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辛年皱着眉头想了想,最后甩锅:“看来我后桌给的经验贴不太行。”
卫晏然在一旁一言不发地看着她。
一直以来,他对赵辛年这种不做正事,专门把心思花在旁门左道上的学习态度,十分恨铁不成钢,每次纠正她,每次她都能做到过耳就忘,从来不当回事。
“你是不打算去宿江了吗?”卫晏然眉头微微蹙了起来。
去宿江念大学,是他们两人……哦不,确切点说,应该是上学期末,卫晏然单方面给赵辛年制定的高考目标。
本来赵辛年也还挺向往的,毕竟从小到大她还没离开过花溪这座小城市呢。但后来听班主任讲了省城那边的招生标准后,她觉得考宿江压根不是目标,而是梦想——就她那点捉襟见肘的分数,在本地念个大学都够呛,去宿江,基本梦里想想就好。
但卫晏然似乎对她去宿江莫名有点执着,赵辛年也不太想马上让他扫了兴,于是歪着头讨好道:“去,当然去,你不是要考Z大吗?下学期我就发奋图强争取考个Z大旁边的学校,好不好?”
卫晏然本来还带着三分火气,但听到她这么说,心明显就软了下来。
“那你要怎么发奋?”他看着她。
赵辛年终于逮着机会了,连忙见缝插针地提议道,“要不……我们先把这些大题解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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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年假期末,赵辛年也会这样变着法儿求卫晏然帮她补作业,但卫晏然从来不惯着她抄作业的坏毛病,只会严苛地给她讲题,然后让她自己写。
而这次因为时间紧迫,加上题量有点多,赵辛年又磕磕绊绊半天憋不出个所以然来,卫晏然才决定在草稿纸上给她写解题思路。
赵辛年如蒙大赦,高兴坏了,拿着黑笔在那照葫芦画瓢,很快就解决了一大半。最后甚至在卫晏然写后面几份卷子时,她还意外得了点空闲,撑着脑袋在一旁安安静静等着。
此时天色已经暗下来,桌角边开了一盏小台灯,卫晏然低头在纸上专注演算着,橘黄的暖光洒在他周边,更显出他肤色白皙,眉眼安静,就像漫画里的美少年。
赵辛年从小就知道卫晏然长得好看,但这会儿看着,还是忍不住呆了一呆。
“看什么?”卫晏然感受到目光了,也没抬头,只随意和她搭着话。
赵辛年诚实道:“看你好看呀。”
可惜这话在卫晏然听来,基本就和“你成绩真好”一样随意,所以他没理会。
赵辛年脑袋撑得有点困了,往桌上趴下去,过了有一会儿,她才突然想起来似的,嘴里嘀咕道,“反正我第一次在楼下见到你的时候,真以为你是女孩儿。”
卫晏然似乎回了她一句什么,赵辛年没听清,意识模模糊糊的,最后就给趴睡着了。
还做了一个梦。
梦里似乎就是这样一个夏天,黏乎乎的,里面的她只有五六岁的样子,扎着两条马尾辫,舔着一个刚刚从花老板那里买回来的冰淇淋,一蹦一跳地往家里走。
走到单元楼下时,听见有人在后面喊她。
“年年——”
她转回头,看到了满脸笑容的卫爷爷,和他身边的小孩儿。
小赵辛年甜甜地应了一声,举着冰淇淋,屁颠屁颠地跑了过去。
“来,这是小然,”卫爷爷笑眯眯地把他身边的小孩牵到赵辛年面前,对她说,“年年,以后你们俩一起玩好不好?”
小赵辛年用她那双圆溜溜的大眼睛,很快瞅了一眼这位新朋友。
新朋友则是面无表情地站着,眉头还皱在那里,怪凶的,赵辛年下意识就愣了一下,一时有点拿不准这到底是个女孩儿还是男孩儿。
说男孩儿吧,这人长得实在太好看了些,比她在少儿频道里看到的那些小主持人还要来得好看,况且在花溪,她就没有见过哪个男孩儿长这样,五官好看不说,皮肤简直跟雪一样白。
不过要说这是女孩儿吧,小赵辛年又被那凶巴巴的眼神给疑惑住了。
于是不懂就问的她,笑嘻嘻地开口了。
“你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
卫晏然写完卷子侧过头时,就见赵辛年睡着了,他不动声色地看了她一会儿,而后曲起食指扣了扣桌面,“再睡天亮了。”
还没等到“新朋友”回答的赵辛年就被敲醒了。
她转过脸,仍闭着眼睛,语气有点郁闷,“我刚还在梦里问你话呢。”
暖黄的灯光下,卫晏然盯着她微微拧着的眉尖,随口道,“问我什么?”
