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即使楚校长一再劝她三思,她还是执意要带那个班,结果却是狠狠地打自己的脸,现在看来,还好她甩得早,不然现在难堪的就是自己了。
姚湖想说些什么,话到嘴边又咽下去。
她还能说什么呢?那些她自认为安慰的话,或许只是在人家的伤口上再撒把盐。
铃声响了,容白掀起眼皮看向对面教学楼四楼最尾端的教室,眼底涌出不加掩饰的玩味。
其实这个角度看不到他们在里面做什么,她却仿佛看见屠宰场的动物用尽全力的攻击,在她看来不过是博她一乐的挣扎。
上了四楼走在走廊上,所有的教室门都紧紧的关着,不仅是这一层,她刚刚走上来发现这整一栋教学楼都散发着诡异的气氛,一点声音都没有,安静得像一座空楼。
只听见从楼下开始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容白!”她回过头就看见姚湖气喘吁吁的站在楼梯口。
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她咽了咽口水,“我听说……十三班今天让高二部早自习关上门不许发出任何声音,要不……”
她想让她别去了,可姚湖却看到她嘴角的笑意更深了,这些天来,她还没见她有过这么发自内心的笑容。
那澄澈的眸中藏有几分不易察觉的疯狂,她说:“没事,你下去吧,下课见。”
姚湖看着她的眼睛,鬼使神差的觉得很安心,心里有一个声音告诉自己:她说没事就是没事。
于是她点点头,三步一回头的下了楼,只是下楼时完全没有上来时那样发出声音,完全听不到脚步声。
容白甚至猜想她是不是飘下去的。
容白敛了笑,面无表情,步调从容地朝尽头走去。
经过窗户的时候她没去看里面什么情形,十三班的门是敞开的,她站在门口。
“砰!”的一声,一个篮球砸到她面前,在她脚下重重地弹起来,响了几声后稳稳地落地。
她抬头,哪有什么和往日一样端坐着的学生,他们没穿校服,或随意地踩着摆放凌乱的凳子坐在桌子上,或以一种玩世不恭的姿态站在那,手中还分别把玩着木棍铁棍,见她进来都吹起了口哨,混杂着起哄的声音,如果不是早有准备,她甚至会以为走错了班级。
他们揭开了面具,面具下是不屑一顾和冷。
以及对她这个陌生人占领他们领土的敌意。
容白瞥到,全场只有三个人坐着,楚慕、温祈和江辞舟,楚慕旁若无人地在刷题。
温祈一如往日,友好地对她扬起一抹浅笑,仿佛看不到其他人在干什么,和他身后那些人的行为格格不入。
而江辞舟则坐在最后面,她本来看不见他的,因为被他们挡住了,但是又透过人影缝隙隐约看到他随意地坐着。
离他最近的就是李克,他站在一旁低着头,探究不出神色,但是猜也猜得出什么表情。
不敢看她。
“喂,老师,帮我捡一下球。”一道男声打断了她探究的目光。
循着声音望去,少年随意地靠在桌子边上,穿着一件背心,露出来的麦色肌肉彰显张力,叶逢,他眼睛很亮,迸射出不加掩饰的狂放。
脚下的球就在距离她白鞋几公分的距离,她抬眸,眼神里没有一丝慌乱,气定神闲,“不上课了?”
她承认,自己是明知故问,多此一举。
虽然诧异她的反应不在预料之内,但叶逢没有表现在脸上,他搁起一条腿在椅子上,“今天教师节,老师不好奇我们给你准备了什么礼物吗?”
话落,教室里又是一阵哄笑,笑得不怀好意。
第14章
“对呀老师,我看其他老师礼物都摆了一桌,老师你想要什么礼物?”宋梨精致的脸上堆上了笑,使她整个人看起来更加吸睛。
这话问得很奇怪。
他们的架势哪里像是要送礼物,送葬更合适吧。
但提问对象是容白,又好像没那么奇怪。
她半真半假地说道:“你们送什么我都喜欢。”
“那我先来!”宋梨步调轻快的走过去递给她一个礼盒,眼里的得意不加掩饰,“这是我精心准备的,希望老师会喜欢。”
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透过一个人的眼睛可以窥探她的内心,可是容白见过那么多人,都没有见过那么轻易地让别人探究自己想法的人,而且半分不掩藏。
宋梨,是第一个。
对上她那双写满了“这是陷阱”的眼睛,容白都不用猜,就当是开胃菜吧,她接过礼盒,在众人的注视下慢慢打开,开到仅自己可以看见的一条缝后又合上。
宋梨原本紧张又期待地表情僵住了,她皱眉,语气焦急:“你……怎么不开了,难道老师不喜欢我送的礼物吗?”
她说出这话时难免心虚,毕竟那玩意儿自己都觉得恶心瘆得慌,谁会喜欢,但谁让她去哪个班不好,非要来十三班呢。
她心虚的模样一清二楚地落在容白眼里,眉毛轻挑,语气带有几分询问,“确定要我打开?”
宋梨动了动嘴唇,点点头,“当然了,老师打开了我才知道你喜不喜欢。”
容白没有再说什么,动作利落地打开盒子,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里面。
过了几秒,众人看她面无表情的盯着盒子里的东西看的样子,不由地猜测她是不是被吓傻了?
