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她轻轻放躺下,然后就直接掀开她的病号服,一直停在胸下,看着侧腰上的那块纱布。
花知:……
她现在还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了,只觉得这里钻心的疼,现在被暴露在空气里,忍不住想用手去碰一下。
“别动!”
闻于夜一把抓住她的手,眉心紧紧的敛着,“这里好不容易才止住了血。”
花知虽然不清楚到底是怎样的伤,但是看着他一脸严肃的样子,想必是划得比较深。
她老实的把手放下来,低下头看了一眼。
巴掌大的一块纱布,上面有点浅黄色的印迹。
看起来也不是很严重的样子啊,不知道闻于夜这么紧张干嘛。
“你还有哪里不舒服?”闻于夜查看完了伤口,又放下了她的衣服,抬头问。
花知想了想,“头有一点点晕。”
闻于夜顿了两秒,“嗯,有点轻微的脑震荡。”
花知点点头,没有表现的很意外。
闻于夜又细声问,“你从楼梯上摔下去了,还记得吗?”。
花知转过头,淡淡的看他一眼。
她当然记得了。
她还知道都是她的那只脚惹的祸。
于是,她静默了片刻,嗫喏的开口,“因为我脚疼,没站稳。”
闻于夜愣了一下,往她右脚上看过去,嘴巴抿了抿,“嗯,脚踝处旧伤复发了。”
提到这,花知觉得那天晚上的事情又在脑子里重演了。
一个几个月前的旧伤,怎么会好端端的就复发了?
她承认那天晚上确实激动了一点,又因为宿醉脚步也虚浮。
但她想拦住闻于夜,因为他羞辱的话语让她完全不能接受。
于是,她忘记了这段时间里,每当她走路或者拍戏时,都刻意留心着这只脚。
也忘记,几个月前医生嘱咐说,韧带扭伤过一次之后很容易再一次扭伤。
更忘记,人在愤怒的时候,把全身体重和力气置于一只脚伤带来的压力有多大。
于是,她崴了,偏偏崴在楼梯上。
所以,她倒了。
综上所述,还是这只脚过于脆弱,花知幽幽的叹了一声气,“早知道就不去参加综艺跳那个舞了。”
闻于夜对此不置可否,坐在那里没说话。
屋里安静下来。
不知道是不是气氛有些微妙,还是受伤了之后本能的犯起了矫情。
花知觉得自己脸都不想要了,气冲冲的说,“都是林星儿把我弄伤的。”
这话意味深长,闻于夜的身板一下子直了起来:……
很好。花知心想,看来,他是听到了她之前的那番控诉了的。
但……
她偷偷的瞥过去一眼。
只见,闻于夜除了坐姿变得端正了些之外,面部表情倒是没什么变化,嘴巴也没动一下。
迟迟等不来一句解释,花知心里的那点儿期待慢慢被消磨殆尽。
她哼了一声,带着一点点怨气,“我要睡了。”
说完,她就背过身,钻回了被子里。
闻于夜:……
有些人面色淡定,实际上心里却慌到了极点。
闻于夜望着半张脸蒙在被子里的花知,脑子里组织至少八百字,全都堵在嗓门,一个字也蹦不出来。
他很少为自己辩解过什么,从小到大都很少做这种事。
尤其现在还在花知面前,紧张感让他更加不知如何开口。
如果事情的过程是一个完完整整的误会倒还好。
可偏偏他还真的抱了别人,搂得紧紧的,还差点儿就轻吻到她的头发。
这让打小就诚实、守信、有道德的他感到羞愧。
纯洁的良心受到了谴责。
因为似乎真的做了件错事。
这种愧疚让他在这件事不再自信、不再有理、也不再笃定。
但他又不能直接对着花知道歉说‘对不起’,因为说了,就好像变成他真的做了对不起她的事一样。
于是,他纠结了起来。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花知头顶的积怨也似乎一点一点的加重。
“那个——”闻于夜不安地从凳子上站起来,垫着脚尖,伸着脖子去看花知背过身的脸。
她正在装睡,眼睛闭着,睫毛一颤一颤,有点生气,嘴角用力地抿着。
闻于夜吞咽了一下,“那天晚上,林、林小姐,她过来是给我送衣服的。”
花知的眉梢动了动,但还是不愿意睁开眼睛。
“我跟群星娱乐的周总吃饭,但我事先并不知道她也在……”
知道她在听,闻于夜又一点点的坐回了凳子上,慢吞吞的开始解释。
如同小学生写作文一般,把时间、地点、人物、事件全部都叙述了一遍。
最后,说到了林星儿进了屋,他听到声音后从沙发上醒来,于黑灯瞎火、凉风幽静之中,看到一个披着长发、穿着白衣的女人剪影,怔怔地站在眼前——
听到这里,花知终于有了一点反应,她把脖子扭转了九十度,眉头快锁成一个山字,定定的看着天花板。
像是在想象着那个画面——
这他妈是个恐怖片吧?
