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昊又闲了?”
“林总最近复盘项目,白天是很忙的。”他叹了口气,数着那些病例单,“不知道怎么回事,很多事情记得很乱,只怕林总一个人去看医生,很多情况会说不明白。”
这人又不是小朋友,打针还要妈妈陪。
我不搭话,小杨猴精一人,也就不主动说太多,就是走的时候把林昊那些病历单都不小心留了下来。
所以晚上林昊过来取单子,不经意地说周六要去看心理医生。
“第一次看心理医生,我有些害怕。”那张脸还真有那么回事,“我忘了很多事情,可能性格也变了不好,现在公司人看我都有些奇怪。”
这是实话,林昊自从醒来,性情相对之前温和不少,早有合作伙伴和高层私下问我林总是怎么了。
不过他毕竟没在公司裸奔,没开会时候睡觉打呼,现在不仅能内部兴风作浪搞出大动作,还积极拓展外部资源,着实也不像什么奇怪的人。
“他们暂时不习惯罢了。”我实话实说。
林昊这人一米九,坐在我的小沙发上,委屈屈地嗯了一声,低头数着那些病历单。
一张一张,反反复复。
擦——
“后天什么时候看医生?”
“约了下午1点,上午正好和家居会场那边负责人开会,到时候一起过去。”
所以这些心理医生都不用午休的么?
心理诊所总是会用温馨的色调,温暖的笑容给人岁月静好的错觉。
不知道为什么,我下意识地不想进去。
在助理的引导下,我和林昊都填了一些表,折腾下来快过去了一个小时才见到医生,是的,他见一位,我也见了一位。
解释的原因是林昊给我也挂了个号,正好也需要了解一下家属的情况。
医生说什么就是什么,我乖乖跟着那位笑得温婉的女医生进去。
我这边大部分时间是在闲聊,比如休息情况,工作感受之类的,慢慢的话题也会深一些,和林昊的夫妻关系,家庭过去之类的。
那位女医生梳着简约的马尾,五官大都没什么攻击力,一双眸子始终带着笑,叫人无端亲近,聊天自然也是舒服。
离开时候我问她自己如果一个人有难以启齿的污点该怎么办。
“你愿意告诉我是什么么?”
我摇了摇头,“很抱歉,黎医生,我觉得不说出来会更好。”
她并不强求,只是给我添了杯茶水,讲了一段故事。
那是一位美国士兵的故事,那个大兵经历海上一个多月的漂流,不又信成了日本军的俘虏,每天都被日本军官当成猪狗一样虐待,后来是更是被一位变态军官每日爆打折磨,终于在日本投降之后活着回到美国。
那个时候很多人都报道他,他也表现得很快乐,但是这位大兵其实一直很难入眠,每天都在做噩梦,整个人陷入极其痛苦的地狱之中。
见过地狱的人,很难再面对光明,那个阶段是最难熬的。
“你知道他是怎么走出来的么?”
“我猜不到。”
“他很幸运,经历大概半年的心理建设,他终于答应了妻子一同去教会,更幸运的是,他遇到了一位友善的神父,可以听他倾诉那一切,而他也决定宽恕那些人,尤其是那位日本军官。”
我沉默,“您是想告诉我,说出来?”
“如果你愿意,自然是极好的,”医生看我的目光带着鼓励,“不过我更希望,苏小姐你可以找到新的信仰。”
林昊的情况或许有些复杂,还需要一会儿才能出来。
我在门口等他时候,搜了搜医生黎医生说的那位军官,听到开门声,一抬头,就看着林昊表情格外沉重,也还好这是心理诊所,要不然人家以为这家伙得了啥绝症。
“咋了这是?医生吓唬你啥了。”
“没什么。”他满脸写着事儿不小,“后面需要吃一些药调理。”
我只好自己拿过那厚厚的单子,最后两页上写着焦虑症,可能有抑郁倾向之类的。
焦虑症我可以理解,毕竟林昊忘了不少事情,尚家那摊子事儿也不少,还有苏芮要抛弃他这件事始终困扰着。
不过抑郁症?我虽然不是搞心理学的,也知道不少抑郁症的人大都是容易自我归因,宁愿伤害自己也不愿意伤害别人,而且长期低迷才能到达抑郁症的程度。
然而林昊这家伙绝对是外部归因的天才,优先考虑自我快成这个男人天性。
他怎么可能会有抑郁症?
他昏迷前还在想着怎么搞裁员,怎么搞新的薪资标准呢!
然而那些检查报告和内容,确实也是白纸黑字,写得明明白白。
所以我提议,“要不我们再换个医生?”
他还是很情绪低落,“谦哥的同学还是靠谱的,我现在不算严重,先吃药调理,就是每两周需要过来一趟,要麻烦你一起来。”
啥?
