的乳名,如今只有这个老人会如此唤他。
“老师比较喜欢安静的环境。”喜欢做一个人的事情,比如画画,比如大学讲课。
“那他为什么会收养你呢。”老爷子将杂草放到一旁,教我要从根部除草,要不然待会儿一翻土,草又会长起来。
还要翻土?真当我免费劳动力呢,便委婉道了句,“缘分吧。”
“是缘分,”老爷子笑声爽朗,“我那大儿子是高功能自闭症,其实很不习惯和人相处,也是因为这个原因,那些年我们都没有去打扰他,当初知道他收养了你,我其实很高兴。”
所以那段时间,老爷子总是会要求这个儿子回家看看,误认为儿子已经慢慢开始接受和人类相处。
“我很抱歉。”其实我对于他而言,也没什么不同,甚至连他要放弃与这个世界相处都没有发现,整天只知道活在幸福的向往里,“如果早点发现.......”
“还是一样的。”老爷子机械性地除草,鼻尖挂了汗水,见我发怔,便是一把拍上我的后背,掌心温热,劲头很大,“我们都为他努力过,他也为我们努力过,所以我相信,小满做了一个最好的决定,你也应该相信的,你一直是最相信他的。”
我沉默,原来一直以来,果然是我在自以为自己才是最爱他的人。
地面慢慢模糊起来,嗓子疼痛,起身,一阵踉跄,撞入一个硬邦邦怀里。
想离开,却被一下揽住。
哦,是曲浩。
我不知道这孩子听了多少,只是一直抓着我的手,并不怎么说话。
离开时候,老头子让管家取了个东西给我,是个木盒子,曾经是老师的盒子。
管家一直很疼曲浩,对我也是态度友好,给个东西时候对我说了一句谢谢,希望不要责备老爷。
长辈总是希望给晚辈最好的安排,我这个也算从中获利的人,并没有什么资格说什么。
出来,曲浩已经等在门口,开着最近新买的那辆黑色SUV。
“车不错。”
“这种车型比较大。”他绅士地开了车门,
里面有十来封信,署名是海默,老师的英文名,最新的那张日期是7年前,写给老爷子的。
“不看看写了什么?”
“等回去吧,”我摇摇头,看着信封上有些如儿童般的英文字母,“他写字很丑,读起来费劲,不知道为什么画画那么美的人,写字却丑的不行。”
“或许文字不是他那个世界的东西。”
这样的回答叫我侧目,而一旁的曲浩却是这么多年来,难得的平和,甚至有种和过去不太一样的味道,“你的意思,你爸来自火星?”
“魏冉。”他停下车,叫着我的名字,“你心情不好的话,可以换一个方式。”
“我觉得现在这样挺好的。”
“你想哭的话,我也可以在。”他坚定地看着我,“魏冉,你不要一直把我当成小孩子。”
“你现在就在说小孩子的话。”
“我喜欢你。”
空气一阵沉默,我突然笑出来,“这是要暴露你之前很讨厌我么?”
“魏冉,”青年唤着我的名字,按住我肩膀,双眸更是坚定,“魏冉,离开的这两周,我睁眼闭眼都是你,做什么都会想你,我嫉妒你和曲潇在一起,看着你对别人笑都会觉得生气,我知道你想说这只是因为我们像姐弟在一起生活太久了,但是魏冉,你摸着良心告诉我,你和曲潇走得近,想方设法疏远我,要赶我出去,难道不是发现我们之间感情变得不一样了么?”
不用摸着良心,我也能说出一句就是嫌你耽误前程和未来的安排,但是这些理由都是那么容易被驳回,便只能摸着良心说,“曲浩,我和人在一起,其实会很累,我现在只喜欢和自己在一起。”
人和人相互吸引是有原因的,我能够在茫茫人海中一眼看到老师,老师也可以那么抬头的一瞬间,就看到了我,很简单的一个原因,是我们的世界有相似的甚至相通的地方。
我们如同南北极旅行的两只企鹅,在那么一瞬间找到了同类,彼此相处时,似乎可以在努力适应这个世界的空档里得以喘息。
车外一阵一阵风声,车内安静至极,是我最害怕的尴尬环境。
“那我对你是什么?”
“是很重要的人。”
“我知道了。”
一路沉默,曲浩送我回来,屋子里已经有了人,是曲潇。
老板就是好,想提前下班就可以提前溜号。
“哦,浩浩也来了,要一起吃饭么?”
才5点多,夕阳都没下去,吃鬼饭呢,分明就是变相的逐客令,不过曲浩道要顺便拿些东西,便是直接去了他之前住的那个房间。
房间里的东西还是原来的位置,东西很好找,是一个盒子,还戴着锁,其实盒子里是笔记本,我曾经开锁看过,但是这几年放了什么就不知道,这小子换了个密码锁。
“回家见。”他笑着告别,一张脸终于了点这个年纪人该有的爽朗。
我突然意识到,这么多年过来,经历了很多事情,知道了很多事情的曲浩,已经逐渐放下了一些背负的东西。
真好。
有的人可以从迷宫中走出来,有的人却永远困在了里面。
仙女总有走的那么一天
不过有人爽朗了,有人表情就有点不好看了。
“吃醋了?”
“回什么家?”曲潇很介意曲浩走时候的那句话,从身后揽着我的肩膀,“悄悄策划什么呢?”
“您老还能不能内心阳光灿烂一点,再说,像我这样的仙女,跟谁走也不算私奔啊。”话还是说到正事上,大白天的往这里跑做什么,毕竟两个人可不是同居关系。
“没什么,突然想见你。”他顺势带着我坐下,脸蹭着我的背,呼吸灼热,“听说去见爷爷了?”
果然是想探探话,我眯着眼,“是不是安了间谍啊。”
“现在不需要了,浩浩出局了,也没什么好争的。”
没有对手确实是一件没意思的事情,光从语气里就可以听出来,我不由得好奇,“你为什么总是对着小浩呢?”
“欺负他是一件比较有趣的事情,在曲家生活本来就是一件无聊的事情,也是帮他调节一下。”
做哥哥的笑得毫无愧疚感,可见被弟弟讨厌这么多年不是没有原因。
“那我呢?总是膈应我做什么?”
“我们味道很像。”
也不知道是想说臭味相投还是其他什么,我便将见老爷子的事情说了一下,不过没有告诉转交过来的那些信。
“准备什么时候去那边?”
“花园收拾好时候,这两周。”
“时间有些赶,”曲潇咬得我的脖子有些痛,“挺无情的你。”
“老爷子安排的任务,你应该算是完成了吧。”
“爷爷是想让我把你带离浩浩身边。”他倒是没有被发现的愧疚或者不自然,可见为了事业而玩弄感情也不过是一件家常便饭的事情,“不过另一方面,我也确实希望你可到我这边。”
“不好意思,我拒绝。”
“没关系,总是得争取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