突然间,就有点同情闻于夜了,她转过身,面向他,发现闻于夜一直低着头,手指不识闲地扣着病床上烫印的蓝字。
“然后呢?”花知催促他继续说。
她看不清闻于夜的表情,但是他的下颚紧绷,手指扣字扣得频率快了一些。
“然后我就让她走了。”他回答说。
花知对着天花板眨眨眼,又扭过头去,“就这?”
闻于夜咳了一声,“嗯。”
“你快别扣了!”花知训斥他,“毁坏公物要赔的。”
闻于夜:……
被教育了的闻同学很快的缩回了手,佯装镇定的抬起头,看着她。
目光切切,深情款款。
花知突然又不好意思起来。
在她眼中,闻于夜是不会撒谎的,那这就意味着——
搞了半天,还是场误会啊!
什么啊!
自己为此伤神伤心了那么久,还因为心里的疑虑导致了那晚的争吵,不小心跌落楼梯,把自己搞成半个残废一样,结果就是一场乌龙?
花知觉得自己大概是有点傻,但也不好承认,因为这会儿,她的脸面又稀溜溜的回来了。
她不能说自己是因为吃醋了才赌气,坐别人的车,郁闷回家,发火吵架。
而就在花知还努力的紧巴巴的端着的时候,闻于夜却不知道从刚才的那些话中突然提取出了什么重要的信息。
他像个复明的盲人,眼睛渐渐的有神起来。
“你之前说,”他问道,“你看到林星儿进我房间了?”
花知不明所以,转过头看他:“嗯。”
“你怎么看到的?你那天去找过我了?”
“啊。”
闻于夜压住了想上扬的嘴角,“你真的去了啊,那你怎么不进去啊?”
花知这会儿又不想端着了,哼了一声,“你都有了新欢,我还进去干嘛?”
闻于夜:……
他抿下嘴,偏过脸咳嗽两声,“都说了,不是新欢。”
花知这张脸面一会儿要,一会儿不要,弄得也非常精分。
闻于夜那边的误会说通了,她觉得自己这边也要解释清楚。
“那个——”她支支吾吾的说,“那、那晚,我其实,其实也没有跟金木在一起……”
闻于夜转过头看她。
花知继续说,“我从你房间门口离开已经很晚了,突然间也不知道能去哪儿,正好这时候金木打电话过来,我跟他的酒店安排在一块,所以,我就跟着他走了。”
说完了话,花知抬起眼睛。
两人的视线撞在了一起。
“你也别误会。”花知盯着他说这最后一句。
闻于夜一直看着她,眼神里像是藏着很多话,但缱绻纠葛了半晌,最终又像是慢慢消化了回去。
就这么怔怔的互看了一会,闻于夜忽然俯下身,在她眼睛上落下一个轻轻的吻。
“嗯,你先休息会,”他的音色温柔至极,“我出去一下就回来。”
花知被这个软软的吻弄得晕晕沉沉,本能的点点头,“哦。”
闻于夜理了理她额上碎发,然后转过身往门口走去。
轻轻的带上房门,沿着走廊走出十来米,才停下脚步。
伸手把裤子里震动的手机拿出来,“喂?”
“闻总,”项坤的嘹亮声音从话筒那边传过来,“我刚从花启明之前就诊过的几家医院里出来,所有病例资料都找了,但是因为时间真的太久了,有些化验单据可能不太齐全。”
闻于夜揉了揉眉心,咬着牙根‘嗯’了一声,“没关系,你先全部都发给我吧。”
第46章 魂穿了吗
“化验单我都看了,初步判断是免疫性溶血性贫血,但是因为资料比较久远,花启明当时的具体症状也无法当面诊断,所以没法确定。”
电话里是闻于夜的姐夫,是国外一家私立医院的内科医生。
他停顿了一会,又接着说,“花知的血液报告上倒没有看出来这方面的问题,但凝血问题明显应该是遗传的,不过看起来问题也不大。”
闻于夜静静的听着,轻轻的叹了一声,“嗯,我知道了。”
姐夫听出他声音里夹杂的疲惫与无奈,安慰道,“小夜你不用太担心,现在的医学与二十年前不能相提并论,即便是自免性的溶血现在也有有效的治疗方案可以控制病情,花知不会有事的。”
相同的话语,闻于夜在国内医院专家口中已经听过一遍了。
他只是心里有种莫名的怅然,是因为高度的绷紧的弦松弛过后的虚乏。
他低低的嗯了一声,又陷入了长时间的停顿。
姐夫有些担心他的状态,又说,“你如果实在不放心,可以让花知来我这里做一个全身检查。她现在的情况严重吗?需要我们回去看望一下吗?”