人家已经要去拿药,搞得我只能眨巴着眼睛,被那位高医生叫了进去。
许是高医生个子不是很高,气质又比较内敛,整个人不若徐谦那样给人压迫感。
他很是客观地建议要关注一下丈夫的心情,平时可以出去转转,增加运动之类的。
人家高医生表情谦和,满脸有些慈悲味道,手腕上更是戴着一块宝玑,也不像是庸医。
“他醒来后,脑子总是不太记事,是造成轻度抑郁症的原因么?”
“这两个之间没有必然的联系,抑郁症本身确实会影响人的记忆能力,不过林先生的失忆情况,我看了检查报告,个人判断和脑部受伤有关。”高医生说话颇为严谨,很有耐心,“林夫人,是这样子的,人类的记忆是从短时记忆转长时记忆,林先生的海马体这些部分都没有受伤,表明当下记忆能力是没有问题的,但是人类的大脑很复杂,可能某个区域受伤,影响了之前的记忆。”
“那性情呢?”
高医生道人经历过重大变故,为人处世总是会有些变化。
“也会突然会很多技能么?比如之前不怎么会画画,突然就很厉害了?”
“这点我和林先生没有聊过,不过通过聊天,我个人判断林先生是个兴趣广泛的人,或许只是之前没有展示出来。”
这点我并不否认,听着外面敲门,知道是林昊回来了,也就和高医生道谢。
“等林先生过来时候,辛苦您也一起过来一趟。”他特意提醒。
这事儿林昊已经和我说过,只当是防止病人出意外,需要家属陪护,便答应了下来。
离开医院,林昊就一直精神萎靡,回到家换了鞋子就顺便进屋睡觉,几乎不给什么说话机会,顺带还道歉不好意思,今晚没办法做饭,问我想吃什么,他点个外卖。
额——搞得我一时间很是尴尬。
能说本来也没想和你一起吃饭么?
想推门出去的手收了回来,只好问他,“有什么想吃的么?”
如果林昊说随便,那就叫外卖,然而人家需求极为明确,想喝我做的蔬菜粥,还要是那个砂锅做的。
看来是真的不舒服。
林昊不是爱喝粥的人,一般都是肠胃不舒服,才会被我压着喝一些。
唯有蔬菜粥是他平时也爱的。
那蔬菜粥是我父亲最拿手的,天下的父母总是觉得孩子应该多吃蔬菜,这样才能身体健康。
这款蔬菜粥中的食材比较多,香菇,上海菜,胡萝卜,木耳,西蓝花,豌豆,玉米,虾仁,想养生的话放一些冬虫草也是极好的,我没有想到林昊这里居然这些食材都有。
或者说,那个双开门冰箱里,有很多很多食材,而冰箱上贴的菜谱和菜单,更是叫人意外。
有一些是他最近让小杨送的菜,有一些是写的菜单,大概是后面要送的。
厨房的流理台旁有一个小黑板,上面写着一些食材名称,动物内脏,姜黄,芹菜之类的,都是我不喜欢的。
这一时间我突然有些愧疚起来。
其实我和林昊的婚姻开始的并不单纯,我一直知道林昊只是爱和苏芮上床和工作,并不爱这个人,也并未动过结婚的心思,甚至因为工作在一起,为了避嫌,两人对外男女朋友之间的亲昵都很少展现。
只是当时林老爷子身子不好,林染又因惹事被送出国读书,而林母又总是给他安排相亲,所以林昊才想到和我结婚。
只不过有些犹豫,毕竟两人关系有些复杂,又有公司这一层利益在。
而我自然是想嫁给他的,一方面是喜欢,一方面则是我太想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然后开启新的生活。
我太懂林昊担心什么,所以很主动地找韩一诺草拟了一份离婚协议书,并且签了字,告诉他如果将来觉得麻烦,就可以签了字,将来两人大道东西各自走。
其实我们的婚姻开始就没有太多感情,这两年因为忙碌对彼此的激情也消耗殆尽,走到这一步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然而人总是不希望自己做那个恶人,所以想把责任推到对方身上。
本来我还可以站在道德制高点,说是因为林昊始终忘不掉曲洛。
偏偏林昊现在表现出的,却又是在乎我。
他什么时候开始这么在乎的呢?看着那粥一点点翻着泡泡,似乎每一个曾经的林昊都随之出现又消失。
我们之间的身份变化太多,年少时候的同学,后来的学长学妹,异国他乡的老乡,校友,志趣相投的朋友,并肩作战的合伙人,习惯互补的舍友,身体协调的床伴,同床异梦的夫妻。
我最终还是想不到这在乎从何而来,因为我见过林昊爱曲洛的样子,也见过他之前和我离婚时候的冷漠与不耐。
或许,他就是忘了罢了。
