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我把你高中这两年的成绩调出来给你看一下？就你这成绩还指望着选A班上本科？你自己说说看，可能吗？”
徐敏讲话一惯会戳人痛处，这点赵辛年也算领教过，所以她只微低着头默默受着，打算等徐敏说够了先。
“还试试？你们这些自费生当初花钱买进一中的时候不就是抱着试试的心态吗？最后结果呢？还不是从高一混到高三。”她顿了顿，继续说，“做人得踏实，别成天好高骛远的，尽想着去个好班级蹭一蹭好学生的光。”
徐敏早些时候都是带的重点班，后面一中自费制度放开，好生差生均匀分布，也就没所谓重点班普通班了，但她本人一直对这些不读书的老鼠屎深恶痛绝。
赵辛年见徐敏终于停下来，这才抬眸看了一眼。
徐敏一张脸铁青，胸口一直起伏着，隔壁桌的两位老师还过来劝了一句，“徐老师别气了。”
此时办公室安静非常，赵辛年站在那，有那么点孤立无援的意思，边上不管是老师还是恰巧过来抱作业本的同学都往她这边看着。
大家眼神里的潜台词大概是：被说成这样，还是个女生，快点哭一下吧，这样我们也好劝啊。
赵辛年自然是没哭的。
她站着咬了咬嘴唇，大眼睛咕噜转了一下，很快往徐敏的办公桌上瞟了一眼。
徐敏桌上放着一个浅绿色的茶杯，冒着点热气。赵辛年走过去，在大家奇怪的眼神中端了杯子给徐敏，挺诚心地说：“老师，您要不先喝口水消消气吧。”
徐敏：“……”
边上的人：“……”
赵辛年也不管徐敏此时嘴巴张成O型一副明显呆愣住的样子，就把水杯塞到她手里，语气有点软，“其实您说的都对，我也知道自己的成绩选A班有点不合适，说试试也很可笑。”
徐敏听着终于回了点神，又听见她说：“但是，我还是想选A班，希望您给我这次机会，行吗？”
徐敏看她一脸坚毅，一时间倒有点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倒不是她动容了，而是看赵辛年像是铁了心，如果再阻止，把事情弄大捅到学校那就不好看了，毕竟学校当初发通知下来也是说班主任可以引导，但要尊重学生意愿……可她又实在不愿意把她留下，况且现在松了口，徐敏觉得自己会失了班主任的威严。
烦人。
赵辛年自然不知道徐敏心里在想什么，只一心祈祷：拜托！您先别说话，上课铃马上就响了。
刚刚她朝办公桌上看时，顺便瞥了一眼桌上的闹钟，就差一分钟就上课了。
可这一分钟也太长了吧！
赵辛年内心焦急。
好在没过几秒，铃声总算响了起来。
赵辛年松了口气，卖乖似的朝徐敏行了个九十度大礼，起身说了一句，“老师，那我就先去上课了。”说完也不等徐敏说什么，撒丫子就往门口溜了。
此时，听到打铃，办公室里的其他老师同学也散了开，上课的上课，改作业的继续改作业。
有两位老师和徐敏又说了两句，徐敏摆摆手，拿着杯子坐回位置。
桌面上摊着的是赵辛年那张填好的分班表，她拿起来看了一眼，最后把它放进了一沓文件夹里。
第三十章
赵辛年从办公室出来时，老远就看见历史老师拿着讲义快她一步走进教室，为了避免挨不必要的骂，她赶忙猫着身小跑到后门，趁历史老师一转身，小耗子似的溜进去。
刚一落座，张冕就凑上头来，“你刚一脸就义的去干嘛了？”
早读一下课，张冕正想跟赵辛年说句话，就见她“窜”地一下站起来出去了，一整个课间都没见到人影。
赵辛年把历史书拿出来，摊放在桌上，手掩着嘴小声说，“徐老师办公室。”
“徐老师？你最近又旷课了？”
“没，分班的事。”
“分班，你……”
“下面窃窃私语的同学收敛一点啊，下午才分班呢，早上的课还是得听的。”历史老师敲敲黑板，提醒了一下。
刚讲话的两位就收敛了些。
各自默默掏出手机压在课本下。
弓长日免：【现在怎么个情况，真去A班啊。】辛年仔：【嗯，不过还是得看徐老师给不给留。】弓长日免：【还有不给留的说法？】
弓长日免：【虽然哥私心想你一起去B班，但选A选B不是自愿的吗？还得徐老师同意？】赵辛年看着信息，心里幽幽叹口气，求学之路对学渣可太不友好了。