闻于夜放空的思绪回来一些,回答道,“哦,暂时不用了,知知她还不知道我让你查的这些事,还是……”他想了想,说道,“不要告诉她了。”
虽然花知一直对于家庭不甚在意,但是花启明显然对她来说是不一样的。
闻于夜不想让她知道自己在查她父亲的病因,也不想让她对自己的身体产生无端的猜测。
“好吧,有什么需要一定要告诉我们。”姐夫说道。
闻于夜答应下来,就挂掉了电话。
回到病房时,发现花知已经醒了,还正试图站起来,去拿沙发旁边的手提包。
“你要干什么?”闻于夜走过去扶住她。
“我想拿一下手机。”花知回答说,“我要给安安打个电话,我现在的腿脚不便,后面的工作可能会有影响。”
闻于夜垂着眼睛看她,面容有些不满,“我已经给盛君信打过电话了,还让他们公司里的人都不要过来骚扰你。”
花知:……
话虽这么说,闻于夜还是把手机递给了她,“但你要想打你就打吧。”
那还有什么打的意义?花知把手机放到了一边,慢慢的回到床上坐着。
两人默默的坐了一会。
花知不指望闻于夜能开口说什么,于是她问,“我什么时候能出院?”
闻于夜敛眉想了想,“再观察一晚,如果你觉得身体没什么问题了,明天就可以出院。”
“我身体没什么问题。”花知很快的回答道。
“但你得坐轮椅坐一个月。”闻于夜指了指她的脚。
一个月也太长了吧?花知心里这样想,但这时候也不会去抬杠,只要能离开医院,她都愿意配合,“好。”
闻于夜没想到她这么痛快的就同意了,略感欣慰,忍不住俯下身又在她额头上轻吻了一下,“那你老实躺着,我去找一下医生。”
这已经是第二次被蓦然的亲吻了,而且每次亲吻中没有一丝的□□,完全像是哄孩子似的本能动作。
花知都有些手脚无措,只好镇定的靠在床头,迟钝的‘哦’了一声。
闻于夜便又走了。
花知愣愣的看着天花板。
从医院醒来的这两天里,有个念头经常会在她脑子里冒出来,但都会被她以‘暂不考虑’的想法抛之脑后——那就是摔下楼梯那晚她签上字的离婚协议在哪?
如果上天能再给她一次机会,她肯定不会那么潦草的就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并赌气似的扔到了闻于夜的面前。
因为她现在已经知道了林星儿那件事是个误会,那么在处理与闻于夜的关系就要倒退到一个星期之前。
嘴是个好东西,但是显然闻于夜是不太会用这个玩意。
那为了不留遗憾,她只好委屈一下,敞开自己的并不宽广的胸襟,在签字之前,真诚地问一下闻于夜,“你真的想跟我离婚吗?”
闻于夜会怎么回答?
抱着这个薛定谔的答案,第二天,花知在忧心忡忡之下的出了院,回到了别墅。
“闻总,需要我把上次找的那几个调理师、营销师、起居保姆再请回家里吗?”项坤站在玄关处问。
此时的闻于夜正小心翼翼的把花知抱到沙发上,他没有抬头,声音有点沉闷,“不用那么多人,请个保姆每天上午过来就行了。”
项坤说好,但眉头却皱了起来。
“我不喜欢家里有那么多人,”闻于夜直起身,看着项坤,继续吩咐,“把最近一个月的工作都送到家里来,我最近都不去公司了。哦,对了,你现在去把一楼客房收拾一下。”
项坤愣了愣,反应过来老板的意思,连忙点头,“好的。”
花知也被闻于夜这个决定惊到,抬着头,瞪着大眼睛看着他。
“怎么了?”闻于夜被她这一眼看得心头软软的。
“你这一个月都在家里办公?”花知问。
“嗯。”
“为什么啊?”
花知张口便问,虽然心知他多半是因为她的腿伤留在家里,但是这伤也不是第一次了,同一个人怎么两次的态度相差这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