那愧疚感随着那碗粥被林昊喝完而消失了一些,我提议最近请个阿姨上门。
“没这个必要。”林昊就差舔碗了,“我不喜欢我们家里有别人。”
“那你最近让保镖跟一下,人一倒霉可能不少事会碰一起。”
这点林昊没反对,放下碗,一双眸子亮晶晶地看着我,问的却是能不能教他做这个粥。
我刚想说要回去的话又这样被压了下,挤出一个好字。
这一折腾,又在这边住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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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我超喜欢高医生哈哈哈~
说说林昊噻,他因为是穿回来的,所以知道经济走向,也知道苏芮经历过的很多事情,所以说是他看心理医生,也是给苏芮治病的过程~
今天辣条吃多了上火。。。
吃烧烤呀徐医生
高医生和林昊到底具体说了些啥,林昊又是啥情况,我实在想知道,便想着约徐谦吃个饭,能不能打听一下,正好小嫂子介绍的林家姑娘也想见徐医生,希望我组局。
敢情是真想叫我做媒婆。
许是太熟悉那小心翼翼的女儿家心思,又有小嫂子前后拜托,我便没有拒绝。
挑了个徐医生和家居设计师签合同日子,我就顺便把那林家姑娘叫了出来,说是家中小妹,正好在这附近转悠。
徐医生一见到那小妹,就秒懂了什么意思,全程礼貌异常,都没什么笑意,饭没吃几口,等那林家姑娘离开,才又整了整脸色,一张白无常的脸似笑非笑,明显是有些不高兴。
“妹妹不够漂亮?”
“基因角度来说,你们连表的算不上。”
“中华民族是一家,说不准多少代前还是一个山洼洼的亲戚呢,我们也可能是呀,”我弯着眼睛,叫着,“哥哥~”
他一脸嫌弃,忍着没离远点,一本正经地解释,“我工作比较忙,如果找对象的话,会更偏向生活状态稳定的。”
“现在年轻姑娘稳重的也不少,可不能对年纪有偏见。”
“你算是年轻还是不年轻呢?”
“青春永驻。”
“小学毕业?”
我们笑出声来,“其实今天我还有一件事想找你问问,就是林昊那边,高医生具体是怎么说的呢?”
“我和小风虽然是好友,不过涉及病人隐私,聊的比较少。”他顿了顿,似乎想到了什么,继续道,“小风问过我林昊的一些检查情况,听他的意思,林昊这个情况比较复杂,不能用一般诊断标准来判断,但是从神经病科角度来看,林昊不算个病人。”
“林昊,还有可能想起之前的事情么?”这却是我最担心的。
“我很难给出论断,人脑是最复杂,当然,女人的脑子更复杂。”徐谦感叹,“小苏,日后你要是想问问题,直接说就行,不需要这么兜兜转转。”
我尴尬地笑笑,本来就有点理亏,便提议带他去个地方放松一下。
然而人家徐医生对我一点不信任,直言时间差不多,要回去休息。
“一个小时,给我个机会补偿一下嘛。”
一小时可以干什么?当代成年人的交际,自然是按摩放松养生局。
没想到正骨堂的老板和徐医生还是认识的,说是徐医生颈椎不好,常常过来按摩。
每个职业都有些职业病,像徐医生这样的神经外科医生,一台手术就要十来个小时,颈椎和腰椎不好都是常态,只不过之前徐医生大都是叫人上门,过来这边也会错开时间,一般不会卡这个点。
现在这个点,正骨堂基本就是职业病人集结地,喊轻点,疼的不在少数。
估计徐医生都想给人打个麻醉。
我们进了小包厢,铺上一次性垫子,也还算干净,而我此时话少,对徐医生而言,也算清静。
这样环境,确实很容易睡着。
等徐医生醒来时候,已经10点左右。
他睡眼朦胧,看到我时候有几分意外,随即反应过来是什么原因,又有了几分尴尬,“不好意思,一不小心睡着了。”
“没事儿,见你睡着了,我看了看周边的吃的。”我晃了晃手机,“可惜这个点只有烧烤店,要么致癌要么致病。”
“偶尔一顿也可以”
“你喜欢吃辣么?”他穿上鞋。
那是自然。
烧烤,定然是孜然辣椒面才能够味。
没想到徐医生是个重口,吃着满口红,脸色都不带变的。
我受不住,让烧烤哥们给这桌加点饮料,“谦哥,要啤酒还是北冰洋?”
“啤酒。”
徐医生的酒量还不错,喝了两杯也没什么醉意,只是话多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