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觉得这玉挺灵验,保我去的都是自己想去的学校和专业,保了博盛安稳,当然,也保了黎清事业顺利。
我把玉放回口袋,不想问太多别的,偏偏他解释了起来。
明昊并不是擅长解释的,更何况男女之事也是说不清的。
他依然还是商人,说话办事只挑让人舒服的词汇和事件,也不说得太死。
比如自己和黎清在我们结婚之前就已经结束了,之后退回了朋友关系。
比如他和那个女大学生,虽然有过想法但是没有下手过,只是对人家多有照顾。
这些解释叫我莫名生了火气,话语含笑,“你多好啊,明昊,落魄世家公子拼搏向上只为博女神回眸,你多痴情,和黎清就算断了也找个和她长得差不多的,你不和我生孩子,可不就是为了以后断得干净?”他步步后退,我却欣赏起这样的神情来,“我承认,当初是我先喜欢的你,但是还不至于非你不可,我们到了今天,是你一手推动起来。”
许是这样刻薄的林唐叫他意外,他要将我抱入怀里,又被我一把推开。
这个男人,我曾经愿意陪他金戈铁马,勇往直前,愿意为他洗衣做饭,尊老爱幼,也愿意与他闲庭信步,白头偕老。
可惜,终究是一个我愿意。
“我们应该只停留在做朋友,做红颜知己那样的位置。”我最终泄了气,拖着行李箱出去。
没想到老陈就在楼下站着,他一手拿着冰淇淋,一手拎着一只小猫,都是给我的。
那猫脸黑脚黑,眼睛碧蓝,瘦精精的,丑得很,然而老陈兴致很高,讲着如何照应这小东西,我只好接下来,一起带苏州去。
他说有聚会,最后不过扬子老韩梁五,他还有我,饭菜还是扬子媳妇儿做的。
扬子敬我一杯,说抱歉,这一次,大家都闭口不谈明昊。
我嫁给明昊之前,我们便常常有这样的聚会,那时候豪情壮志,觥筹交错,或吐槽当下,或谈未来,毫无顾忌,如今都已经成熟,胃不好的也不太喝酒,一起聊的事情有天有地,少了许多迷惘和埋怨。
“博盛也是你的心血啊,你怎么说放就放下。”扬子终究有些醉了,“小林,哥对不住你,对不住你。”
和他有什么关系?明昊喜欢黎清时候,这个家伙还不知道在哪里打游戏呢。
我便是毫不客气地损他乱揽,一起又是哈哈大笑。
我也喝多了些酒,嫂子给我熬了醒酒汤,那醒酒汤味道相当熟悉,反应过来时候,自己已经落在一双满是担忧的双眸里。
“爸,”我迷迷糊糊地唤着,抬手要抱他,这个人也是俯下身子,胸膛宽厚温暖。
“我妈走了。”
“我知道。”
我哇的一声哭出来,以前我只是活得像个孤儿,从此以后真的成了一个孤儿。
这个现实直到现在我才愿意接受。
那人将我紧紧抱着,几乎要把我勒死,“老陈?”
他没有说话。
“梁五?”
他这才动了动,声音微沉,“你和梁五,是什么关系?”
哦,是明昊。
我们才说完老死不相见,这就又见面了。
我要起身,奈何手脚都被他禁锢着,耗了半天力气,最后只能气喘吁吁,“这是哪里。”
“我家。”外面有明母问话的声音,有张妈回答的声音,看来是明宅。
离婚的人回到这里,真不知道老人会怎么想。
“你和梁五,是什么关系?”
