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未至总是这么倒霉——唐主
时间:2022-04-30 07:39:49

我与他道谢,转身之时,只觉得一切如此熟悉。
“未至。”他叫住我的名字。
我回头,那个大个子青年,站在灯光之中,不似前些日子的颓丧,张扬的眉眼如同初见那般,依然摄人心魂,如墨黑瞳带着脆弱的笑意,深情而又复杂。
只一眼,似乎就要将一个人牢牢记下。
他问我,“最近还好么?”
“挺好的,”我笑着挥挥手,道,“再见啊,龙骁。”
“再见,未至。”他一直看我。
再见吧,愿你可记住这张脸,愿我可记住你的眼。
下辈子啊,我们都不要再遇到彼此了。
转身,叶霖站在一片昏暗之中,向我伸出了手。
犹豫片刻,我握住了那只手,一同离开。
走过操场,走过看台,龙骁还在原地站在,最后成为一个黑点。
只要时间够长,我们都会成为彼此记忆中的背景点,对龙骁如此,对叶霖也是如此。
 
生日一结束,我抓紧时间去医院报到。
戈医生依然是喜欢黑着脸出现在病房,像极了白无常,偏偏身后还有同样几个白袍。
化疗醒来,迷迷糊糊之间,总觉得这群人像极了地狱使者。
如此被吓到两次,我也是郁闷,称若是有投诉系统,定然要给个差评。
他不以为意,凉着张格式化的脸,自顾自拿着一堆检查报告说着话,而后面的几位白袍医生则是刷刷记下,像极了最招老师喜欢的优等生们。
敢情我还成了教学对象。
然戈医生表示这次的新药和治疗方式难得,自然要更多造福他人。
那些白袍医生出去,戈医生才收起报告,颇为严肃。
一张脸像极了判官。
“情况很不好。”
“看来最近嘚瑟过度,死神看我不顺眼了。”
他没有笑,只是表情微妙。
“夏小姐,压抑情绪并不有利于治疗。”
他还是喜欢叫我夏小姐,却也是我觉得最轻松的叫法。
原来这也看得出,我不由得感叹他简直是心理医生。
只是戈医生并没有被打岔,表情太过认真,搞得我也不得不严肃起来,“情况这么差么?”
“癌细胞本来就是变异的物种,很多时候会发生意想不到的情况,是比较常见的情况。”
他都能给出如此专业的安慰,可见情况当真不好,不过见他眉头紧蹙,搞得我都不好意思唉声叹气,甚至还要出言宽慰。
“放心,戈医生,我都平白偷了半年时光,可见您的医术着实高明,没人会责备您的。”
“我们在聊你的问题,”医生凶起来像极了教导主任,“夏小姐,你太过隐忍,总是在进行情绪的过度内部消化,只会让你的精神状态更差。”
“原来是内伤呀。”
“夏小姐,你相信奇迹么?”他却突然如此问我。
“生命的存在就是一个奇迹。”
哪里能奢求太多?
“我相信奇迹。”这个自然科学体系的医生声音平静而又坚定,“作为医生,我相信奇迹会降临,可能明天就会有新的药,更好的治疗方法,为此我会尽力让病人多活一天,所以,夏小姐,希望你可以相信奇迹,坚持到那么一天。”
这位医生如此高尚纯洁,尊重着生命的高贵。
这席话叫我为轻易对生命失望而赧然。
人总是容易被正能量感染,所以我笑着,“那从今天开始,我也期待奇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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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可能要五月才能更了~最近要开始很忙很忙~
话说北京这次的彩虹太好看了,第一次见到这样的 彩虹还是年少时候。
那时候的我趴在窗台向往未来,却从来没有想过有一日会来北京漂着。
 
 
恶龙
 
 
全身化疗开始的前一天,我决定去剪个头发。
 
叶霖却说让他来。
 
气势满满,胜券在握。
 
“你不是管衣服的,现在头发也要纳入管辖范畴?”
 
