辞职时候,HR例行公事地来问为什么,一番例行公事的回答之后,这个打扮时髦的女人八卦了一句,“可不是要嫁给有钱人?”
“也可能只求交往不求嫁呢。”
“wow,不过曲先生看起来是个很不错的人。”
我笑着点头,并不多言。
曲潇在外人看来一直是个不错的合作伙伴,一个好的上司,一个值得夸赞的晚辈,甚至在不少交往过的妹子眼中也是个体贴浪漫的恋人。
然而我只是一直觉得这是个虚伪而又目的性的很强的人渣而已。
对此,曲潇本人也表示赞同。
这个自称要挽留我的男人,没做之前那些追求时候的奇奇怪怪、大费周章的事情,而是安静帮我一起做那边房子的设计稿,一起看看电影,倒是没想到,能在转台的综艺里看到曲浩的脸。
“红的这么快?”
“淼淼的公司,和他算是合作经纪人签约制度。”
这个自称不怎么关注别的竞争者的家伙,啥都知道。
淼淼大名是曲淼,曲三爷家的独生女,这几个人的堂姐,可见自家人好办事是很有道理的。
“她在英国那边有业务,给你推荐一下?”
他从来都喜欢先斩后奏,没把握的事情不会开口,所以我猜他已经和那个堂姐说过,只是自己的工作已经和六子商量好,便是拒绝了好意。
“继续做室内设计?”
“庭院设计。”
曲潇眼中这两者没差别,“中式庭院在欧美体系下吃得开?”
“美的东西总是能吃开。”
“比如你?”他半开着玩笑,“你会嫁给一个什么样的人?”
这确实是一个很难回答的问题,就像问曲潇,“你会娶一个什么样的人?”
不过这点他是很有自知的,会按照家族和事业的需要来,其实这是一个很好的回答,没有违背他的本性,也不会让我们任何人觉得愧疚。
机票的前一天晚上,我问曲潇要不要做,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他却是紧紧地抱着我,“真难过,我的壳子要走了。”
这个梗着实有些好笑。
老师其实很不擅长招待客人,不过来的是家中晚辈,还会带着我们一起去常去的地方玩一玩,而曲潇最喜欢的就是海洋世界,这点我们三个人基本可以达成共识。
三人看着一只小章鱼,裹着一个小贝壳前行,一旦有危险靠近,便马上缩进壳子里。
外表横着走,本质怂的很。
“你是章鱼,你是壳子。”不大擅长比喻这件事的男人如此给我们俩定位。
然而我俩当时表面笑嘻嘻,事后都是一个白眼。
“你为什么总喜欢往老师那里跑?”
“他是我在这个家最喜欢的人。”难得坦诚的男人似乎已经有了倦意,看来确实是不馋我的身子,“还没有曲浩时候,在曲家能陪我的人,就是他了,可是那时候很多人都说他是病人,怕他伤害我,后来曲浩他妈那边人也是。”
我似乎有些理解,为什么老师总是小心地对待着曲浩,“你今晚就是来告诉我这些的?”
“我只是单纯地想和你聊聊他。”
这么多年,曲家人都在避免提及老师,可见他也是被憋的慌,我突然反应过来,“靠,当初你把我忽悠回来——”
一夜未睡,曲潇却是精神奕奕,小五过来开车送我们去机场,一路上还挺高兴,表示再也不用担心被炒了。
“你这样发不了财。”
“特助不求发财。”他很八卦我和曲潇的关系,不过被曲潇一眼瞪了下去,直到机场办理登机时候,才戳戳我,“我这老板你要是能收了多好,看看他又要成一个人。”
“这么关心你老板,以后还是别让他出去乱搞妹子。”
小五乐起来,“就老板那死洁癖。”
说实话,我并不能看出曲潇多么洁癖,拍拍小五,“保重,哥们。”
他便也拍拍我的肩膀,“保重,姐们,到那边说一声。”
他不知道,其实回英国对我而言更像是回到了生活的地方。
我年幼时候被一对住在爱尔兰的夫妻收养,后来跟着日渐发展不错的家庭搬到了伦敦,曾经的生活和交友圈都相对英国,甚至曾经还有机会成为一个精致的英国淑女。
只是很可惜,后来变化太多,而我成了如今在哪里都似乎无法融合的怪胎。
不过,习惯就好。
怪胎便是和怪胎做朋友吧,比如六子。
他是老师的关门弟子,商院的高材生,偏偏跑来学画,不过现在也是一个综合发展。
这个英文名叫路斯卡,中文名叫六子的英国绅士做很多事情都比较靠谱,到那边时候,花园弄好了,房子也安排好,甚至还有一张卡。
早上刚刚到的,卡面还有粘贴胶,里面有200万。
“抢银行呢?”
