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他说话间崔璨又打了个哈欠:“不是工作忙么,觉得有点儿累。”
徐雪州隐隐感觉到一丝古怪:“最近公司不忙,也没到结算的时候,你的工作量很大吗?”
“翻倍了……”
徐雪州摸摸她的脑袋:“说说你都在做些什么?”
“其实也还好啦,就是需要核查的部分比较多。”崔璨看着他,第一次和他谈起公事,“公司账目哪里出问题了吗?”
眉心蹙起,徐雪州的声音低下去:“谁让你查的?”
“徐雪。”
她说完就和徐雪州对上了视线,反应过来:“不是你交代的?”
徐雪州肯定地摇头:“没有。”
得到答案的下一秒,崔璨就把他扑倒了,她腻歪在男人身上,哼哼唧唧:“妈妈的怀疑根本就是对的,她肯定是发现我和你的关系了,然后故意整我……”
徐雪州愣了一下,这才想起来崔璨也许根本不知道年初二徐雪来过家里的事情。
他没说,老太太大概是担心自家夸人的事情泄露所以也没跟崔璨提,这才让这傻姑娘稀里糊涂遭累。
“先休息吧。”
他没有说要给自己报仇雪恨。
崔璨偷偷瘪了瘪嘴,无聊地开始思索徐雪州看上徐雪的可能性。
真的相当的有可能啊!
徐雪漂亮,成熟,工作能力又强,又有心计!
她崔璨,完全不是这只狐狸精的对手。
大危机啊。
第二天徐雪没来找她,也没有发邮件给她。
第三天徐雪没来找她,也没有发邮件给她。
第四天徐雪没来找她,也没有发邮件给她。
第五天,徐雪还是徐雪州的助理,一切回到了年前,什么都没变。
这件事就以倒退的方式,无波无澜地落幕了。
崔璨没有抗议,什么也没再提。
周六徐雪州照常去公司加班,崔璨和老太太在家迎来了大伯家的小儿子徐成河,本硕博连读的高材生。他大学离徐雪州家近,一年大概会过来一两次。
因为崔璨比他还小两岁,徐成河叫了一声嫂子觉得别扭,之后干脆直呼其名。
“崔璨你不用这么客气,随便做点就好了。”
徐大伯家不富裕,一般工薪家庭,三年前大儿子娶媳妇儿小儿子又在上大学,家底跟崔璨家一样单薄。崔璨看见徐成河就像看见了自己,再加上这又是徐雪州亲堂弟,每次他过来崔璨都特别热情地招待他,就差上一桌满汉全席。
“你难得来一次,我怎么也得对你客气点儿,免得落人话柄来着。”
因为年纪差不多,崔璨在他面前说话不像在徐雪州面前那么控制,这种程度的玩笑张口就来。
徐成河哈哈大笑:“你放心我早就在外头把你吹上天了,随时送你起飞!”
“够不够上演速度与激情?”
“够!对了,速度与激情新电影不是出了吗?你看了没?”
“看了!我天塞弗最后居然逃掉了!”
“不过结局还算好了,霍布斯和戴卡特这俩挺出乎我意料的。”
“哎呀可我总觉得8还是7好看,总觉得8少了点什么……”
“比较平淡吧,剧情走向什么的不是特别让人意外,速度方面感觉也不太够。”
“这是一方面,我还觉得……”
徐雪州下班回来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崔璨在厨房里做饭,徐成河靠在厨房门口和她聊天,老太太盯着电视上咿咿呀呀唱的越剧看得入迷。
他的小姑娘看起来特别高兴,好像和徐成河有无穷无尽的话题,也没有在他面前察言观色的小心。
好像他们才是一家人。
“回来啦。”崔璨第一时间发现他,立刻停止了与徐成河轻松的闲聊,招呼他,“我这边盛出来就开饭了,你先去洗手……”
她转过头关了火,又对徐成河道:“成河你先把做好的这些菜端出去……”
也没有像往常一样凑上来抱住自己。
徐雪州垂下眼睑,转身离开。
徐成河吃过晚饭就走了,徐雪州照例收拾碗筷,崔璨也照例在他耳边叽叽咕咕。
“成河居然有留学的名额唉,你们家的基因好优秀。”
“不过我猜他真去了国外也适应不了外面的食物,他可是号称没饭就吃不下东西的饭桶……”
“他出国我们是不是得包红……包?”
