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了片刻，李蛰解释，“饿了。”
唐露点了点头，信以为真。
是真饿了。
李蛰端着面条，不到半分钟就吃掉了一碗。
端着空碗又去厨房盛了一碗，回到餐桌的时候发现唐露一直撑着脑袋看着他。
他挑了挑眉，无声的问她干嘛。
“哎？小蛰，我有件事。”
“嗯？”李蛰吸溜着面条，唔哝一句，“什么事？”
唐露瞥他一眼，把双手放平，脑袋放在手背上，望着他，“这次爬完山，我想回家看看。”
李蛰顿了一下，随即又点了点头，“这很好啊，唐叔叔唐阿姨应该很想你了。”
唐露：“我都大半年没回去了。”
那就还是过年那阵子。
李蛰想到那几天，他几乎无时无刻不在留意着对面唐家的情况，在他粗略的记忆里，发现好像确实很少看到唐露出门。
他看了她一眼，试探的问，“你是什么时候发现自己的问题的？”
“就是年初的那阵子。”
李蛰点点头，静静的等了一会，发现她停了下来没再说话。
心里盘算着是继续往下问一点，还是不去紧逼的时候，她又突然开口了。
“开始的时候，发现自己不敢看别人的眼睛说话，后来，发现正常的沟通也会让我直冒冷汗。”
唐露眼睛盯着虚空的一处，摇了摇头，“再后来，我就躲起来了，不愿意出去见人了。”
“然后你就来找陈莫姐姐了？”
“是，起初陈莫想带我去看医生，我还不愿意，坚持认为自己没病。直到有一次，我在外面的小餐馆里碰到一个过来搭讪的年轻男人。”
李蛰愣住，他想到了那次在街上的事。
唐露静默了很长时间，最终过滤掉所有的细节。
“我把一碗热汤直接砸在了他抓我胳膊的手上。”
说着，她的双手渐渐紧握起来，“我完全没想到自己会反应这么大，但是当时真的心跳快到要吐了。”
“我喘不过来气，”唐露声线颤抖，“整个餐馆的人都看了过来，他们说我是神经病，还有那个男人，他也骂我，他说我是——”
“好了好了，不说了。”李蛰走过去，伸手将她抱在怀里。
心里一抽一抽的难受，他用手抚着她绷紧的后背，“没事了，现在已经没事了。”
唐露的情绪在他的安抚下渐渐平稳。
“别怕了，”李蛰在她的耳边轻轻的说，“我会永远在你身边的。”
说不上来这个拥抱给了她更多的勇气还是更多的鼓励。
如同一只迷路的羔羊，飘荡了数百日，终于找到了来时的途迹。
她可以回家了。
“谢谢你啊，小蛰。”
**
A大西门外。
蜂子正在分配房卡。
一排站着大坤和他女朋友、小胖、还有赵媛。
最后两张房卡，一张给了赵媛，一张留在手里。
“你这是谁的啊？”赵媛指了指他手里。
蜂子瞥去一眼，随意道，“蛰神啊，他正在路上呢。”
赵媛心里扑扑跳了两下，脸上窃喜，抻着脖子看了一眼房号，“你跟李蛰师兄住一间啊？”
蜂子嗤笑一声，伸手捞过旁边的小胖，哀叹着，“哪能啊，我和他，两条狗住一间。”
小胖朝他瞪过去一眼。
赵媛咦了一声，“那李蛰师兄一个人住一间啊？”
蜂子挑着眉峰有点无奈，也有点不耐烦，“非得让我们单身狗说出这么残酷的事实吗？大坤跟他老婆住一间，蛰神当然也跟他老婆住一间啦。”
听到后半段，赵媛脸色唰的沉了下去。
“什么？李蛰师兄……有女朋友了？”
第21章 处男趴
李蛰开着车，唐露坐在副驾驶上看着窗外。
快到A大了，路边的街景唤起了她久远的记忆。
学校周围的人群渐渐密集起来，她开始有些坐立不安。
“快到了，”李蛰朝她看过去说，“姐姐别担心，我跟宿舍里的人都说过的，到时候你就当那几个家伙是几块石头。”
唐露顿时狐疑起来，转过头，“说过什么？”
李蛰沉思片刻，“说你很害羞，不爱说话，让他们不准过来闹你。”
唐露回过头，低声浅浅的笑了笑。
笑得无奈又自嘲，李蛰伸手过去捏了捏她的手。
其实李蛰没有说全。