话是这么说,不过想想都是剪短发,谁剪都是一样,叶霖也未尝不可,便也答应下来。
 
他轻哼了一声,居然真的找出一套剪发工具,展开,那套工具明晃晃,像极了电影里的汉尼拔。
 
汉尼拔将吃人当做艺术,叶霖将修剪头发也是当做如此。
 
可惜水平着实堪忧,手一抖,硬是压着头发剪了一下。
 
头皮一凉,我抬手一摸,那一段刺啦着手,估计比男人的板寸还要短一些。
 
额……
 
他倒是满脸平常,毫无愧疚感地修剪剩下的头发。
 
本来只是想剪个帅气的短发,现在几乎被推成尼姑。
 
若不是如今瘦的五官立体,看起来有些小和尚的清秀,还真是难以入目。
 
而这人弯着一双眸子,下一秒就要笑出来。
 
搞得我只想踹他。
 
“想笑就笑吧。”
 
他果然很是不厚道地笑出来,而我看着镜子里的尼姑模样,终于还是认命。
 
如此也好,至少不用看三千青丝落尽,唉声叹气。
 
我进屋翻了假发出来戴上,叶霖过来帮我调整,满眼还是弯弯的。
 
这个男人太久没有高兴的事情,所以我原谅他。
 
“挺合适你。”
 
这人最擅长睁眼说瞎话,完全忘了曾经有说过不喜欢这个发型。
 
周助理过来也是憋着笑,他是来送文件的,顺便也送请柬,正是齐琪的订婚。
 
这小子明显挑事,送了两张请柬。
 
订婚在北城举办,时间卡我住院期间,正好满足不去的充分必要条件。
 
齐琪果然来兴师问罪,正好卡上我要医院,便邀请一同。
 
这小子不情不愿地上我们的车,搞得周助理一脸警惕,等到了医院,安排完住院,便是拉着他那学长韩理事出去聊聊人生。
 
“叶霖不来?”
 
“他工作忙。”
 
他很小领导的模样点头,便二郎腿一叠,在病床对面的沙发坐下,人模人样逗我发笑,“不是来兴师问罪的?”
 
“你之前不是说下个月才化疗。”
 
“戈医生说有新药,我这惜命的当然得马上过来。”
 
“真的是这样?”
 
我坚定点头,“要不然呢?”
 
“你总是满嘴跑火车,没一句可信。”
 
“别人生攻击啊。”我丢枕头砸他,“都是要结婚的人,能不能有点大人样子。”
 
他单手接下枕头,在床头放好,眉头轻轻蹙着,一双桃花眼却是认真。
 
“未至,我们真的只能这样了么?”
 
我作势抬腿踹人,“叫姐,教多少次了。”
 
如此,也是答案。
 
我们只能这样,不会有任何其他的可能。
 
周助理在齐琪离开后进来,手上还有一个餐盒,说是韩理事按照我的口味做的。
 
我便是一脸都是理事,咋差距这么大的表情。
 
“术业有专攻。”
 
“那你攻什么?”
 
“信息通信,监控追踪。”
 
我一下知道叶霖为什么总是那么轻松很快查到信息,原来高手就在身边。
 
不过他到底是给叶霖做事,分外事并不帮忙。
 
我也就是一提,既然不答应,也就不强求,趁着该有胃口吃点饭。
 
那餐盒刚打开,就有招人怀念的味道,没想到是海城那边常做的家常菜。
 
豆角炖红烧肉,青豆河虾,地皮菜鸡蛋,清炒笋瓜。
 
米饭的香味熟悉,是海城的米。
 
香味熟悉地刻在了灵魂里。
 
嗓子一下哽住,似乎只有一直塞下食物,才能堵下这种感觉。
 
齐琪那孩子最开始让我印象好转,就是厨艺。
 
他做菜并不是花里胡哨的风格,多是简单而又口味不错的家常菜,若是夸得满意了,还能勉为其难提供点菜服务。
 
是啊,齐琪就像脾气很差的孩子,但是很好哄。
 
他住进来的那段时间,是我失去父母之后,生活最规律的时候,我是真的把他当做了家人。
 
可惜夏未至这一生,终究还是对不起齐琪。
 
叶霖来了之后,拿走了那些饭菜,让人去叫医生过来。
 
我茫然抬头,视线模糊,他则是紧紧抱着我,一下一下抚摸着后背。
 
“乖,未至,哭出来就好了。”
 