赵辛年倏地一下睁开眼,正好和卫晏然的目光对上了。
卫晏然于是带着点莫名其妙的尴尬别开了视线,赵辛年倒是一点没在意,只管玩笑道,“问……你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卫晏然翻了下眼皮,无语了,直接够起桌上一张草稿纸轻拍了下她的头,“你有病吗。”
赵辛年接过草稿纸,嬉皮笑脸的,“你不记得了吗?”
对于男孩儿女孩儿这个梗,卫晏然当然是记得的。
那是他从宿江来到花溪的第一天。
记忆中,那天很热,他和爷爷从宿江坐了一上午的大巴过来。一下车,可能小孩子对于陌生环境有一种本能的排斥,他实在是看哪哪都不顺眼,走在路上一直闷不作声,爷爷说什么他也不理会。
走到单元楼下时,他就碰到了傻乐乐的,问他“男孩儿还是女孩儿”的赵辛年。
他当然毫不客气地翻了个大白眼,理都不想理她,直接扯了爷爷的手往前走。
……
回忆到这里,卫晏然并没有打算就着这个话题同赵辛年继续聊,因为快十点了。
“你再不写要写不完了。”卫晏然拿起手机给她看了一眼时间。
这下,赵辛年终于没了玩笑的心情,赶忙拿起卫晏然给的那张草稿纸,重新开始她的“画瓢”大作战。
卫晏然在她边上又坐了一会儿,而后没什么表情地揉了下脖子,站起身,说:“我回去了。”
“你明天早上等我一下呗,我给你带早餐。”赵辛年一边埋头苦抄,一边认真交待着。
卫晏然看了她一眼,随后懒懒地应了一句,“我不想迟到。”
赵辛年一听这话,立马转过脸,不服气道:“马上高三了,我像是那种会赖床的人吗?!”
卫晏然把手机揣回兜里,难得诚恳地点点头,“像。”
第三章
赵辛年算是起床困难户外加资深迟到专业户。
从小到大,她光迟到写的检讨就够贴一墙壁了,况且,这才刚经历完暑假俩月神仙生活的洗礼,赵同学要能准点起来,就真是见了鬼了。
果不其然,第二天一早,如果不是卫晏然耐心大发打了五个电话过来,估计此人可以睡到放学。
“真的,我昨晚设了闹钟,是它没响,我才起不来的。”走去学校的路上,赵辛年跟卫晏然强行解释了一波。
卫晏然目不斜视地往前走着:“你确定不是它响了你没理?”
“我确定,它没响!”赵辛年义正辞严,一口锅盖在闹钟上。
从家里到学校,大概二十分钟的路程,一路上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很快到了一中附近。
早上因为赵辛年起晚了,两人早餐都没吃。卫晏然看了一眼手表,见离早自习开始还有一会儿,就领着赵辛年进了边上一家早餐店。
这个点店里学生很多,见他俩进来,都有意无意地往这边瞄。
在一中,卫晏然基本算是门面一般的存在,大家多看两眼也很正常,而至于赵辛年……
“我感觉我每次站你边上特别像一跟班。”赵辛年找了个位置坐下,瞅着边上投来的目光,掩着嘴小声道。
卫晏然没搭话,拿手机扫了扫桌上的二维码,问她:“吃什么?”
这家小店是一中附近的招牌老店,早餐种类十分丰富,除了包子馒头外还有各类油炸小吃。赵辛年本来想拍拍胸脯说“今天我请客”,但话没出口,忽然意识到昨晚因为补作业补过头,老爸老妈从饭馆回来后,她都忘了跟他们要这月生活费,所以……
“我要炸糖糕、煎饼、甜豆浆还要一个芝麻馅的小油包,”赵辛年掰着手指报完自己想吃的早餐,然后冲卫晏然笑笑,“我本来想请你吃的,但昨晚忘记向我爸要钱了,只能下次了。”
点完餐,等柜台叫到号时,赵辛年火速过去把那盘沉甸甸的早餐取了过来。
卫晏然胃口小,只点了一杯豆浆和一笼虾饺,没吃两口就放下筷子,在一旁跟看小猫似的看着赵辛年。
赵辛年正一手糖糕一手煎饼乐滋滋吃着,见卫晏然放了筷子,忙抬头鼓着腮帮子问:“怎么不吃了?”
卫晏然:“饱了。”
赵辛年小眼神往那笼虾饺上一瞟:“你才吃几个啊就饱了。”
说完,嘟囔道:“怪浪费的。”
“你吃了吧。”卫晏然善解人意地把那笼虾饺推过去,“你真不吃了?”
卫晏然点头。
赵辛年舔舔沾着酱汁的嘴唇,也没矜持,伸去筷子迅速夹走一个塞嘴里,大概觉得好吃,她很快露出虎牙,冲卫晏然笑了笑。
卫晏然坐她对面,也没说话只默默看她吃,等过了一会儿,赵辛年快吃完了,他才慢悠悠开口。
“你昨晚答应的事还记得吗?”