在决定带着唐露来这之前，他可不仅仅对宿舍里的那几个人说这些不痛不痒的话。
实际上，他对着他们叮嘱了老半天。
包括唐露对陌生人有沟通障碍这件事，也拐着弯解释了很久。
好在宿舍里的几个兄弟都没什么坏心眼，还表示十分的理解，只让他安心的带着姐姐玩，哥们几个绝对不去打扰他们的二人世界。
车子停在校外的停车场。
李蛰下车的时候才发现同行人中，竟然多了一个赵媛。
他斜眼看着蜂子，蜂子一脸的无可奈何，对着他悄悄做口型，‘硬要跟来的。’
李蛰没再过多纠结。
唐露下车之后就被紧紧的牵着手，眼前的人她一个都不认识，不过也事先也通过李蛰的介绍知道了各自的身份。
有女朋友陪着的那个是大坤。
一头自然卷痞相的是蜂子。
乖巧圆润的是小胖。
还有一个女生她猜不出来。
而这个女生的视线似乎一直定在自己的脸上。
唐露没去看赵媛的眼睛，但是却对另外几个人点着头笑了笑。
大家都很和气，对着她回了个笑，也没再过多关注她。
除了赵媛，余光中，唐露觉得她的脸色冰冷，一停不停的打量着自己。
她的手指在李蛰的掌心扣了两下。
无意识的，但是李蛰却感应到了，将她的手攥的更紧。
“行了，到齐了就上车吧。”
他们包了一辆13座的小巴士，李蛰说完，就率先领着唐露上了车，坐在了后排。
一路上，蜂子在前面吵吵闹闹的说话。
唐露有时也会注意他说的内容，遇到好笑的地方，她也会轻笑两声。
不难，真的不难。
知道他们都是李蛰的好朋友之后，她觉得自己对这些人也不感到那么陌生了。
半程过去，车子驶入一条山道，弯曲颠簸起来。
兴奋感过去之后，车里的吵闹声渐渐平息了，一个个不是捧着手机玩就是闭着眼睛小憩。
唐露坐车时玩手机会头晕，所以她靠在椅背上开始休息。
刚闭上眼睛，就听到旁边的靠背往后扯动了一下。
“哎？李蛰师兄，”是一个娇俏的女生声音，“你可真不够意思啊，我都不知道你什么时候竟然谈恋爱了？”
唐露知道应该是那个叫赵媛的女孩，刚才一直在前排跟蜂子打闹。
她静躺在那里没有动。
没多会，听到李蛰无所谓的音调，“怎么？还得向你汇报不成？”
“那倒不用，”赵媛朝着唐露的方向努嘴，“只是你好歹介绍一下吧？嫂子哪里人啊？”
李蛰简单回答：“我的邻居。”
赵媛：“哎哟，还是青梅竹马呢，”
李蛰睨她一眼，“你赶紧坐好吧，山路不稳。”
“怕什么啊，”赵媛朝着里面的座位挪了一点，“我还没跟嫂子打招呼呢？”
李蛰瞬间有点慌，想拦也没能拦住，赵媛的手已经从座椅间的缝隙伸了进来，直接戳了一下唐露的后背。
“哎？嫂子你好啊？我叫赵媛——”
“哎！你，别——”李蛰把她的手指按住，往后退了退，脸色不善，“你别吵她。”
赵媛不满，“你这也太护了，我就打个招呼。”
“你能不能让她休息会，”李蛰有点烦躁了，他瞥一眼还闭着眼睛的唐露，又补充了一句，“她昨晚都没怎么睡好。”
“……”
“……”
车里安静了几秒。
“哦——”
接着，就突然听到前面的几个人开始瞎起哄。
李蛰：“……”
昨晚——
没睡好——
仔细一琢磨。
好像这话里内涵是有点多。
男女朋友，早上一起来的，男的说女的昨晚没睡好……
一车上人都在那遐想纷纷。
但是上天可以作证，他刚才在说出这话的时候一点也没别的意思。
赵媛的脸色铁青，冷笑一声之后起身走了，坐回了前排的座位。
在一群调侃戏语之中，李蛰觉得自己脸有点热。
偷偷转过头看了一眼唐露。
虽然还是在闭眼小憩的状态，但是唇线抿的紧紧的，耳尖似乎也有点红。
明显的听到了刚才对话。
啊，李蛰觉得好像更热了。
车子停在了半山腰的景区门口。
下车之后，每个人各自带着饮用水和食物就沿着阶梯开始爬了。
一路上说说笑笑，唐露虽然没有搭腔，但是也都跟着大家的情绪一块，该笑的时候笑，该冷场时冷场。