安慰人,叶先生做起来实在是笨拙。
 
我一下被逗笑,“骗小孩儿呢。”
 
他紧紧地抱着我,问如果不被强制留他在身边,那现在我会在哪里。
 
亏得他终于良心发现,知道是强制的。
 
“坟里吧,估计黑不窿咚的。”
 
毕竟如果没有他,可能半年都活不成。
 
他身体一僵,告诉我不要总说这种话,
 
叶霖可以不愿意接受现实,而夏未至不能。
 
她必须坦然面对生死,才能带笑地走完余生。
 
“你恨我?”
 
“我不恨任何人。”
 
他直言我太狡猾,等周助理送了早饭上来吃完,牵着下去散步,理由居然有些耳熟,夏天的花开得不错。
 
医院的花开得再好,也无人有心驻足观看。
 
这里的人为生为死已经精疲力尽,哪里还有心力感时花溅泪?
 
我问叶霖喜欢什么花。
 
他则一步到位问是准备什么时候送。
 
本来只是觉得不说话尴尬,如今平白搭出去花钱,便白了他一眼,“最多一种。”
 
“风信子。”这个男人顺便选好了时间,“明年春天会开花。”
 
明年春天啊,说不准能有奇迹呢,我答应下来。
 
这一次的化疗不若前几次温和,因为已经没头发掉,最主要的还是影响到胃口,常常需要挂营养液维持,体重直线下降。
 
叶霖还是很忙,偶尔晚上或者周六日时候能过来,依然胃口不好模样,瘦了不少。
 
周助理疯狂暗示要装着关心他这可怜老板,万一叶霖倒了可不知道多少人跟着失业。
 
言语间对我的没良心颇为责备之意。
 
可见人和人相处久了,很容易被同化。
 
我便难得有良心关心一下之前叶霖带回来的小狗崽,他笑称只小狼崽,现在送到了本家养着,老爷子还挺喜欢。
 
还好没送那动物园去,要不然也不知道成了哪只野兽食粮。
 
“园子转给了一个朋友。”
 
我意外,叶霖除了与人斗与天斗,最上心的就是那里面的大猫大狗,可比对养的小情人要好上很多。
 
想想其实都差不多的玩物,而叶霖从来不是玩物丧志之人。
 
“有你喜欢的?”他倒是关心起这个问题。
 
我摇头,“不喜欢猫猫狗狗。”
 
“是的,你喜欢养人。”他意有所指,眼中多了笑意,“等小满出生了,家里能热闹些。”
 
他有所期待,我不忍打破。
 
我给他讲了一个故事,一个小女孩从小被母亲当做智力低下的病人养着,她不能上学读书,被喂着各种各样的药,强行装成瘫痪的人接受各种手术,所以她一直觉得人应该是那样的长大的,一直认为自己是有病的,等女孩到20岁时候,情窦初开,悄悄在网上认识了别的男孩子,才意识到有病的是自己的母亲。
 
“你知道她是怎么逃出来的么?”
 
叶霖很容易想到,“公主杀死了看护她的恶龙?”
 
真是文艺的说法。
 
“我那时候就在想,如果女孩一直在地狱,从来没有见过外面世界,是不是就一辈子不会麻木在地狱的痛苦中。”
 
叶霖说这个假设有些残忍。
 
“确实进退两难,但是不杀死恶龙,就会永远困在地狱,杀死恶龙,就要一生背负愧疚与痛苦。”
 
叶霖很关心那个女孩后来的结局。
只是活着的人是没有结局的,所以我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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