“或许卖房子那位抢银行了,不差这200万。”
我有些意外,想到是老爷子没有收钱,心里一阵微妙,“也可能那位是开银行的。”
特意打了电话给管家问问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老爷的原话是帮您存点钱。”
心中一阵暖流,请他帮我向老爷子道谢。
六子知道后很高兴,吃个菜都专门挑贵的点,“OK,今天是庆祝你的回来。”
敢情后面还想多蹭几顿中国菜。
我们的工作室从之前老师的工作室继承而来,客户资源还算丰富,一开始的资金和流程跑通了,整体运行的还算胜利。
我可以安静地画着设计图,而六子闲来之时可以跑客户,两人也没有做大的打算,颇为轻松。
不过六子还是觉得需要找一个助手,毕竟即便我们不想扩大规模,慕名而来的客户确实也越来越多。
“行吧,你招聘吧。”
“学校有个孩子不错,我学生,但是要求寒暑假可以提供住处。”
“房子随便住,只要他爱干净就成。”
“吃饭可以提供么?中国学生,一个人在伦敦不容易。”
“一个吃和两个人吃没什么区别。”我同意,“还有别的么?”
“剩下的可能是你觉得的问题。”
我笑出来,“有这么苛刻么?”
“工作时候,OK,明天我带他过来,请为我们准备晚餐。”
你就非得卡着晚餐来?
我还是整了几盘菜,听着外面有车的声音,一会儿便是一阵快活有力的脚步声,过去开门。
“hi~”六子笑得灿烂,一闪身,露出身后那人。
那人身材一如既往的高大,笑得阳光灿烂,眼睛亮亮地看我,一口一下白气,“wow,好久不见,魏冉。”
他又来了
我终于理解曲浩为什么要说回家见,只不过这里并没有他的家,也不适合这个孩子停留。
六子只是在葬礼上见曲浩,对他并不熟悉,更何况这个英国绅士眼中东方人都用一张脸,所以这会儿还以为我们不熟悉,忙着做介绍,顺带防止自己这个学生被某个无良老板坑,还帮忙争取福利。
“他是老师家娃娃,我怎么会亏待。”
六子深表意外,“难怪摄影能做的这么优秀。”
我:所以说怪人总是可以相互吸引。
六子蹭完一顿饺子后离开,留着我和曲浩两人不知道说什么,索性便是一个去洗碗,一个去收拾行李。
其实这里的布置没怎么变,我总是信誓旦旦地说要重新设计,只是又被各种理由推迟,如今还是十几年前的风格,土气中有些华丽。
老师很喜欢将住的地方布置得花里胡哨,复杂的颜色刺激会让他心情相对愉悦。
不过给曲浩的那个阁楼,却是简单的地中海风格。
那个房间很早就布置好了,不过曲浩只住过两次,一次是来看活着的老师,一次是看去世了的老师,当然,现在已经有了第三次。
“怎么不做明星了?”看着微博还有不少粉丝。
“事儿多的人太多,没什么意思。”
行吧,像是一个二代干的事情,“阁楼的光线很好,你要是担心被闹醒,可以把——额,你可以离我远点么?”转脸,这小子已经和我脸贴着脸,呼吸相交到一起,还怎么都推不动。
“把窗帘拉起来,不是么?”他轻轻笑着,身体又下压了一些,“不过这个百叶窗拉不下,是不是太久没用了。”
“手残。”
“那你教我吧,我对英国这边的东西不熟。”
“made in China。”我从他一侧钻出来,马上听得咔一声,百叶窗已经拉下来,“和你的反应速度差不多。”
“是不是说中文就比较随意,听你说英文时候特别礼貌,pls,thanks快成口头禅了。”
我白了他一眼,提醒早点休息,明天还有工作。
“做老板的,今天不是应该好好辅导一下工作么?”
这小子侧躺在床上,撑着脸看我。
我忍住踹他一脚的冲动,不过还是没忍住将枕头砸过去,“没关系,明天我再找一个别人。”
不过曲浩还真是来工作的,沟通客户没问题,现场对接和工人协调没问题,关键时候还可以充当摄影师去拍一些样板,或者拍一些竞品回来。
当然,如果没有总是盯着我看,也许会更好。
“你女朋友呢?”