辛年仔：【差不多吧，反正还是得看徐老师。】弓长日免：【不过年仔，我说句实话，你在A班能适应吗？】弓长日免：【看学校这次风风火火的，像是要动真格。】辛年仔：【 [叹气] 】
辛年仔：【到时候再说吧。】
早上的课一眨眼就过去了，徐敏倒没再找过来说分班的事，赵辛年小小松了口气。
下课后，她和张冕、唐圆圆一起去食堂吃饭。
赵辛年这人有一点特别好，就是凡事不管大小基本影响不了她吃饭的心情，所以她照常开开心心吃着饭，而反观张冕却有点没胃口。
“我说赵年仔，咱们前后桌也有两年零两个月了吧，”张冕戳着盘里的鸡腿，鄙视地说，“下午就要分开了，你居然能吃得这么香？感情呢？”
赵辛年看上了他盘里的另一个鸡腿，等把嘴里的饭咽下去后，迫不及待地开口，“你那鸡腿要不想吃了，就给我呗。”
张冕一脸要提刀的表情，“你想得美。”
赵辛年撇嘴，“小气鬼。”
看着两人互怼，在一旁默默吃饭的唐圆圆轻轻笑了一声。
“你瞅瞅人汤圆吃饭多矜持多有女生样，哪像你天天跟恶狼似的。”张冕人身攻击归人身攻击，但还是把盘里的另一个鸡腿夹给了赵辛年。
赵辛年有了鸡腿嘴就甜了，“我们的感情是分班能隔开的吗？再说了，以后吃饭不还一起吗？你也别太难过，以后我和汤圆会去B班找你玩的，是吧汤圆。”
唐圆圆抿抿唇，轻嗯了一声。
张冕这才拿起鸡腿咬了一口，“算你还有点良心。”
-
下午，AB班正式划分。
赵辛年和唐圆圆选A，继续留在本班级，张冕和李一彪等一群选B的同学，就被分到楼下班级。
赵辛年起来帮着张冕把桌上的书一起搬过去，看时间还早，便在他位置旁逗留了一会儿。
“年仔，你居然选A？什么情况？”李一彪拉了张椅子往她边上坐下。
“就是选A的情况咯，阿彪哥。”
赵辛年本来对分班没什么感觉，但现在真分了，那种不舍和对未知不安的情绪才慢慢涌上来。
此时她回答阿彪哥的话都带着点唉声叹气的意味。
“挺好的年仔，我们倒十里就属你最有抱负了，阿彪哥看好你。”李一彪拍拍她肩膀。
赵辛年垂眼，“阿彪哥我怀疑你在嘲讽我。”
李一彪摇头，“没有。”
张冕把抽屉收拾好，直起腰，听着两人的说话，顺便搭了一嘴。
“年仔，阿彪哥没嘲讽你，这个我可以作证。早上你去徐老师办公室那会儿，他还过来找你说想请你喝阿萨姆呢。”
“请我？我做什么好事了吗？”赵辛年不解。
李一彪挠挠头没好意思说。
张冕帮他说了：“其实也没什么，就是上次期中考他难得摆脱了倒一的魔咒，他妈一高兴就奖励了他一百块，他觉得这钱有必要跟你分享一下。”
“跟我分享……诶，你们嘲讽人能直接点嘛，这么拐弯抹角的也不嫌累。”赵辛年不想理他们了。
张冕只管不厚道地哈哈大笑。
李一彪还成，只憋着笑说：“那我先去小卖部了。”说完一溜烟跑了。
赵辛年撑着脑袋看张冕笑得跟个二傻子似的，不发一语。
张冕笑了半天才停下，问她，“诶，你怎么了？”
“我怎么了。”赵辛年心不在焉地重复。
张冕：“丧都写脸上了，兄弟。”
赵辛年只轻描淡写地哦了一声。
又过了一会儿，B班的同学也陆陆续续到齐了，赵辛年看了眼时间，快上课了，于是跟张冕说，“那我回去了。”
等站起身，张冕又叫住她，“年仔。”
“嗯？”
“别那么丧气沉沉，都不像你了，”张冕说，“选了A班就好好待着，空了过来找我玩。”
赵辛年也说不上自己现在具体什么心情，只拍拍张冕肩膀，嗯一声，就往外面走了。
路上还碰到了买饮料回来的阿彪哥。
“年仔，”李一彪兴冲冲地跑过来，塞给她一瓶阿萨姆，“别愁眉苦脸的啊，开心点。”
赵辛年接过，和阿彪哥道了声谢谢。
等阿彪哥走后，她忍不住往边上的窗户看了一眼，自己脸上到底神马破表情啊。
-
下节是班会课。
赵辛年前脚刚迈进教室，下一秒铃声就响了起来。
位上不管是新同学还是老同学都往她这里瞧了一眼。
之前拍视频，赵辛年在学校还挺出名，平时像这种打量的目光也从来不会少，不过今天大家关注的重点不再是学神、青梅、糙可爱，而是……为什么一个完全不读书的年级倒数会留在A班？
于是，赵辛年就在大家的注目礼下回到了位置。
这时，徐敏进来了。
她往讲台上一站，拍拍桌子，示意上课了，大家这才转回头。
没了班上那些闹腾的男生，徐敏顿时觉得神清气爽，心情不错地往教室扫视了一圈，在扫到赵辛年的位置时，目光停住了。