整个看下来，觉得她好像也就是害羞一点、内向一点而已。
“姐姐！”站在斜上方的蜂子突然把话头转向她，“你和蛰神在这慢慢爬，我们哥几个先去山顶住宿的地方安排一下晚饭。”
唐露愣愣神，抬起头看着他，“哦，好啊。”
蜂子对着她笑了笑，一转身就往上跑起来。
中途还把郁郁寡欢的赵媛一起拎着带走。
没多会，山路上就只剩下了她和李蛰。
李蛰表情淡定，手里拿着一根木棍，沿途敲敲打打，似乎对于室友们的离去一点也不惊讶。
看样子，极有可能是早安排好的啊，她心想。
“那个叫赵媛的女孩——”
唐露刚一开口，李蛰手里的木棍就秃噜了手，哐当一声掉地上。
唐露：……
有这么心虚么？
李蛰轻咳一声，弯腰拿起棍子，“啊？”
“她喜欢你吧？”
棍子在他手里跳了两下，李蛰舔了舔嘴唇，“啊，她就是一学妹，我们院赵教授，是她爸爸。”
“哦。”唐露点点头，“那……应该叫作小师妹啊。”
李蛰咳了两声，不自然的摸了摸鼻子，静了片刻，“我尽量躲着了已经。”
唐露瞄他一眼，回过头问，“刚才来的路上你没跟我说她也要来爬山啊？”
“啊，我那是真不知道。”
“哦。”
山风裹着野花的清香吹过来，身上的薄汗散开之后，凉凉的很舒服。
“别吃醋了，姐姐。”
唐露抬眼看了看李蛰。
李蛰低着头爬台阶，侧颈的肌肉随着步伐一紧一松，线条流畅完美。
虽然是央求的口气，却带着淡淡的笑。
嘚瑟而又窃喜。
臭小子！
两个小时之后，两个人晃晃悠悠的终于登上了山顶。
站在观景台上看着山下，无声地感受了一会高峰之上给人带来的敬畏。
从观景台下来之后，两人又原地百十米的地方转了一会，却没看到他们另外的那拨人。
“搞不好已经回旅店了，”李蛰看了一眼暗下的天色，“我们也过去吧。”
唐露点点头。
到了旅店才知道中途大坤跟他女朋友也独自开溜了。
一行人分成了好几拨，最后晚饭也没能一块吃，就在群里约了一下晚上出来吃夜宵，然后各自回到了各自的房间。
到了房间之后，微妙而又尴尬的气氛就出现了。
进门前，李蛰以为蜂子定的是间标准间。
进门后，才发现，他竟然定的是个大床房。
想必是跟大坤一个待遇。
也难怪宿舍里其他人多想，他每个星期都往B市跑，也没说过自己在那租了房子，那大家肯定猜想着两人早就住在一块了。
神他妈才知道，他连‘按墙上激吻’这一步都还没敢下手啊！
两个人对着屋里唯一的大床都有些出神。
唐露最先回过神，她把自己的背包放到一旁的沙发上，轻咳一声，“我先去洗澡了。”
李蛰神游太空一圈回来，木讷的点点头，“好啊。”
没多会，浴室里就响起里淅淅沥沥的水声。
听的人口干舌燥。
李蛰坐在床沿，脚尖不停的上下垫了垫。
两分钟后，他起身站起来，拳头一紧又一松，走出了房间。
*
山顶夜晚带着一丝寒意，悠然的沉静。
蜂子、小胖围在一个烧烤架旁。
凉风萧瑟，天可怜见，大大的露台上只有他们两个。
小胖伸手去拿架子上的油，一不小心，差点弄倒调料瓶，蜂子赶紧去拦，却一个手滑把油刷掉进烤架里。
刺啦一声！
油烟冒上来。
两个人慌忙的上前抢救。
四只手七上八下忙乎一通，最终刷子废了、调料洒了、烤翅糊了……
两人看着一地狼藉，相视一眼。
双双默契的哀叹一声。
小胖朝着露台入口看了一眼，“不是吧，这约好的晚上吃夜宵，怎么一个人也没不出来？”
呵，蜂子冷笑一声，“老婆热炕头，山顶吹冷风，要你，你选哪个？”
小胖理直气壮道，“但是老婆一直有，山顶咱可不常爬啊。”
“你懂啥？”蜂子对着他啧啧两声，“处男没有发言权。”
小胖：“……”
静默两秒，露台上空哗啦一声飞过两只乌鸦。
“你说我？你搞的你有经验似的？”
“我怎么了？我就比你有经验怎么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