“婚约取消了。”
你这又不是什么值得高兴地事情,也就是说还是个单身狗呗,我推开总是凑在旁边的大个子,“你能不能别老挡在我旁边,氧气都不够了。”
“这么一说,二氧化碳的密度是相对比较大,不过你这个身高,应该不影响吧。——你又踹我。”
“你也知道,人缺氧,脑子也会不大舒服。”
果然还是这样的相处方式会让自己舒服一些,收回腿,我将画好的设计图塞给他,“这个是下午要对接的那个客户。”
“你这样做老板,很容易被架空。”他翻着设计图,“你涉及的这个花园,怎么说呢,一看就很舒服那种,很耐看。”
外行看热闹,其实往往说的也是大部分人最直观的感受。
对这家伙难得说了句还算不错的话,我刚想点头,就听得这小子扯了扯我的裙边,“和你这形象不符合,露这么多腿。”
“有袜子。”
“wow,还以为都是肉——哎哎哎,别打了!”
有曲浩在,最轻松的事情之一就是现场监工再也不用我在现场,甚至验收时候有他在都可以。
六子不需要学校和工地来回跑,颇为高兴,怂恿着以后找个长期工。
“不把你这个学生转正?”
“他也不属于这里。”六子看的其实挺透,“这小子只是向来带走你而已。”
我看着那个与工人们说说笑笑,指导着花草位置布置的曲浩,恍若梦中,其实曲浩和老师完全不一样,而他却几乎与老师一样,在我生命中留下了很深的痕迹,这个痕迹有一个相似的名字——家人。
魏冉其实有过家的,只不过在记忆还不是很深时候,后来变故太多,对那个家的印象也只剩下个模糊的场景——母亲抱着我,父亲开着车,说说笑笑着什么,再后来就是几乎在姑姑家度过。
年少之时,还没有学会模仿各种关系的相处模式,整个人都是孤僻寡言,并不招人喜欢,后来在外漂泊也没人询问一二,直到与老师相识,似乎再次有了那种久违的感觉。
会有人等你回来的感觉,大概就是那种感觉,后来才慢慢想起来,那个感觉叫做家。
对老师而言,其实他的家始终是曲家,就像他的骨灰最终会葬入曲家陵墓一样。
而他在很早给老爷子的信里,就提了希望在他这支留一个我的位置。
他希望我可以找到家的感觉。
“你怎么看着我发呆?”小子脸上还有些白灰,看着叫人发笑,“路斯卡教授呢?”
“他看你工作状态不错,没什么好担心的就回去了。”
“真遗憾,本来还以为可以和老师交流一下。”不过那遗憾看着可是格外高兴,“待会儿结束后一起去看个话剧?”
“人多的地方,我不是很感兴趣。”对于他,一直要将原因说明白。
“吃饭呢?”
“你做饭么?这位二代,阿姨很穷的。”
他哈哈笑起来,心情很好,居然还大言不惭地答应了。
这样谜一样的自信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做出来的东西也没有什么奇迹,奇形怪状,味道奇葩,不过问题不大,至少能吃。
“魏冉,我发现一件事。”他故意说一半,非得被踹两脚才说下去,“你吃东西特别干净,一点不浪费。”
“穷出来的。”
“我爸以前不给你饭吃?”
这可能是难得听他叫爸爸,虽然耳朵有些意外,不过大脑似乎表示其实也还好,毕竟去年他就已经放下了很多,“你那个哥哥也不给。”
他一顿,放下非得给我夹菜的筷子,问道,“你和曲潇,还有联系?”
“这真是一个好问题。”我趁机将剩下的汤都压在这家伙碗里,那么难喝的东西当然是谁做谁喝,“也不能说没有联系,毕竟也算个金主,也就是他来准备玩或者出差,当个导游或者吃个饭之类的。”
“朋友?”
“朋友是这样子的么?”
曲浩反应过来,“这么说,你好像除了路斯卡教授,也没有什么朋友。”
额,这样说就有点不大好听了,然而想了想,好像确实是如此,在六子面前不需要装,在曲潇面前也没什么好装的,“那就算是朋友吧。”不常见面的那种,“你看我做什么?”
“以前总觉得魏冉你特别能装,现在想想是你在人际交往上就是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