仰躺着看了会儿天花板,他才终于等到边上这位醒了。
“你压到我……”手了。
可惜抱怨的话没说全,卫晏然起了一半的身体就被搂住了。
“你怎么才醒啊,”赵辛年用力抱住了他,带着一丝哭腔,“我还以为你要死了呢。”
……
卫晏然当时只觉得她说这话莫名其妙,现在听许惠茹这样一讲,才知道是这么回事。
“你也不要太担心了,”许惠茹知道俩孩子感情好,又温声说了一句,“年年会没事的。”
“嗯。”卫晏然看着病床上的赵辛年,也喃喃道,“会没事的。”
第十七章
第二天早上,赵辛年睁开眼时,脑子里一片空白。
盯着发白的天花板放空了好几秒,才渐渐恢复了意识。
这是在房间?
感觉不像啊。
她本能地把脑袋往边上偏了偏,还没反应出什么,先看到了坐椅子上的人。
卫晏然此时双手抱臂,阂着眼,睫毛安静地垂在眼睑下,赵辛年看着他,愣了大概有三秒,才终于清醒来似的,往两边飞快地扫了两眼。
自己这是……住院了?
赵辛年努力回忆了一下,脑子里的记忆暂时只停在她抱着马桶吐得撕心裂肺的画面上。
是吐晕过去,然后给抬到了医院?
赵辛年默默捋着思路。
这时,卫晏然手臂动了一下,赵辛年条件反射地闭上了眼睛。
卫晏然醒来时,看了眼手机,这会儿刚过七点。
赵辛年仍旧躺着不动,他走近看了一眼,准备去问下护士,但是……
眼前这人眼睛死死闭着,垂下的睫毛不住地颤动,嘴唇还用力抿着。
卫晏然观察了一会儿,伸手往她脸上捏了一下。
“你是不是醒了?”卫晏然问。
“没有。”赵辛年闭着眼睛淡定回答。
“……”
卫晏然也没和她废话,直接把手上的力度加重了两三道。
“啊,疼疼疼——”赵辛年这才睁开眼睛,嬉皮笑脸的,“开个玩笑嘛。”
卫晏然把手松开了,看着她问,“好点没?”
“嗯,”赵辛年点点头,看了看周围,“我怎么住院了?”
“急性胃炎,”卫晏然不咸不淡道,“昨晚剁椒鱼头好吃吗?”
听到剁椒鱼头四个字,赵辛年想起了那支还没剪的视频,顿时傻眼了。
卫晏然见她一副山崩地裂的模样,还没来得及表达困惑,老赵夫妇进来了。
“小然,先来喝点粥。”赵志海托着保温盒放桌上。
“年年,她……”许惠茹则走到床边看了赵辛年一眼,“醒了?”
赵辛年此时睁着双大眼瞅着天花板看,眼睛透着无神,一副干瘪的气球状。
听到动静,回过神,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妈。”
“诶!”许惠茹激动道,“醒了啊。”
桌旁的赵志海听到声音,也不管手里的粥了,忙过来瞧了一眼。
俩夫妻在床边问长问短了一阵后,见赵辛年还是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以为她刚醒身体不舒服,又去外面喊护士。
卫晏然走到她床边,微弯着腰,小声问:“怎么了?”
赵辛年看着卫晏然更加悲从中来。
昨晚她这一吐,视频断更了,冲榜肯定无望。
啊,她那个乐高啊!
赵辛年有点自闭。
“没事。”赵辛年实在不知道说点什么好,看着卫晏然半天也只憋出一个一听就十分有事的词。
卫晏然见她这样,心里也猜出了个大概,应该是和视频有关。
就算胃疼也要坚持拍。
就算他反对也还是要拍。
每天日更……
现在估计是昨晚晕倒了没更,对比赛有什么影响,才闷闷不乐。
卫晏然想了想,也没再问下去。
-
赵辛年身体没什么大问题,不过因为昨晚那阵狂吐,胃受到了损伤,医生检查完,交待她上午还是要留医院打点滴,下午如果没什么问题了,才可以出院。
卫晏然本来打算留下来陪赵辛年,但中午时候,周庆铭来电话,说上周的物理复赛出成绩了,让他回学校一趟,于是就先过来了。
“很好啊小然,省一的成绩,太给学校长脸了。”办公室里,周庆铭往网页上输账号,调出成绩给卫晏然看,“照你这趋势,决赛再拿个金牌肯定没问题。”
卫晏然弯着身看向电脑屏幕,周庆铭则在他旁边提前憧憬,“到时候你得奖了,学校就给你弄个横幅,上面这样写,高三一班卫晏然同学为校争光……”
卫晏然看完成绩,直起身,看着正自我陶醉的周庆铭,问:“你电话里说的表格在哪?”