“赵辛年，把你桌上那瓶饮料，扔了。”徐敏用手指了指。
赵辛年呆愣着抬起头，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从现在开始，A班教室里不允许出现类似零食饮料的东西，下次再发现，就不是扔了这么简单。”徐敏收回视线，手撑在讲台上，对着班里学生交待了一遍。
这次学校花精力改革，也对她们这些有资历的班主任单独开了会。徐敏这几年一直沉寂不管事，但这次倒是因为学校的重视，沉寂的心一下子沸腾了，决定趁着分班把新班级管理好。
而赵辛年既然铁了心要留在A班，徐敏也就让她留下来，但为了避免她带坏班里风气，决定第一节课先拿她杀鸡儆猴。
赵辛年不想和徐敏唱反调，但饮料是阿彪哥给的，扔了不好，就默默把它拿下来放到抽屉里。
“我说扔了！”徐敏余光瞥到，视线扫射过来，瞪着她，“你没听懂吗？”
赵辛年一向属于能不来事就不来事的人，不过前提是对方得有理。比如早上她就可以忍耐徐敏的训话，因为她觉得徐敏作为班主任肯定有她的立场。
但如果对方只是没完没了地找事，那她也就懒得忍了。
“老师，我这个饮料是在你说之前就有了的，平时一直也都允许喝，所以我把它收起来，下次不买了就是。”赵辛年尽量语气平和地说着。
“那我现在是不是强调了，教室里不要出现这类东西，你要么带着饮料出去，要么就把饮料扔了，自己选一个。”徐敏也不依不饶。
赵辛年觉得没意思，不想犟嘴了，直接拿了饮料，出去了。
“这就是例子，每天不读书，就想着来学校混……”
后面的话，赵辛年没听清了，关了教室门，漫无目的地往楼下走。
赵辛年虽然心大，但不代表没有心。
早上被徐敏训了之后，尽管她表面上云淡风轻，但还是有把徐敏的一些话听进去。
你说说看，有哪个年级倒数的选A班？
就你这种成绩还指望着选A班上本科呢？
你们这些自费生当初花钱买进一中的时候不就是抱着试试的心态吗？结果呢？
赵辛年叹了口气。
此时校园里很安静，没什么人，她拿着饮料游魂似的晃荡了一圈，最后在理科楼旁边的一片小树林里，找了张木椅坐下了。
快是深秋的季节，边上几棵梧桐树的叶子已经泛黄，干巴巴的，风吹过，传来一阵沙沙的声音。
赵辛年盯着看了一会儿，掏出手机。
【卫老师，你在干嘛呢？】
赵辛年编辑好，半天也没点发送，最后哒哒哒地按了删除。
能干嘛啊，现在肯定上课啊……
赵辛年只好把手机放回外套里，呆呆地望了会儿天，感觉这天阴得马上就要下场暴雨了。
又过了一会儿，赵辛年站起来。
怎么一节课这么难打发呢？
她又开始漫无目的地在走廊里闲逛。
“辛年？”有人喊了她一声。
赵辛年疑惑地转过头。
“真是你啊。”周庆铭手里抱着叠试卷，脸上带笑走了过来。
“周老师好。”赵辛年乖巧地鞠了个躬。
“怎么没上课啊。”周庆铭看了眼手表，还没到打铃的点。
赵辛年不知道怎么解释，只好举起手里的阿萨姆搪塞道：“买饮料呢。”
“哦唷，你这很有个性啊，课不上出来买饮料？”周庆铭自从上次和赵辛年接触后，就觉得这小姑娘十分有意思，跟她讲话也不自觉地带了点调侃。
赵辛年抿抿嘴唇，不说话。
“不会是扰乱课堂纪律，被老师赶出来了吧。”周庆铭瞧她这神情，就大概猜出是个什么情况。
“没扰乱。”赵辛年小声嘀咕了一声。
“那这节课就瞎晃悠？”
“嗯。”
周庆铭看了眼阴沉的天，“感觉要下雨了，你这拎着瓶饮料四处晃的也不像话，这样，我正好要去竞赛室，你要不一起？小然在那边的。”
赵辛年本来想摇头，但一听到有卫晏然在，暗淡的眼睛瞬间光亮了起来，立马应道：“嗯！我去。”
第三十一章
走到综合楼拐角的一个小房间门口时，天边下起了滂沱大雨。
周庆铭一边说着“幸好跟着我吧”，一边拧开了房间把手。
卫晏然听见动静，抬起头。
就见周庆铭走进来，后面跟着赵辛年。
“卫老师！”今天一天下来赵辛年都是阴阴郁郁的，但在见到卫晏然的这一刻，脸上不自觉地绽开了笑容，一蹦一跳地跑到卫晏然边上站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