赵辛年咬完最后一口芝麻小油包,抬起头,“嗯?什么事?”
卫晏然看她嘴上糊了一圈黑酱,抬手抽了张纸巾递过去,“考宿江。”
“哦哦,”赵辛年接过纸巾擦了擦嘴,而后弯眼笑笑,“记着呢卫老师,我今天一定发奋图强,绝对好好听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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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期回来的第一天,校园里叽叽喳喳的,格外热闹。
一中分文理楼,两楼之间隔了一条长长的走廊。两人在楼下分开后,赵辛年就悠哉悠哉往文科楼上走。她今天可一点都不着急,反正要交的暑假作业昨晚已经搞定!
走到三楼,拐过楼道口,赵辛年前脚刚一迈进门口,就听到一声——
“年仔!”
教室后排聚众抄作业的一个窝点里,有人眼尖,喊了一声。
赵辛年冲他们招招手,嬉皮笑脸地走进来。
“不许动,”说话的是张冕——那位老带她研究经验贴的后桌,“数学卷子交出来。”
赵辛年走到位置,卸下书包,往里掏了卷子,很是潇洒地把手一挥,“拿走不客气。”
“哦哟,”张冕接过卷子看了看,故意逗她玩,“不会是你做的吧,你做的不要,要你们家卫老师的。”
“爱要不要。”赵辛年说着就要把卷子拿回来。
“开个玩笑嘛。”张冕贱兮兮地笑了笑,转头跟他那帮小兄弟们分赃去了。
赵辛年没凑热闹,在位置上坐下,照例拿了本语文书装样子。
然后猫着头在桌下摆弄手机。
辛年仔:【老赵同志,小赵等您在线拨款。】辛年仔:【速回。】
信息发出去后,老爸估计在忙,一时半会也没回过来,赵辛年又心不在焉地点开水果连连看。
想到自己昨天和今天负债累累,赵辛年心里后知后觉地有点过意不去。
尽管这事她一向没少干,但偶尔良心发现也是必要的。
赵辛年顾自走着神,心思一点没放在水果配对上,游戏界面一会一个“game over”。
“两个月不见,你这水平菜了不少啊。”张冕瞥了一眼战况,把卷子放回她桌上。
赵辛年正好玩完一局,邀请道:“来一局不?”
“不来,”张冕慢腾腾坐回去,从兜儿里掏出手机,“我都卸了。”
赵辛年转过头看他。
“真的,我现在忙着创作,没空玩这些小学生游戏。”张冕低头在屏幕上哒哒哒点着。
“……哦。”赵辛年被嫌弃了也没回嘴,转回去准备继续玩。
“哎,不是,”张冕拿了桌上一支笔,戳戳赵辛年肩膀,“你咋不问问我都在创作啥呢?”
赵辛年又重新开了一局,没空理他,只字斟句酌地回了三个字:“没兴趣。”
张冕吃了闭门羹,不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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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的课跟以往一样,无聊得可以打瞌睡了。
各科老师照常在讲台上噼里啪啦讲暑假题,赵辛年虽然听不大懂,但因为答应了卫晏然要好好听课,于是挺着个背,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黑板看。
期间数学老师还挺讶异,觉得这孩子改邪归正了挺好,便毫不吝啬地朝她点了好几下头,以示鼓励。
张冕对此挺疑惑,一下课,就找赵辛年问:“年仔,刚课上陈老师怎么老冲你点头啊,吓得我都不敢玩手机了。”
赵辛年听了一上午的天书困死了,打着哈欠回复:“不知道。”
“那他讲的题你都听懂了?”
“听不懂。”
“听不懂……”张冕点头微笑,“那我就放心了。”
“……”
张冕是体育特长生,赵辛年是一中自费生,两人成绩一直是级段垫底,关系上有点难兄难弟的意思。加上这两位从高一起就是同班,还一直当前后桌,所以在难兄难弟的基础上,两人又多了点死党的意味。
早上的课一结束,两人一起去了食堂。
一中的食堂按文理科分楼幢,两幢楼之间相隔甚远,赵辛年中午这顿就没找卫晏然——她一般都是和张冕一起吃。
餐厅里,张冕端着餐盘往赵辛年对面坐下,夹了口菜,嚼了嚼,表情立马一言难尽,“这大哥炒菜什么怪味儿啊?”
自从上学期末食堂换了厨师后,菜的口味就有点放飞自我了,张冕对着盘子“呸呸”吐槽了两下,但见对面的人没什么反应,于是抬起头。
对面这位赵辛年同学正开开心心地,一口饭配一口菜地往嘴里送,样子看起来那叫一个有滋有味。
有那么好吃?
张冕也跟着夹了一口和她盘里一样的小炒肉放嘴里,仔细品了品,心道:这他妈……很难吃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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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饭过后,回到教室,赵辛年拿出手机,想看看老爸打钱过来没有,一按屏幕居然没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