“哦对,差点忘了,”周庆铭拍了一下脑袋,从抽屉里拿了一叠表格出来,“这个是Z大的推荐表,早上寄到的。”
卫晏然接过来,放手上简单翻了两下。
暑假他在宿江集训时,里面有位老师是Z大教授,跟他聊过,希望他可以参加Z大物理系的自主招生。
“省队早上也打电话过来了,说决赛集训后天开始,”周庆铭交待道,“你明天得回宿江了。”
“好。”卫晏然应了一声,把资料收起来。
和周庆铭又简单聊了两句,卫晏然出了办公室往校外走。
今天周六,学校不上课,但操场上仍有体育生在训练。
卫晏然低头给赵辛年发信息,问她到家没,但没有收到回复。
拐过操场,卫晏然把手机放回口袋时,听到后面传来一声。
“卫老师——”
卫晏然转过头。
张冕刚才正在操场练短跑,一眼瞥见了卫晏然,急忙跑过来。
“卫老师,”张冕一向自来熟,虽然没和卫晏然讲过话,但一直听赵辛年喊卫老师,也就跟着这样喊了,“你今天见到年仔没?”
卫晏然这会儿倒没对称呼表示异议……主要还是他没来得及在意,因为一看到张冕,他的关注点就自动挪到了“视频、胃疼”这些上面了。
“她住院了。”卫晏然语气冷淡地说。
“住院了!怎么回事?不会是胃疼的吧,严不严重?”张冕有点着急,“我就奇怪她昨晚怎么没更新,发她消息也不回。”
“严重。”卫晏然听到视频两个字语气更冷了,并且觉得有必要警告他一下,“你以后别找她拍视频了。”
“哦行行行,”张冕下意识地点点头,点完又觉得不对,“不是不是,我没找她拍视频啊,是她在参加一个比赛。”
“我知道,”卫晏然冷着张俊脸,一字一句地跟他强调,“和你一起参加的,但我希望你下次别找她了。”
张冕有点被卫晏然的态度吓着,不明所以地挠挠头,反应了几秒后,才摆手道,“没,我没找她,也没和她一起参加。”
卫晏然脸上明显写着不信两个字,张冕于是把视频的情况和他简单讲了一遍。
“她就是为了乐高,”张冕其实也挺讶异,赵辛年居然可以为了一个乐高这么拼命,想了想说,“估计她喜欢拼吧。”
听张冕讲完,卫晏然也明显愣了一下,毕竟真实情况和他知道的差了一大截。
可是赵辛年为什么要瞒着他?
况且她也根本不喜欢拼乐高。
卫晏然以前买了乐高让她一起拼,赵辛年从来拼不到三分钟,就会找各种理由闪人。所以,不喜欢乐高却要拼命去赢乐高是为什么?
卫晏然在回家的路上一直想着,心里也隐隐有了一个猜测。
-
赵辛年打完点滴,又去做了检查,下午快两点的时候就和许惠茹回家了。
家里还剩了昨晚吃完鱼头没整理的残渣,赵辛年坐在餐桌上喝水吃药,许惠茹在收拾。
“接下来不许乱吃东西了啊,”许惠茹把鱼头汤倒掉,转身语重心长地说,“昨晚把大家都吓了一跳,小然还坐着陪了你一晚上,别让大家担心了知道吧。”
“嗯,知道了。”赵辛年应了一声,眼睛盯着茶几上的手机看。
今天在医院时,她一直没借手机过来看排名,总觉得不去确认,就好像还有希望似的……
但这会儿,她看着手机,内心小小纠结了一下后,还是伸手把它拿了过来。
界面上显示着几条张冕昨晚和早上发的消息。
弓长日免:【年仔,怎么还没更新???】弓长日免:【再不更新到点了啊!!!】弓长日免:【好了,赵年仔,你乐高没了。】弓长日免:【年仔?】
弓长日免:【吱个声啊,你到底咋了?】其实今天一天下来,赵辛年多少还是抱着一丝侥幸心理,想着万一有奇迹呢?
但现在听张冕这意思,她那比赛确实已经凉凉了。
赵辛年叹了口气。
也不想再点进Record被暴击一次,于是关了界面,把手机往茶几上一丢。
“这是你昨晚买的吗?”许惠茹擦着餐桌,看到桌上放着一袋药,对赵辛年指指。
赵辛年恹恹的,转回头,看了一眼,“不是我买的。”
许惠茹拎起袋子,往里看了看,发现都是些胃药,“那等小然过来了,你问下是不是他买的?”
