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露想了想：“十天？或者十一天。”
“天呐！你都不扔垃圾的吗？”
“扔垃圾我会出去的，不过一般都在晚上。”因为不想换衣服。
“够了，你真的够了，你怎么就不出去转转，找个朋友逛逛小吃街也行啊！”
“我在这里没有朋友，只认识你一个。”
“……”
十秒钟后，陈莫带着浓浓的歉意和哭腔，“好吧，这都是我的错，我亲爱的露露，是我让你受委屈了。”
唐露觉得陈莫的话里带着反讽，但是没证据。
“那就这样决定了！”陈莫又精神抖擞起来，“明天！明天你陪我去会场，我马上把地址发给你。”
“可是——”
“没有可是！就酱！再见，我要去烫个头发了！”
电话被挂断，唐露看着手机发了会呆。
叫醒时的睡意也随之消逝，便从床上爬了起来。
洗漱完毕之后，开始了一天的工作。
登录账户，点击热搜，寻找新闻，整理思路，发表小论文。
因为昨天被盗号的小插曲，这一次唐露特意关注了一下3号马甲动态。
评论、登录、回复都是自己的记录。
好像……回归正常了。
*
因为前一晚的停电，所有程序重新跑，李蛰一直搞到12点才回到家里。
A大离他家开车近一个小时，他下学期就大三了，可依然几乎每个星期都回家。
爸妈、同学都以为他是个非常恋家的人，可真正的缘由只有他自己知道。
夜深人静，这一条街的排屋只有他二楼的房间还亮着灯。
去B市比赛的车是明早八点在校门口集合，这意味着他六点就要起床了。
再不睡好像就真的没几个小时了。
窗户没关，夜风吹起了白色窗纱，夜空上的弦月或明或暗。
李蛰把自己的行李放到桌边，本想着关窗，可手指碰到窗棂又停下，然后顺势坐了下来。
眼睛还是习惯性的望着窗外对面的房间。
听说，她五一几天假还跟叔叔阿姨在B市玩了几天。
他揉了揉自己刚吹干的头发，长长的睫毛低垂在眼睑上方，投下一块阴影。
要是这个比赛也在两个月前多好啊，说不定还能碰上。
他扁扁嘴唇，手指在行李箱上扣了扣。
接着，他用力的拍了拍自己的后脑门。
想什么呢？B市那么大，几百万人，哪会有那么巧合的事情。
哎！李蛰叹了口气，起身关了灯，把自己融进夜色里，倒在了床上。
*
机器人大赛会场在B市的体育馆。
唐露和陈莫到的时候，外面已经围上不少人了。
体育场里人头攒动，比赛氛围浓重，看台上还有拉横幅，举灯牌的啦啦队。
唐露像一只自动行走的人形手办，全程跟在陈莫身后。
这种比赛她没接触过，绕场一周之后也不知道具体是要比什么。
“主要是红蓝双方对抗，双方有七个不同性能的机器人，在布满机关的赛场上进行攻防战，在规定时间内击毁对方基地就算赢。”
听着陈莫介绍的比赛赛制，唐露点点头。
“这里面涉及许多嵌入式系统设置、惯性导航、人机相互的学科知识，”陈莫举着颤抖不已的双手，“啊啊啊，反正听起来就特别帅，是不是露露？”
唐露莫名的看了她一眼，觉得她的状态有些不对劲。
沉默了片刻之后，还是问，“你什么时候开始喜欢这些的？”
两人高中都是文科，数学是弱项，物理是雷区，对这些机械控制类的玩意是一窍不通。
什么嵌入式、什么人机，这种话从陈莫的嘴巴里说出来，就像是从牛顿嘴里背诵了出师表。
违和，太违和了。
果然，陈莫舔了舔嘴唇，两颊微微泛起红晕，有点不好意思起来。
唐露眉梢一挑，察觉有事，接着问道，“你这……不是来看比赛的吧？”
是来看人的吧？
陈莫嘿嘿一笑，也懒得遮掩，“是啦是啦，姐姐我最近看上了个男神。”
唐露抬眼看到比赛场上挂着条幅，都是某某大学，咧着嘴角，“还是个学生啊？”
“啊？”陈莫愣了愣，反应过来，“哦不不，不是学生，是学生导师，B大的，以前……我学长，留校当导师了。”
唐露拉长的‘哦’了一声，回过头一看，发现自己好像真的坐在了B大的后援队伍里。
她朝着赛场看了看，“哪呢？”
