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年了，确实好久好久，但她会记得这样清楚，并不是因为其他什么理由，而是因为沈明舟出国那年，正是自己父母离婚那年，所以印象格外深刻一些。
13年的时间很长，他们都不是等比例长大，路上面对面也会错过才是正常，何况他的变化很大，和从前那个总是浑身挂彩的叛逆少年不一样，所以她才没能认出他来。
叶琳在院子里种有一排细竹，高出围栏许多，轻风微阳下，渡着金芒翠盈盈一派生机，称得沈明舟的眉眼格外生动。
他闻言轻嗯了声，视线落在叶琳手上印有超市logo的购物袋上，半透明的购物袋透出里面的盒装肉，袋口上方还伸出了几根细嫩的葱尖。
“你刚才是出去买菜？还没吃饭么？”
叶琳提了提购物袋点头应了一声，“刚才在整理东西，所以耽误了一点时间。”
“正好我也还没吃。”沈明舟提议道：“这附近有什么不错的餐厅吗？我们这么久没见，边吃边聊？”
但叶琳没什么胃口，特意去一趟超市就是为了喝粥。只是直接决绝一个十多年未见的朋友显然也不太好。
她看着买回来的那袋子食材，直截了当的问他，“我原本是打算煮粥的，如果你不介意的话，要不要一起？”
这回答正中沈明舟下怀，他嘴上说着那多不好意思，但脚下已经先她一步朝院门方向走去，还有从她手里接过购物袋的动作，别提多顺手了。
叶琳呆了有两秒，随即加快脚步跟上去。
出门时没想过会有客人跟着回家，带回来的一摞书还乱糟糟的堆在沙发上。
叶琳上前把沙发上的那摞书搬到茶几上，问过沈明舟有没有忌口后就一头扎进厨房。
开放式的厨房，一眼看得见全貌。
叶琳淘米洗菜、切肉剥虾，按照顺序，一样样加入砂锅里。
期间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叶琳这才知道，隔壁房子的屋主不是别人，正是沈明舟本人。
他说今年计划回国发展，买下这栋房子也是凑巧，没想到能和小伊成为邻居，“缘分真的很奇妙，不是吗？”
叶琳不敢说，自己一开始还以为隔壁房子的屋主是个小女生，毕竟想象不到，沈明舟这样人高马大，心里竟也住着个小公举。
说话间海鲜瘦肉粥已经咕噜咕噜的开始冒泡，蒸腾的热气与浓郁的鲜香争先恐后的往外飘。
叶琳加入适量的调味料与小葱拌匀，先后盛了两碗出来。
等她端着两碗海鲜瘦肉粥到餐桌的时候，抬头瞧见沈明舟正拿着她堆放在茶几上的其中一本书出神。
“能吃了。”她好奇的走近两步，见他手里拿着的是那本叫《贪恋》的小说。
沈明舟抬头望来，对上她的视线时眸光微微闪烁，不知为何，表情带着几分古怪的窘迫，“你也有这本小说？”
“你……觉得这个故事，怎么样？”
第15章 别招惹她
叶琳很认真的想了想后回道：“应该是个好故事吧，只是我不太喜欢。”
“应该？”沈明舟被叶琳的回答弄糊涂了。
“其实我只正式看了个开头，不过大致知道是个什么样的故事。”叶琳就着沈明舟的手，翻开小说带有插画的其中一页，因为觉得没有什么隐瞒的必要，所以大方的介绍：“这本小说里的插画是我画的，所以是作为纪念收藏的。”
画画一直是她的兴趣，更多时候是为自娱自乐，偶尔会有顺着社交平台找上她的商稿，虽然大多数情况下会拒绝掉，但偶尔也有接受的。
不过因为周泽川说不喜欢她太辛苦，所以这件事，她一直是瞒着他悄悄做的。
这本小说的插画，她也想不起来当时是出于什么心态接下来的，或许是因为当时的她隐约从周泽川身上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所以给自己找了点事做，好让自己不再胡思乱想。
说来也可笑，当初她第一次对周泽川产生怀疑时的反应，竟是觉得不信任周泽川的自己，很过分。
果然，陷入爱情的女人，傻得可怜。
“小伊，怎么了？”
沈明舟的声音让叶琳回神，她摇了摇头，随口回道：“没什么，想起了一些无聊的事。”
沈明舟见她不愿多说，也不再追问，只是看向捧在手里的小说，忍不住轻轻抚上那页插画，犹豫着继续之前的话题，“你不喜欢这个故事吗？为什么？”
“我更喜欢圆满的结局，而这个故事充满了遗憾，到最后男女主人公不是都没能遇上吗？”以她当时的心境，根本没有勇气读完这个故事。
“也不一定，”沈明舟却看着她笑道：“结尾是开放性结局，这是故事的结局，不是男女主人公的结局，你大可以按照自己内心的期待，填补它的不圆满。”
叶琳听后很意外的看了他一眼，“所以你觉得，他们能再遇上？”
