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一脸冷漠的第五魏洛。
“周莫尔,你不要循蹈了?”
朵朵浪花轻快起舞的海面,突然袭来一股风暴,北斗七星的斗身都没有第五魏洛的问话转折大。
魏洛面无表情,似乎就像在问“你吃了没”那样随意。
但无形中又感觉到他全身的DNA都在等待周莫尔的回答。
第17章 17
颜斌、石希磊仿佛刚刚经历了穿越。
睁开眼的另一个世界,令他们脑电波混乱,笼罩在云里雾里一时不知道该发出灵魂几问。
只有张玑,带着会心的窃笑,打算津津有味地欣赏这出好戏。
内容不意外,过程很惊讶。
周莫尔正面红耳赤地反驳他和和隋妍之间的事情。他看着第五魏洛,意外的表情一闪而过,突然酒劲上头,脸颊滚烫。
上一次也是酒后,这一次又是酒后。为什么每次都是要酒后表白。虽然自己知道每一句都是真心所出。但她呢?她知道吗?她信什么?所以现在——能说什么?敢说什么?
该死的时机又一次噎住了周莫尔。
“关我什么事啊!”循蹈声音上扬,继而抿起嘴微笑,继续说道,“很配呢,我们系花真得很漂亮的!而且好喜欢周莫尔。”
“周莫尔,姑娘的心意你不珍惜,以后后悔吧!”一句提醒透着酸意从颜斌的嘴里溜出来。
心有猛虎,细嗅蔷薇的颜大公子,想来是特别渴望这样的美事发生在自己身上。
“我不知道,不回应!”
周莫尔不是滋味地盯着循蹈,带着一脸无奈重重地瘫在椅子上。眼睛低垂,胸口上下起伏。
“都在玩‘心悦君兮君不知’的把戏呢!”第五魏洛斜睨着郁结到无话可说的周莫尔,若有似无地瞥了眼循蹈,又追了一句玩笑话。
他幽深的双眸蕴藏着令人琢磨不透的心思。
其他人都当他是单纯调侃一笑而过。除了循蹈,稀奇古怪的想法,偏离轨道萌发。
第五魏洛这句话,是在说和隋妍和周莫尔,还是周莫尔和我——总不会是他和周莫尔吧?
清奇的想法在脑洞里外里进进出出,循蹈忍不住就要问出口,但终究还是觉得荒唐不妥憋了下来。
又是燥热的喝酒、嗜辣,刚才那段插曲远没有到达饭局的高潮。直到开始出现精神分裂般哭笑吼叫,大肺活量地唱着火箭也拉不回的音调,一句话里的每个字都快要把舌头咬掉般才能吐出来。
周莫尔知道现在自己做什么他们都绝不会注意到。
他尽量轻柔地拉着循蹈,进到自己的房间。循蹈顺从地走进卧室,一张看起来无比柔软的大床映入瞳中。瞬间成千上万的瞌睡虫直冲上脑,全身的骨骼肌一刹那被全体催眠。她像被注射了肌松剂一样绵软下来,直扑向床中央。
周莫尔大步流星挡住她,循蹈靠在了他的怀里,他低下头,她抬起头,交错间两张脸颊贴在了一起。
循蹈迷迷糊糊地推开他,带着疑问的眼光。
此刻,周莫尔仍陷在电光火石般娇嫩的触碰中,虽仅仅片刻,却萦绕不断真切地烙印入脑海。他的心脏急速地跳动,只有她,令他如此心动。
“小蹈,我去年送你的礼物,喜欢吗?”
循蹈歪着头在想,确实已经过去很久了,周莫尔终于有机会提及。
“哦,对,那条项链——奢侈品牌呢,很贵的——你真得很大方啊!”
那条R牌的项链,周莫尔在店里一眼相中。它是那么简洁,没有一丝累赘的装饰,脱俗雅致中透着俏皮可爱。店员说它属于永恒经典的“陪伴”系列,不是有句话说:陪伴是最长情的告白。
周莫尔毫不犹豫地买下它,他就想把它送给循蹈,并没有赋予此举任何意义。他只想看到她戴上这条项链的样子。
周莫尔打开电脑桌旁的抽屉,拿出了那款经典的喜气洋洋大红色的小盒子,探手递给循蹈。
“和上次那条同款,但是玫瑰金的,也许你更喜欢这个颜色,算是今年的礼物。”
“干嘛又送我礼物!”循蹈并没有伸手接,甚至没有多看一眼。
视线很快转走并停留在大床的中央,轻轻地叹着气。
“天啊,还是一样的,买礼物用不用这么专一啊!”这句话循蹈只是一想而过,并没有说出口。
“不为什么!就是想送,我帮你戴上。”
周莫尔将循蹈拉近自己,她不从,他再用力拉。
可气的是,此时此刻,循蹈如同空中的风筝,他越拉扯,她越挣脱远离。
终究事与愿违。
“我不要礼物,我只想睡觉。”
两个人的拉锯忽然令周莫尔哭笑不得。他小心翼翼地松开手,忍不住挠了挠头。
循蹈以为风平浪静,快速扑向那团柔软。这次周莫尔没有阻止她。
“小蹈,你有喜欢的人吗?”他真的无计可施了,就这样问了吧!