“队员们都还没入场呢，”陈莫说着有些害羞，脸发热的厉害，拉扯了一下唐露，“哎呀，这里面太热了，走吧我们先出去买瓶水。”
唐露自然没意见，跟着走到了大门口，突然看到迎面而来几个啦啦队的条幅上写着A大的字样。
“哎？这不是我母校么？”她提起了点兴趣，“他们也要来参赛啊？”
“嗯，分赛区前四可以进入全国总决赛，目前东部赛区就是B大和A大两队在争夺第一呢。”
“我先去买瓶水。”陈莫说着就走开了。
“哦。”唐露还在盯着那熟悉的校徽看。
举条幅的是几个小姑娘，穿着一样的黑短裙，带着一样的夸张发饰，聚在一块叽叽喳喳，神情雀跃。
不像是来看比赛的，倒有点像追星的。唐露心想。
站了一会，觉得有些无聊了，把手机掏出来。
职业习惯，点进微博刷了一会。
在今天来这里之前，她已经蹭过一遍热点了，现在点开评论区看看大家还在不在讨论。
上千条评论不可能全看，只能随便过一遍。
正在惯性的往下划的时候，一个熟悉的ID一闪而过。
唐露觉得头皮麻了一下，两秒钟才反应过来，连忙往回划拉几页。
【逢考必过求求了】：你这鱼缸形状有点奇特，我见过一个一模一样的。
唐露：？
这……这不是她的3号马甲吗？
怎么又……开始独立行走了？
*
酒店离比赛会场要坐车半个多小时。
为了放松紧张的心情，队员们大多都在座位上闭目养神。
李蛰头上套着个耳麦，闭着眼睛眯了一会，发现也没什么睡意，又睁开眼睛开始玩手机。
回了几条父母问询的短信之后，他点进了微博。
首页大部分都是谈论机器人大赛、机甲竞技的事情，所以那条停电引申至煤炭紧缺的新闻标题党就显得极为突兀。
呵！昨天不是把她取关了么？
怎么又出来了？
李蛰觉得很诡异，但是也没多想。
微博本来就是个动不动被夹、手滑、抽风的APP。
这次，他没直接上手取关，而是排解无聊，点进了这篇博文看了一会。
内容倒是没什么意思，他一目十行，十秒钟看完。
想着回复一条【说得很好，下次别说了】。
手指刚开始打字，突然顿了一下。
点开了文章的配图。
是阴暗光线下，窗台的一个鱼缸。
这鱼缸形状……
心里猛地颤了一下。
但是仅一秒钟又恢复了正常。
脑子稍微转了转，觉得还是不可能，于是便把之前打的字删掉，改成另外一条发了过去。
放下手机之后，心绪有点混乱。
好在十几分钟的车程，又让他渐渐平静了下来。
“哎？到了吧？”
“到了吗？”
“应该到了，我都看到我们校徽了。”
“哪呢？”
“那儿，那几个穿黑裙子，扎双马尾的……”
李蛰半垂着眼皮朝着窗外看了过去，视线在体育馆外面巡视了一圈，才落到旁人议论的那群黑裙子小姑娘身上。
正想吐槽为什么机甲竞技的啦啦队看起来像是来搞漫展的？
突然地瞥见那群小姑娘的附近——
是个熟悉的身影。
李蛰倏地直起了身，眼睛定定于那一处！
浑身的血液像是忽然停滞了两秒，接着，就以一种不可名状的汹涌壮阔的架势在他平滑的血管中横冲直撞起来！
第3章 拳头一紧
唐露退出评论区，把那条微博的配图打开看了看。
当时只是随手一拍，没太注意，现在来看，拍的是自己窗台上的那只鱼缸。
嗯？唐露突然怔了一下！
这鱼缸……
是她高中毕业旅行时在海边找师傅特意定做的啊！
【逢考必过求求了】竟然说他见过一个一模一样的？
骗谁呢？
是不是想套近乎啊？
哎？不对！
比起这个，这人是不是又一次盗号了？
唐露嘴巴抿紧了些，一次就算了，第二次就有些恶劣了！
她点进私信，给【逢考必过求求了】发过去一条：你是谁？
刚发完，好像听到身后的这群小姑娘不知道为何突然沸腾了起来。
一个个啊啊啊的尖叫着。
再一扭头，发现有辆大巴车停在了广场上。
她闪退到一边，让这群疯狂的女人呼啸而去。
大巴那边很快围上了人，她看了几眼发现什么也看不见，于是就把视线转向了体育场外的超市。
陈莫怎么还没回来？
尖叫声由远及近，唐露眉宇间有些不耐烦。转念一想，这陈莫的男神会不会也在这里面啊？