她下意识默认沈明舟看过这本小说，虽然他看起来不像对爱情小说感兴趣的类型，但想想隔壁少女心满满的房子，又觉得很合理。
“当然。”沈明舟没有半点犹豫的回答道：“这是我内心的期待，他们会拥有圆满的结局。所以陆小伊，你也可以这么期待。”
叶琳不禁莞尔，和沈明舟讨论一本爱情小说的感觉果然还是有点奇妙。她接过沈明舟手里的小说放回茶几，想了想还是解释说：“其实，我现在不叫陆伊了……”
她一边简单的解释原因，一边引着沈明舟往餐桌方向走。
沈明舟脚下步伐微微一顿，喃喃念了句‘怪不得’。
引得叶琳回头看他，“什么？”
沈明舟垂眸看她，一双眼深邃又清明，嘴角忽的一扬，“反正都是你，况且我觉得还是小伊叫起来更顺口。”
和母亲不同，她对陆伊这个名字并不感到抵触或反感，既然沈明舟都这么说了，她也就随他去了。
“好香啊。”
砂锅煲出来的粥格外香，光是那浓郁绵长的香味就不禁让人要融化了，沈明舟的好心情，从眼角眉梢溢出来。
稍稍吹去热气，咀嚼着一口吞下去，海鲜的鲜甜、瘦肉的弹嫩混合着白粥的软糯，多重享受交缠出丰富的味觉层次，一口接一口，令人有些停不下来。
氤氲的热气迷迷蒙蒙的绕在沈明舟的脸上，叶琳不禁又想起酒店那天早上，浴室门前与他初见的那一幕。
只是这一回的心情要平静许多，如果是他的话，没什么好担心，不过她也好奇，那晚究竟发生了什么。
似乎是感受到她的视线，对面沈明舟忽然停下吃饭的动作，歪了歪头朝她望过来，“怎么了？你像是有话要问我的样子。”
有那么明显吗？叶琳索性把勺子放下，抿了抿唇后问道：“那晚……”
才说了两个字，叶琳就开始卡壳，有点不知道该从哪里问起。
沈明舟低笑一声，支着一边脸，悠悠重复道，“那晚？”
这意味深长的笑，顿时把叶琳弄不自信了。那晚，她一定做了什么很丢脸的事，才能把他笑成这样。
想到这里，叶琳改了主意，重新捻起勺子，摇头说：“不，我忽然不想知道了。”
那模样看得沈明舟眼里笑意更深。
“其实没什么，”大概是怕继续误会下去，自己会成为她心里那个奇怪的人，沈明舟简单解释道：“只是那晚你喝多了，吐得全身都是，好在酒品不算太差，到了酒店倒头就睡，可把服务员小姐忙坏了。”
叶琳听得一颗心放回肚子里，还好，不算太丢人，难怪她早上起来时里面穿得好好的，衣服却没了。
然后就听沈明舟继续说：“偶尔不是会有醉酒的人，被呕吐物呛死的新闻吗？所以我才不敢离开，在沙发上将就了一夜。”
说不上是调侃的语气，但就是令叶琳有些窘，那天晚上大概真的很麻烦他了，结果自己早上起来后一句道谢没有就跑了，微信上还不听他解释，甚至直接给拉黑了……
“另外，”沈明舟漂亮的桃花眼掠过叶琳，忽然又补充一句，“我有早起冲澡的习惯，小伊没认出我来，那场面，误会了，也是正常，不用放在心上。”
“咳咳——”叶琳捂着唇，生生被自己刚咽下的那口粥呛到，这事就不能心照不宣的揭过篇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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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以柔看着找上门来的周泽川，第一次心里只有慌张。
那天在美容院她是真的气疯了，才会那样不管不顾，等冷静下来，她才反应过来自己闯祸了。
周泽川手上的婚戒没有摘，他没有想过将离婚的消息公之于众，至少暂时不想公布。
但现在因为她的不理智，从美容院出来的第二天，关于周泽川离婚的小道消息就满天飞。
宣以柔不知道这些消息是美容院里的员工传出去的，还是那天在美容院消费的顾客八卦导致。
但今天周泽川浑身低气压的找上门来，显然是听到了什么，兴师问罪来了。
她努力压下这份不安，上前迎接的时候尽量让自己笑得自然一点，“泽川，你怎么过来了？”
“你去招惹她了？”周泽川面色微沉，质问的语气，让宣以柔唇边笑意微微有些僵住。
她愣了愣，原本想要搭上他手臂的手滞在半空，似乎一时理解不了，他口中的她指的是谁，“什么？”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周泽川握住她僵在半空的其中一只手，稍稍往上一提，沉声道：“别去招惹她，听懂了吗？”
那个瞬间，有一股巨大的委屈涌上心头，宣以柔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勇气，“是她先招惹我的，是我在她那儿受了委屈！”