循蹈趴在床上,缓缓侧过头望着周莫尔。几缕头发散乱在脸上,掩盖了她的不安。
他静静等待着,她什么声音也没发出,他一度以为自己丧失了听力,故而走近了一些,却看到她闭上了眼睛。
睡着的她那么惹人怜爱,明明很在乎,却不忍再打扰。
他打算离开房间,缓缓走到门口,抬手正欲拉开门,耳后响起清甜却又泛涩的声音。
“反正不会是你。”
当周莫尔意识到这是循蹈回复他的那一刻,全身动静脉循环中流淌的血液,通通被集中,冻结般压迫在他的心前区。
他感到自己的心脏从胸腔跌落到腹腔。
如果不是因为男性的腹腔是完全封闭的,那它可能会一直沉落,直至摔在地上,碎成四块心房心室的活体标本。然而现在它在自己体内碎裂的奇形怪状,大概无法再完整地拼接在一起。
他看不清、想不透、无法了解、无所适从,想突破又怕拒绝,得不到又不愿退却。
打着黏黏糊糊的招式却遍体鳞伤。他突然觉得自己俗不可耐,烦透了。
他甩上门,快步离开。
周蔺晨和太太看完电影回到家中,已是午夜。孩子们散落在客厅、客卧做着美梦,挂着口水,鼾声四起。
眼前的一片狼籍,令夫妻俩想起了自己年轻的时光,流露出无比的羡慕。
给孩子们一一盖上被子后,他俩蹑手蹑脚进了自己的卧室。
周莫尔在沙发上躺着,朦胧中醒来,天边露出一抹曙光。他突然想去看唤醒万物的日出,想一览那冲破黑暗散发出光芒的壮美。
也许,会带给自己新的勇气和思绪。
可是——他再看看外面,知道已经来不及了。
但他还是穿好衣服走出家门,他想要呼吸些新鲜空气,缓解彻夜的胸闷。
一排排只剩光秃枝桠却笔直依旧的法国梧桐仍在穿插交汇的道路两旁毅立着。没有风,阳光透过水一般透明的天空,落在树上,洒下斑斑点点的树荫。
周莫尔信步在熟悉的街道,在小城的静谧与和谐中,连呼吸都是安逸的旋律。他多想拉着循蹈的手徜徉在褪去繁华的空间里,在树影下亲吻,把最喜欢的女孩紧紧拥入怀中,向她传递自己的温暖。
但现在,他懒洋洋地靠在一棵冰凉的树干旁。几只麻雀立在枝头,鸟头左摇右摆,似乎在聊着他的闲话。
循蹈是被第五魏洛唤醒的。
她起来时周莫尔已经买好早餐回到家中,大家围坐在一起开始享用。
循蹈和众人打好招呼,坐在了周莫尔身旁的位子上。周莫尔神色无异,只是对循蹈隐约不像往常那般体贴照顾。
循蹈望了周莫尔一阵。她知道他能感受到,但他没有侧过头来回应自己。
循蹈微微笑了笑,反而一身轻松,就好像虽然还未找到迷宫的出口,但游戏宣告结束,人已被放了出来。
就让我们像朋友般相处吧——周莫尔。
————
轮转实习后,循蹈考取了执业医师资格证。虽然还是实习医师,但已经开始在华医大附属医院消化内科做住院医师的工作。
医院每个专科会分为若干组,每组都有三级医师负责制度。下级医师对上级医师应及时汇报,听取指导意见,上级医师要有责任查询下级医师的工作。
在三级负责制里,主任医师是金字塔顶端,接下来是副主任医师,都应对主治医师的工作负责。
主治医师要对金字塔底端的住院医师负责。
实习医师还在地基阶段,本应由住院医师负责,但由于人手问题,时常会承担住院医师的工作,尤其是已选定专业的实习医师,只要有上级指导,在本科室能做的事情更多。
消化内科的病人很多元,涉及的器官、病症,更是种类繁多。医生除了病房的工作,还要承担科室的重中之重——内镜中心,主要是胃镜、肠镜检查及镜下微创治疗的工作。
循蹈喜欢这种忙碌,这让她来不及虚度光阴。
不过,极度困倦时,也忍不住大飙脏话。
刚坐在值班室,欲匆忙吃口饭填饱肚子再继续战斗时,护士按响值班室的通话器。
“喂喂,循医生,循医生,某某床排便了,叫你去看一下。”
真会挑时候。
循蹈应承后快步奔到病房洗手间,和颜悦色地查看患者的排泄物,精准地解释,再一阵风回到值班室继续扒拉自己的盒饭。
就像当初在医学院闻着福尔马林的味道解剖尸体,在宿舍欣赏血腥的恐怖片一样。
吐着吐着就习惯了。
第18章 18
大便是消化道健康的晴雨表。患有某些消化道疾病的人,观察大便是判断病情最简单直接的办法。
但病人只知道概念基本是没用的。
“医生,你看下我这是黑便吗?这算棕色还是黑色?”