和你有什么关系?我知道不回答,今天也别想安宁,便说是闺蜜。
闺蜜也算朋友,这个世界上,最暧昧的关系便是朋友。
不过具体如何,我让他自己去问梁五,起身要打电话给老陈,我们约了明天上午一起回苏州,正好到陈家吃饭,只怕他找不到人,明天又是发火。
明昊说已经通知,关于我和老陈青梅竹马,如兄如妹的关系,他如今已经很少问。
当然,早期也没怎么问过。
第二天天没亮我就醒了,明昊也随着醒来,两人相视一眼,双眸发红,看来都是一夜没睡。
以前买的眼药水还有,两人各滴上一些,他实在手残,半天滴不进去,我看不过去,帮他滴上。
明昊从来不擅长照顾自己,以后真是给谁谁倒霉。
明母防止我尴尬,叫了下来吃饭,便拉着饭吃一半的明父出去遛狗,老爷子出去时候问了我之后安排,还道要是在外受了委屈,明家这里随时可以回来,他真的把我当成了女儿,所以看明昊也是吹胡子瞪眼,都没个正眼。
明朗下来吃饭,年轻人就是好,他已经恢复得差不多,只剩下眼角一点淤黑,这孩子与我打招呼,叫的是林林。
明家人个个人精,可见一斑。
老陈来接我,开着一辆银色雷克萨斯,这车丑得很,不过明朗感兴趣,两人便多聊了几句,我与张妈说一声走了,她便是抹着眼睛,推着明昊,让把那些腌菜,大酱水果之类的都搬上车。
明昊难得当了苦工,对我笑着说一路顺风。
我们上车离开,后面的明昊,明家,慢慢成为一个点,再拐弯,便都看不到。
5年,原来过去的如此之快。
“以前没注意,现在才发现这一路的花开得挺不错。”老陈没话找话,这些茶香月季怎么看都不是这位先生的胃口。
“我没事儿。”
“你肯定没事儿,”他笑着,“林唐是最棒的。”
老陈一家现在住虎丘区,我家宅子在姑苏区。
先到家放了东西,便是去陈家吃饭,张妈给的那些东西,也一并拖了过来。
陈家老太太是苏大教授,陈家父亲是早期海归,做房地产发家,如今更是把物业品牌做到全国,所以我这一回来,便给我准备了在这附近的房子,谋划着安排什么工作,大概是到40岁的人生规划,两个老人都帮我想好了。
不过这两位还是有些意见不同。
陈老太太觉得女孩子在大学教书极好,将来再帮我物色个好人家,安安稳稳的,也没什么烦心事儿。
陈老爷子颇不赞同,他觉得我这干女儿也是有才华的,毕竟也看到过我在博盛的付出,觉得我可以有所作为,没必要定向思维,把自己困在里面。当然他也是有些私心,我来陈氏,万一陈默还想多玩几年,陈氏也个正儿八经的自家人在。
老陈这个时候却给了个决定,他回陈氏,反正外面也玩够了。
然而这个消息被两个老人嗷了一声,便又开始规划我的。
“简直不把我当亲生儿子看待。”他总是故意摆出吃醋的模样,于是我很配合地踹他一脚,“我准备干一段时间网红,你可要好好捧我。”
“半年。”他给出这个时间,我没有反对。
我需要消化如今这几年,这几个月发生的大部分事情,否则我会崩溃。
老陈的要求有两个,一个是一周打一次电话过来,让他知道我还好好的。
第二个是出国需要找个人在身边陪着,梁五毛遂自荐,这个男人如今当了模特,也没什么上进心,面对最近和明昊大打出手的绯闻也任其自然,当真闲得很。
出发的那天他还背了个单反,自称帮忙拍照。
可惜他也就是个被拍的,最后拍照还是我来。
我们晚上一起刷着微博评论,他感慨我怎么什么都会。
“当年博盛就我一个人力小姐姐,你说还不得什么都会?”
他便要听听博盛的故事,详情可见上文,完了感慨林唐你真是个奇女子。
“是吧。”
“你还想做外交官么?”他问我。
两个没有梦想的人在一起谈梦想,着实是个有趣的事情。
“做不了了。”我躺下来,看着曼彻斯特的天空,这里实在属于海边,天空湛蓝,星星似乎触手可及,“有的路,走歪了就回不来了。”
“要不要拐我这条路上来?”他双手撑着,横在我身上,双眸对视,那双眸子里确实有着真心,“我们如今都是不婚主义,凑活一起过日子,总是不错。”
我便是笑笑,“你和明昊,半斤八两,我们就做朋友是最好的。”
“像你和陈默那样?”
“我和他是兄妹吧。”
“也是,毕竟你爸当初拿命救他,”梁五趴在我的胸膛,脑袋压得我喘不过气,“说不准我们在一起之后,就成了好男人呢?”
这是不可能的,我几乎坚定,“老祖宗说三岁看老,这些话总是有道理。”
“看来我们只能做知己。”
“将来你要是死了,我也好正大光明去上香。”
“你也可以考虑哭一场,毕竟你死了,我会哭得很伤心。”
我实在想不到梁五这个变态哭出来的样子。
他便是哈哈大笑,没心没肺,“林唐,你真是个胆小鬼。”
是的,我是胆小鬼,因为一个明昊,失去了爱一个人的能力。
梁五在巴黎接了两场走台,我跟着凑热闹。
此时夏天,礼服也出来,我便是穿了那衣服去,帮我拿衣服的成姨是母亲好友,感叹我
瘦了许多,又道如今屁股翘了不少。
“秋天时候应该要给你换个人模。”
“一年四件衣服,可不值得。”
“你的单子可不止。”她让助理取出一个单子,长长的,“看看,三围什么的都是你的。”
确实是我的,不过谁定的?钱是没处花了么?
做好事留名是明昊的好习惯,那单子上,Joe的签名很是流畅,那两个小点也熟悉的很。
我们在一起忒久,对彼此身体都挺熟悉。
取消单子,我是没有权利,便直接给齐理事打了电话。
好巧不巧,明昊在一旁,便由和老板直接说吧。
我要挂电话,他已经有所感知,“先别挂,下个月股东会议,有时间?”