现在要不要给她打个电话通报一声？
“唐、唐露——姐姐？”
就在她纠结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一道沉澈的男生声音。
音色有些熟悉，但是唐露没能一时间想起来，她回过头看到一个高瘦挺拔的男生站在她两米处。
没来得及仔细辨认脸，但迅速回想了下自己目前的圈子，似乎没有这样的人。
陌生的感觉让她本能的往后退了一步。
谁知那人的声音愈加兴奋，“姐姐！真的是你！”
唐露顿住脚步，往那人脸上多看了几眼，五秒过后才慢慢回想起来，“小蛰？”
“啊，是啊。”
李蛰身后渐渐围上一圈人，但他就像毫无察觉一般，喜悦之中夹杂着些许局促，“你怎么在这啊？”
“呃……”唐露看着越来越多人向他靠近，心里有些发慌，瞄了一眼他衣服上的队服，“你是来比赛的啊？”
“啊。”
“我陪我朋友来看比赛的。”
“哦。”
“还挺巧的啊。”
“是的。”
没多会，李蛰身边站着几个穿着一样队服的男生，身后还有一群奇装奇服的小姑娘。
他们应该察觉到面前两人认识，异样的眼神在唐露和李蛰身上扫来扫去。
唐露的身体开始紧绷，心率陡然上升。
她把这种不适感压了压，对着李蛰道，“那你快去忙吧。”
李蛰愣了一下，似乎才意识到身边围上了一群人，犹豫了一下，还是指了指会场的方向，“那姐姐我先走了？”
“好。”
“等比赛完了我再找你。”
“好，有空再聊。”
唐露用最客套的话来敷衍这次偶遇，终于让李蛰带着他身后的一群陌生人感到乏味的离开了。
生人远离了五米外之后，唐露感到身体渐渐的放松了下来。
她又往A大校徽那块人群看了看，发现隐约还能看到李蛰冒尖的脑袋。
“他长的好快啊。”唐露自言自语。
“谁？”身后突然闪出陈莫的身影。
唐露愣了一下，转过身，“哦，是我隔壁家的一个弟弟。”
陈莫点点头，眼睛胡乱扫了一圈，也不知道她说的是谁，“是来看赛的还是比赛的？”
“比赛的，”唐露想到这突然挑起了眉，故意对着陈莫，“A大。”
“我靠！”陈莫来劲了，“那不是我男神的死对头嘛！叫什么名字？”
“啊。叫李蛰。”
陈莫眯着眼睛想了会，摇摇头。
以她对这项比赛入门的程度，除了她男神之外，目前只认识B队的两个队员。
“你们是不是很久没见了？”她随口问了句开始朝着大门入场。
“以前偶尔回家的时候好像见过，但都没怎么注意，”唐露跟在身后，喃喃自语，“今天才发现他变帅了好多啊。”
*
12岁的李蛰还没开始发育，身高不到一米五，圆圆的脑袋看着有点虎。
尤其是穿着一件条纹背心，拿着一根树枝，趴在门前戳蚂蚁洞的时候。
总让人觉得，这孩子离长大还有好远的路要走。
那时他刚搬进这条街，没什么朋友，花坛旁边的蚂蚁洞是他最感兴趣的东西。
玩断了几根树枝之后，他有些疲了，准备起身回家的时候突然发现有团黑影从他上方笼罩了下来。
回过头，发现是个姐姐，长得还挺漂亮，就是比他高出了一个头。
“小鬼，”漂亮姐姐跟他说，“你整天趴在地上干嘛呢？”
李蛰皱着两根小眉毛，显得很倔，“你叫谁小鬼呢？”
漂亮姐姐笑了，右脸显出一个浅浅的酒窝，“当然是叫你了！”
“我都已经要上初中了！”
“啊？真的？我以为你顶多小学三年级呢！”
“哼！”李蛰生气的抱起了胳膊。
他从五年级直接跳级上初中，每个人都夸他聪明。
可就是个子还有点矮，这一点让他很着急也很苦恼。
“好了好了，那我不叫你小鬼了，”姐姐哄他，“那你叫什么名字啊？”
李蛰犹豫了一下，仰着脖子看着她。
她又对着他笑了笑，露出了一排好看的牙齿。
算了，做人要有礼貌，李蛰决定不介意对方最开始的不尊重。
蹲下身，拿着半截树枝在地上写了两个字。
“李——蛰。”漂亮姐姐盯着两个字看了一会，皱起了眉，像是陷入了沉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