崔璨的声音轻下去,因为徐雪州停止了手上的动作。
她忐忑起来,是不是说太多了呢。
“你先去洗澡吧,我想些事情。”
崔璨第一时间松开了缠在他腰上的手。
“那我先走了。”
她懂事地离开,却让徐雪州更加焦躁。他知道自己的态度有问题,却又不能不迁怒崔璨,为什么她在徐成河面前就能放松下来,在自己面前却总是绷着弦……
洗完澡后他的情绪稍微平复了一些,因为第二天跟一个比较重要的客户有面谈,他必须要先准备一下明天穿的衣服。
打开衣柜的时候还不觉得有什么,等挑好衣服要关上的时候,才醒悟过来。
不是有什么,而是少了什么。
小姑娘年前买回来的毛衣不见了。
虽然没穿,但他一直把衣服挂在正装旁边,每天都能看到。
现在不见了。
他回过头,看着规规矩矩坐在床上玩平板的崔璨。
“毛衣,你收起来了吗?”
“啊,那个啊。”崔璨抓了抓头发,“我忽然发现那件衣服可能真的不是很适合你,想着好几百块钱放着浪费太可惜了,就让成河带走了。”
因为穷她其实很少给徐雪州买东西,好不容易下定决心买下来,没让对方高兴反而让对方为难了。她觉得留着反而添堵,正好徐成河过来,身上的衣服因为洗过多次也显旧,就把这件“多余”的衣服送给他了。
徐雪州缓慢地关上了衣柜。
不适合他?
所以呢?
变成他的小姑娘和徐成河一人一件?
徐雪州被她气得脑袋一阵一阵发晕,竭力控制住情绪让崔璨先睡,借口还有公事要处理自己去了书房冷静。
留下崔璨无措地坐在床上,一直等他到两点,才迷迷糊糊睡过去。
第二天起来的时候不到六点半,她身边没人,起来把家里都找遍了也没有找到人,最后在餐桌上看到了徐雪州留下的字条,说是有事先去公司了。
崔璨穿着单薄的睡衣坐在没有开空调的客厅里,一颗心坠到了冰窟窿里。
徐雪州不理她了。
这是第一次。
也可能是最后一次。
她凭借着身体本能做了老太太一个人的早餐,然后浑浑噩噩出门上班了。
她该怎么办?
老太太真是乌鸦嘴……
这样下去她可能真的要去住桥洞了。
祸不单行,在她第二次弄错报表算了一堆狗屁不通的东西出来后,接到了母亲带着哭音的电话。
她父亲在工作途中晕倒了,正被救护车送往医院。
崔璨第一反应是告诉徐雪州这件事,但在电话拨通之前立刻又挂了。
告诉徐雪州也无济于事,他不是医生,也不能从国外拉一票专家回来,最多就是陪自己干着急,还给他添麻烦。
干坐半分钟,崔璨给他发了条短信,然后去跟主管请了假,花巨额打的费往生她养她的小县城赶。
天阴沉起来,似乎又要下雨。
不过天气回暖,真要下,大概也是春雨吧。
第7章 chapter7
徐雪州忙过一阵才看到崔璨的短信,看了一眼时间以为她只是早退,也就把这件事放下继续忙下一波。
直到他在家门口遇到外卖小哥。
脱了衣服进到开了空调的室内,没有平常自家做饭那种热闹的香气,放了过多调料的外卖散发出一股难以言喻的冷清感。
他才明白,崔璨说的回家,不是回这个家。
“死了吗没看到你妈费力吗?赶紧过来把盒子开开!”
老太太依旧中气之足,支使刚下班的儿子动手。
徐雪州匆匆去洗了个手,一边开外卖盒一边问:“崔璨呢?”
老太太疑惑地扫了他一眼:“她没跟你说吗,娘家有事,回去三天,这几天的外卖她都给我们订好了。”
她没说,她只说了回家一趟。
徐雪州苦笑,他还以为是回来这里。
潦草地应付了晚饭,他到底还是不放心给崔璨打了电话,振铃很久也许就要挂断重拨的时候,终于接通了。
崔璨看着只是劳累过度而且已经醒过来的老父亲,声音疲惫:“喂——”
“出什么事了?”
“没有啦,就我妈做了个梦,梦到我生了一场大病,她自己吓自己,非要我过去证明自己的健康……他们年纪大了,我索性也多陪他们几天。”
撒谎不眨眼睛的技能她大概是满点了。
徐雪州松开紧拧的眉头,不着痕迹地吐出一口长气:“那就好。”
“你们吃饭了吗?”
“刚吃过。”
“菜里葱和大蒜这种多不多?我都叮嘱过要是还多我一定给他们一个差评!”