她以为他是来质问自己，为什么要将他离婚的消息闹得人尽皆知，可他开口第一句话却是关于被他丢掉的前妻。
她不能理解，如果被爆出离婚的消息不是他关注的重点，那么最先应该得到安慰的那个人，难道不是受尽委屈的自己吗？！
她气恼又委屈的说道：“你不为我做主就算了，现在这样责怪的语气，算怎么回事嘛。”
“那就别再出现在她面前。”周泽川俯身摸上她的脸，拇指指腹抵在她眼下，手上的动作明明那么温柔，但语气里的警告意味却很明显，“从今往后都避着点，别再去招惹她，明白吗？”
似乎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回答，宣以柔难以置信的瞪大了眼，“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周泽川言简意赅，没有想要向她解释的想法。
宣以柔不理解，更想不明白，明明她才是被欺负的那个啊，可周泽川为什么还要护着那个女人？
她觉得自己受到了莫大的委屈，不管不顾的喊道：“凭什么？凭什么我还要避着她？你们已经离婚了不是吗？你为了我，已经和她离婚了不是吗？！”
“为了你？”周泽川像是听到了什么可笑的话，握着她腕子的手也跟着不自觉收紧，“你拿自己和她比？”
宣以柔看着笑得如此陌生的周泽川，嗓音不自觉的发颤，“泽川？”
周泽川垂眸看着宣以柔这张娇柔美丽，也曾令自己无比着迷的脸，却忽然失去了欣赏的欲。望，他看着她，笑得极为轻蔑，“就凭你？”
眼前的周泽川，从头到脚散发出来的陌生感，都令宣以柔感到害怕。
她不知道究竟是哪里出了错，竟然令他用这样的眼神看自己。这种身处迷雾的感觉令她惶恐不安。
宣以柔强打精神，用力咬了咬了唇肉，痛感刺激着泪腺，她眼里瞬间蓄满了泪，语气更是示弱的讨好，“泽川，你弄疼我了。”
每次她露出这个表情的时候，周泽川的眼里总是充满怜惜与温柔，这是她可以想到的最后筹码，可现在，她只能从他的眼里看到鄙薄与厌恶。
她一直以为，事到如今，她早已经吃定了这个男人，因为他从来不吝啬自己的温柔，包容着她的一切，甚至为了她与相伴多年的妻子离婚。
就算一开始她们的关系并不单纯，但到后来，他爱上自己了不是吗？
否则他为什么总用那双充满爱意的眼神注视自己？否则为什么他身边的女人来来去去，唯有自己被特殊对待？
难道不是吗？是她高估了自己？
宣以柔的身子不可自抑的轻轻一抖，感觉有种恐惧传遍四肢百骸，让她感觉心慌得厉害。
难道……她从一开始就弄错了什么？
第16章 忘了初心
一碗海鲜瘦肉粥，换来一个苦劳力。
沈明舟喝完海鲜粥歇了半天也没有要走的意思，见屋子里四处都有收拾的痕迹，就说要留下来帮忙，当是感谢叶琳煮的海鲜粥。
白来的苦力，叶琳没有拒绝的道理，原本她就打算挪动一下屋子里的家具摆设。毕竟处处都有一起生活过的痕迹，虽然不至于睹物思人，但这么一成不变看着也觉得糟心。
这栋小洋楼以软装修为主，稍微挪动一下家具的摆放，后续再丢换掉一些摆设，整体就会有很大的不同。
一番摆弄下来，原本靠沙发边上摆放的实木矮柜，忽然变得放哪儿都显得多余起来。
因为这个实木矮柜叶琳很喜欢，舍不得丢，所以和沈明舟两人抬着先放到阁楼里，想着等哪天找到适合的位置摆放再说。
太久没整理过的阁楼里积灰有点多，开门时混合着那一股子霉味扑鼻而来，呛得人直咳。
“这间阁楼，好几年没打开过了。”叶琳捂住口鼻，满脸尴尬的看了眼沈明舟。
“……”沈明舟吐了吐嘴里的灰，“看出来了。”
两人商量着先把矮柜放门口，然后叶琳就下楼去拿吸尘器和鸡毛掸子，等她拿好装备再上来时，见沈明舟已经把阁楼里的窗开好了。
屋外正是阳光明媚的时候，一簇阳光穿过窗户照在堆放杂物的墙柜上，光柱里有细细的浮尘飘旋着下落，就那么轻飘飘的落在沈明舟的左边肩膀上。
叶琳上前把人赶出门外休息，自己则提着装备清理起来。
透了会儿气的阁楼已经不那么呛，再被叶琳这么一打扫总算能够见人。
沈明舟守在门外不时无聊的探个头，“不需要帮忙吗？”
“不用，很快就整理好了。”然而话音刚落，她就不甚把一个扣子有些松的收纳箱打翻，里面的东西呼啦啦滚了一地，装着的全是她小时候的旧物。
从帽子到手套，再到书包上的挂件，最后是一些毛绒玩偶……
她一直抗拒接触小时候的东西，因为觉得会想起不好的回忆，但真的把它们抓在手里了，才发现其实没有什么是过不去的事，只是自己一直没有勇气直面罢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