赵辛年没什么心情地点点头,吃了药,就回自己房间躺着了。
一直到傍晚卫晏然过来时,赵辛年才爬下床。
“那妈妈先回饭馆了啊,”许惠茹在玄关换鞋,“粥在锅里,小然,你也喝点。”
卫晏然站在客厅应了一声,许惠茹拿上钥匙,开门出去了。
赵辛年睡眼惺忪地挪到厨房,打开电饭煲看了一眼,又是白粥,转过身,从冰箱里翻出冷冻的饼皮,准备煎两个手抓饼。
“医生怎么说的?”卫晏然慢条斯理走过来,把她手里的饼皮拿走了。
早上医生特意交待过,赵辛年近期只能吃半流食。像这种油滋滋的饼肯定是不能吃的。
“好吧。”赵辛年扁扁嘴,老老实实地走到电饭煲旁盛白粥。
“你接下来别乱吃东西了。”卫晏然关了冰箱门,站她旁边交待道。
“好的,”赵辛年懒懒地应着,盛了碗粥放厨台上,转头问,“你要不要喝点?”
“我吃过了。”卫晏然说完,帮她端了厨台上的粥去餐桌。
赵辛年拿了勺子和红糖罐子过来。
外面的天已经黑了,卫晏然开了灯,两人在桌前坐下。
赵辛年打开罐子,往粥里加了红糖,拿勺子一圈一圈地搅拌,卫晏然坐旁边静静地看着她。
隔了一会儿,卫晏然才冷不丁地出声,“你那个比赛比完了?”
赵辛年勺了一口粥,没精打采地嗯一声。
“没赢到乐高?”
“嗯。
嗯?
赵辛年猛地反应过来,抬起头,“你怎么知道我要赢乐高?”
房间静谧着,卫晏然看着她,“我下午碰到张冕了。”
“张冕……”赵辛年知道了,心虚地低下头,搅着碗里的粥,不说话了。
卫晏然视线落在她半低着的脸上,好一会儿才说,“你赢乐高是要送给我吗?”
赵辛年本来想自个儿在心里默默把这件事消化掉,没打算说,毕竟没赢到乐高怪没面子的。
但现在卫晏然问起了,她也不好再掩饰。
“是啊,”赵辛年盯着碗里冒着热气的粥,脑袋垂得低低的,“还想给你做生日礼物呢,但现在视频断更了,乐高也没戏了。”
赵辛年的声音透着满满的失落,卫晏然在一旁听着,想到她这一个月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送他一份礼物,心里忽然有股说不上来的感受。
“没事,礼物不重要。”卫晏然抬手揉了揉她脑袋。
-
寡淡无味的粥喝完后,赵辛年端着水杯去沙发吃药。
卫晏然也没马上回家,留下来陪了她一会儿。
“看什么?”卫晏然背对她站在茶几前,手里拿着遥控器换台。
“都行。”赵辛年从锡纸板里抠出三四颗药,塞嘴里,拿起水杯灌了口水。
卫晏然还在前面换台,赵辛年余光瞥到茶几上放着一袋许惠茹下午提的药,指了指问,“这是你买的吗?”
卫晏然转回头,看了一眼,“嗯,昨晚买的。”
赵辛年拎过袋子,把里面的药一盒一盒搬出来,“怎么买了这么多?”
“我不知道你要哪种,”卫晏然走过来,倾身往袋子里拿了昨晚店员介绍的那两盒药,“这个你过段时间可以喝。”
赵辛年接过来,前后看了两眼,“干嘛用的?”
“补脑,”卫晏然稍稍回忆了一下昨晚店员说的话,“也能治打瞌睡。”
“……哦。”
卫晏然拿着遥控器往一旁的沙发坐下,提了一句,“下周月考。”
“能不能不扫兴啊卫老师。”赵辛年把药装回袋子里,打了个结。
卫晏然:“这次别考倒数第三了。”
赵辛年听着,往沙发上一靠,很是颓丧地把脑袋垂到一边。
“晚上我把题列一下,你下周就按那些练,答案我也会附在后面。”卫晏然说着顿了一下,又交待道,“别提前看答案。”
赵辛年听话地点点头,而后觉得这话不对,直起身问:“你下周不在吗?”
卫晏然嗯了一声,然后把决赛和Z大自主招的事跟她讲了一下。
“明天就要去宿江啊……”赵辛年听了后,莫名觉得有些惆怅。
虽然她一直知道卫晏然在准备Z大的考试,这几年参加竞赛也是为这个蓄力,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加上现在他爸妈也回来了,如果提前考上Z大,是不是就不用等到高考之后再离开这里了?
意识到这一点,赵辛年愈发难过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