“医生,你看我这是灰白色吗?算陶土样便吗?”
“医生,你看我这大便算性状异常吗?”
大概众人皆知消化内科医生是判断大便的高手,肉眼能探及常人所不能辨别的色质味的变化,并能深谙其指向。
离开病房,进了内镜室。以上又算得了什么!
肠镜检查前三天,患者宜吃无渣或少渣半流质饮食,不吃大叶的蔬菜。临近检查需要服用清洁肠道的药物清洗肠道。但就是有许多人,不遵照医嘱进行肠道准备,以致顽固的粪便舍不得离开温室,仍残留在肠道。
肠镜检查时,需要不断给肠道充气,还要注水洗掉滞留在肠壁上的粪便,以便能看清楚肠粘膜上是否有病变。
这个过程,患者会间断排气。当然,必不可少,会伴有大量稀水样粪便喷出。
臭气扑鼻,循蹈感觉自己好似置身粪池中央。
学习初期,循蹈总是穿着操作衣,带着两层口罩,两层手套、脚套。每当病人的口水或粪便喷到身上、脚上时,她总是禁不住皱眉头、闪躲,抱怨连连。
带教的医生终是看不过去,使出杀手锏,一次操作即将结束,用戴着手套的手指蹭了些溢出的粪水,出其不意,麻溜地抹在循蹈的口罩外面。
奸笑道:“把这些大便当做护肤品,就没那么嫌弃了。”
之后,至少一个星期。
循蹈都萦绕在这段噩梦中。
又过了一个星期。
她发现自己不感到恶心了。
再后来。
她完全沉浸其中。
嗅觉、视觉、触觉在习惯的侵蚀下似乎已变得无比迟钝。她戏称此为“脱敏疗法”。
和周莫尔、张玑一起吃饭,讲起和这些排泄物打的交道,两人忍不住一起打断她。
“哎,循蹈,你现在看过的屎比我吃过的饭还多!”
听着张玑生动的类比,周莫尔忍不住捶他一拳。但并没能阻止他俩无底线的对话。
“更诡异的是——我们经常用漂不漂亮来形容它。”
说话并没有影响循蹈大快朵颐,水煮鱼夹入口中,麻辣鲜香,她满足地眨巴着眼睛。
“那不是和形容女人一样?”
“找死啊你!”
“这个我站张玑。”周莫尔终于憋不住,哈哈大笑。
循蹈略一思忖,医院里确实喜欢用“漂亮”这个词。排泄物漂不漂亮、手术做得漂不漂亮、伤口缝得漂不漂亮……的确与众不同,她也哑然失笑。
周莫尔好喜欢看循蹈笑。
无论循蹈怎样对他,她有魔力的笑容总能温暖他,不由自主地令他开心。
张玑打断看入神的周莫尔。他真是好奇,就这样一个都不敢称之为女孩的女孩,令玉树临风的周莫尔走火入魔般长期迷醉。
莫不是循蹈下了蛊!
“上次还嘲笑你们的医学常识不足,这次我遇到了件事儿,真是服了!”
“你说半天了,该听我说了,超级搞笑一事儿——”
“我先说,我先说。”
循蹈总是有说不完的新鲜事,但张玑也有。他乐见她有趣的灵魂,可每次和循蹈在一起,总要你争我抢才能说上话。所以他宁愿留恋一个安静听他侃侃而谈的女孩。他忽然有点理解周莫尔了。
总是争不过她的,两位男士洗耳恭听。究竟是什么事,让循大医生无可奈何。
循蹈新收治了一位五十多岁腹痛的男病患,明确诊断为结肠癌,需要和家属及本人沟通。
原发恶性肿瘤首次就诊时,经过体格检查、影像学检查(CT、MRI等)和为明确诊断所实施的病理活检,获得数据资料,确定肿瘤的TNM分期。
TNM分期系统是目前国际上最通用的肿瘤分期系统,为患者是否适合手术治疗提供依据。老百姓口中的早、中、晚期其实也是医生根据TNM分期判断后,通俗定义出来的。
这个患者的两个儿子,岁数相差不大,约摸着二十五岁上下。两兄弟看上去都像是体面的上班族,言谈举止也是文化人的样子。
可是难题来了。
这两人怎么也弄不明白什么是癌症,说他们从未听说过“癌症”这个词,不理解这算个什么病。
循蹈又用“恶性肿瘤”和他们解释,也是无果。
循蹈还是头一回遇到这样见识浅陋的年轻人。她尝试用通俗的语言解释病情,并且询问他们在生活中、影视剧中是否听过“癌”、“白血病”这些个字眼。
两兄弟频频摇头。
“你们说说看,这不应该吧!”
张玑和周莫尔苦笑着,难以置信的神情。
“后来我就和他们说,好吧,听不明白也没关系,目前他们父亲的病情还不算晚,要尽快开始治疗,我们建议转到外科手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