徐雪州和老太太都不爱葱姜蒜,崔璨做饭的时候都是能不加就不加,不过饭店么,肯定做不到自己家这么细致。
徐雪州回忆着外卖盒里大把的葱和蒜头,无声一笑:“不多,你放心吧。”
“衣服手洗的和机洗的一定要分开……算了,要不行你就把内衣裤手洗了,其他的等我回去再洗。”
“好。”
冷场了。
崔璨不知道该说什么,徐雪州也没说话。
“那……先这样吧,我挂了。”崔璨干巴巴挤出来一句,“你早点休息。”
徐雪州听着挂断声,缓缓放下手机,对着漆黑的夜色发呆。
老太太摇着轮椅从他身边经过,看他木头似的站着越看越不顺眼,于是骂了一句:“一天天都不知道在干什么!”
一天天都不知道在干什么。
老太太说的很对。
徐雪州自嘲一笑,他以为的小姑娘从来都没有依靠过他,反而是他,一直在被小自己七岁那么多的小女孩照顾。
他一天天麻木地工作,都产生了些什么价值呢?
崔璨也根本不花他的钱。
所以什么价值都没有。
三天过的无比漫长,漫长到徐雪州几乎都要以为崔璨不回来了。
又一个争执不休的会议结束,徐雪州被财务和技术的人吵得头昏脑胀,出来的时候财务老王还不消停,叽里呱啦说个不停。
路过财务的时候徐雪州的视线不自觉往崔璨的位置上飘,老王对崔璨相当的喜爱,立刻为她证明清白:“那小姑娘不是故意旷工的,她跟我请了假,家里出事了。”
“嗯。”
老王看他神色这么平静,以为他不信,怕他拿自己特招进来的姑娘开刀撒火,急了:“她真有事,她爸昏倒了,所以才没走正规请假流程,我签了个字就让她走了,所以没过人事那边!”
徐雪州只觉脑子里嗡的一声,一瞬间出现了短暂的空白。
崔璨爸爸昏倒了?!
也对,这才对,不然她怎么会就因为母亲做的一个梦而请假陪他们那么多天呢。
他怎么会没觉出不对劲呢?
“她今天什么时候回来?”
老王看着他苍白的脸色,偷偷摸了一把汗:“下午正常回来上班了,也就再一个多小时了。”
崔璨回来的时候还挺高兴的,她带了母亲晒的菜干,用来炖肉最好吃了,还有一大袋给她当零嘴的红薯片。
本着好东西要大家一起分享的原则,崔璨还分了一小袋红薯片拿到办公室给大家磨牙。
“我回来啦,有没有想我呀~”
她一说完,就看到门口的小张拼了命地给她使眼色,眼角跟发了羊癫疯似的抽搐。
后知后觉发现整个办公室居然一点声响都没有,她微微侧过脸,和坐在自己位置上的人对上视线。
徐雪州坐在她的椅子上,除了脸色看起来不大好,神色很平静。
崔璨不自觉得开始发抖,她从来没有见过徐雪州这样的神情,看起来不惊不恼,眼睛却那么黑,好像光影都逃脱不出来。
徐雪州轻声道:“你不是说,你回家是因为妈做噩梦了吗?”
“怎么老王不是这么说的呢?”
崔璨答不上来,她咬着牙关,无意识地攥紧了手里的袋子。
“崔璨!”
他的声音忽然略略拔高,除了让崔璨的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也让财务室一干不明就里的吃瓜群众心惊肉跳。
“你到底是把我当外人,还是把你自己当外人?”
崔璨的眼泪没能控制住,濡湿睫毛后滑落:“我只是不想麻烦你……”
徐雪州轻笑了一声:“麻烦我?”
“我们结婚三年多,这些年你坚持不花我的钱也好,坚持把一切都分得清清楚楚也好,我都以为你只是怕我和我妈误会你是冲钱来的,就都由着你……”
直到这一刻他才抬眸直视崔璨的眼睛:“现在看来,你是随时准备好与我分道扬镳,对吗?”
“我没有!你冤枉我!”
崔璨原本理亏,便都忍着不吭声,但他这一句实在太过戳心,她忍不住了,一边哭一边嚎:“是你!你才是!前几天是你莫名其妙地不理我!你肯定喜欢别人了!你不要我了!”
恶人先告状大概就是这样了。
徐雪州又是气她又是心疼,走过去边拿袖子给她擦眼泪边骂:“我不要你?是谁把我的衣服拿去给徐成河的?是谁张口闭口都是徐成河的?”
崔璨哭得更凶:“是你不穿,我买了好几个月了你都不穿,你就是不喜欢我,不要我了!反正你本来也不喜欢我,你跟我结婚也是因为没有办法,你肯定早就想甩掉我了!”
无理取闹!
徐雪州觉得自己有一天肯定得被她气死:“谁会跟一个不喜欢的人结婚?我有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