他说公事,我便也公事公谈,不去。
“你怎么说也是荣誉理事,该来的会议还是要来的。”
我没有仔细看过离婚协议书上写什么,倒也不知道上面具体有什么责任和义务,对于博盛荣誉理事之类的身份并不在意,大不了辞去吧。
父亲的祭日将至,我已经准备到母亲曾经住的那个房子一段时间,她活着的时候,我们一直没有机会相处,如今我已经完全接受她故去以及爱我这个女儿的事实,所以可以去那个房子转转,更是没有时间在国内待着。
老陈对我要做的事情一向支持,他如今忙成狗,不过精神还是不错。
梁五要回国忙工作,遗憾不能陪我一起过去。
“不过看你这两月状态也不错,老陈应该挺放心。”
“你们的友谊还真是坚不可摧。”
“总得拖个人一起,”他弯着眼睛,斜靠着栏杆,只是这样,便美得如画,“我可不想自己死了,都没有人记得。”
梁五一生最怕没钱和死亡,因为他一直相信,身边人靠近他是因为钱,身边人不记得他是因为死亡。
这孩子的成长方式如此,很多思维纠正不了,我不是圣人,帮不了他那么多。
母亲在美国时候,常年住在加州一条林荫道里,她是个画家,一幅画后来已经到了200万美金,可惜这个女人一直爱享乐,从来不留太多钱,继父有自己的产业,一切都是随着母亲自由。
我曾经和明昊在婚后来过这里一次,那还是母亲早早便等在院子外,穿着香奈儿的海军条纹服,少女而又不失淑女气质。
她一生最爱香奈儿的衣物包包,送我礼物也都是如此。
这个房子留有两个佣人收拾,继父应该是会回来住的,一个佣人把刚刚干洗完的衣服拿回来,见我来了,十分高兴,问我要吃什么,便准备晚餐。
只是我胃口不好,可能是最近奔波多,总是有些想吐,便吃得不多,叫女佣很是担心。
我道没事,说了明天期待的早餐,上楼洗了澡,住在母亲的房间。
她的一切东西都还在,香水味是屋顶系列,我常常奇怪她为何喜欢这味道,上次搬家时候才注意小时候收藏的宝贝里有屋顶系列的瓶子,那是父亲送她的第一瓶香水,那时候还没有我。
“时间是个好东西,可以让人忘记很多东西,你以前觉得撕心裂肺的东西,最后也都会过去,”我看着那梳妆台,美丽的女人涂抹着精华,面霜,很是细致,纤长的手指尽是东方女子特有的媚骨和轻柔,她唤我坐下,给我的脸拍着葡萄籽精华,说可以延缓衰老,“女人这种生物,最爱的应该是自己,我的傻女儿,你要知道,时间对女人永远是最无情的,比男人的心还要绝情。”
我伸出手,想抓住那柔弱无骨的手,指腹温热,她已经全部消失。
这个女人一生最爱自己,除了她自己,我是她在世界上最爱的女人。
然而除了她,我在这个世界上没有爱过其他女人。
我躺在她的床上,一如和明昊来的那次。
这个床很舒服,我们在一起说话,她说着自己的越来越没有灵感,画不出有意义的东西来,我说和明昊的结婚后,不知道自己定位和未来应该如何。
女人的友情建立在倾诉而不是解决问题上,我是第一次感受到。
“现在我该怎么办。”我迷迷糊糊地睡着,只希望她可以入梦,给一个答案。
然而她或许过得还不错,并没有入梦。
我却陷入了另一个梦,那个梦里,扎着马尾,穿着一身黑的女孩哼着小C调,走在嘈杂的街道,走过一家一家或者明亮或者黑暗的商铺。
她停下来买了栗子,却又一个没吃,她还买了水果,买了牛奶,买了花。
她一个人上楼,开门,开灯,说我回来了,却没有人回应。
她忽然想到今晚还有运动没有做,便出去跑步,前方一片嘈杂,等到安静之后,她才敢走过去。
我忽然想起来,这些熟悉的场景是什么。
“不要去。”我拉着她,我要告诉她不要带那个叫做明昊的男孩回家,以后也不要把房子租给他,不要入伙博盛,更不要喜欢上那个叫做明昊的人。
最后,我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她穿过我,走过去扶起那个人。
我与那少年双眸对视,那双眸子在夜色中透着几分森蓝,叫我心下一惊。
整个人呼吸一滞,忽然便被揉进了一个盒子里,左右挣脱不得,我张着嘴呼唤,却叫不出任何名字。
我待老陈如家人,向来报喜不报忧。
我待梁五如闺蜜,向来倒霉事拿来一起吐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