又过了几秒,教室里依旧很安静,宋梨虽然站她面前,可是因为角度原因,也看不到盒子里的东西。
她甚至怀疑自己给错了吗?
不可能啊。
难道吓出问题来了?
宋梨抿了抿唇,眉头越来越紧,忍不住开口,“你没……啊!”
刚吐出一个字,就看见容白把盒子里密密麻麻的蟑螂推到她面前来,有几只随着这个动作飞了出来,虽然明知道是假的,可她就是过不了心里那一关,也不管谁挡在自己面前,直往他身后缩。
众人也被她的尖叫声吓了一跳。
伸手去挡的是温祈,他本来就坐在前面,离她很近,在容白泼过来的时候,也是一瞬间的事,他站起来把她护在身后。
泼出来的也只有三两只,都被他用身体挡住了,他脸上还是一成不变的笑,对上容白的目光带有几分抱歉。
付江吹眼睛眯了眯,用胳膊肘去顶叶逢,“祈祈在英雄救美,真是伤了小爷的心。”
不想搭理他这个时候还有心情开玩笑,叶逢的眼神有点复杂,这个节奏不太对啊。
宋梨反应过来后才发觉自己此刻有多狼狈,她从温祈身后走出来,一双美目瞪着容白,声音带着愠怒和颤抖,“你……你干什么!”
容白把盒子随手搁在桌子上,里面是一整盒的玩具蟑螂,虽然做的逼真,但她一眼就看出来了,“这也算礼物?”
意料之中,但也觉得无趣,用她“最害怕”的东西把她吓走,低级的手段。
这句话在宋梨的解读下就变成了另一种含义,就像是在质问她,为什么要制造这样一场恶作剧来伤害她?
刚才的恼羞成怒瞬间变成了心虚,心里涌出了后悔的情绪。
她,是不是太过分了……
不对,她又没有拿真的吓她,再说了,她明明不怕蟑螂还骗她说自己害怕蟑螂,分明在耍她,过分的人是她才对,想到这宋梨理直气壮。
“是你说送什么你都喜欢的。”
容白眸光流转,“前提它得是个礼物。”
既然是礼物,总得有惊喜吧,这么寡而无趣算什么,而且还是假的,让她连做表情都嫌对不起自己的肌肉。
“砰!”又是一声巨响,这一次的声势惊人,不少人被吓了一跳,紧接着一片片玻璃从上面落在地板上,混杂着尖叫声发出清脆稀碎的声音。
有一个男生用棒球把灯管砸碎了,碎的位置刚好是在容白与他们的间隔的空地,但还是有几片碎玻璃溅出来了,好在没有伤人。
男生笑的狂妄,手上还扛着棒球棒,“老师,我就不送那么幼稚的东西了,送你一记礼花。”
说完,还做出音效。
其他学生开始喧闹哄笑,笑声十分张扬,完全不在意是否会被其他班的同学老师听到,也完全不在意别人又会怎么想他们。
容白看了看上面的灯管处只留有几片碎玻璃还藕断丝连地衔接着,开口道:“好事成双,再打一盏吧,只不过,后果自负。”
笑声像是被人摁了静音键,瞬间没了。
紧接着是小声的讨论,男生担忧地问:“她是不是被吓傻了,居然叫我再打一盏?”
“看起来不像傻的,管她呢,不打岂不是显得我们怕她了,自负就自负。”身旁的兄弟出谋划策。
得到了鼓励,他捡起球再一次重复着刚刚的动作,又是一声巨响,伴随着他们肆无忌惮的笑声,像是庆祝着一场巨大的盛典。
这时另一个男生脚踩着椅子,用力向前一踢,巨大的摩擦发出一声刺耳的长鸣,椅子来到她面前停住。
“老师,坐。”说出的话是让她坐,可是语气却是那么不屑,其他人也是一阵附和,带着阵阵哄笑。
她在心里暗暗比量椅子离她鞋子的距离。
差一点。
她笑道:“不用了,谢谢。”
这次底下的人都敛了笑,她好像真的没被吓到。
反而……
啧。
是错觉吗。
怎么感觉还有点兴奋呢?
叶逢身边的男生正色道:“老师,实话跟你说吧,我们班不需要班主任,上个星期也是觉得好玩,才扮一扮好学生,你现在也看到我们的真面目了,奉劝你一句,主动离开我们班,不然你就会像这把椅子。”
话落,他一个飞踢,椅子后面的靠背直接被踢断了,飞到别的桌子上发出碰撞,又是一声巨响后落地,紧接着是其他人的惊叹和口哨声。
而容白留意的是,他护臂上的花纹,是一团黑雾,中心处有一点白层层晕开,像是在黑暗中冲出桎梏的光明,这是她家武馆的标志。
算了,不玩了。
干正事。
她俯身捡起在脚边立了一段时间的篮球,只听见她声音娓娓动听,“叶逢,你的球?”
看她不答反问,又不像是被吓到了,他们纷纷不解,是她胆子太大了还是他们发挥不好。
虽然诧异她没被吓到反而还这么淡定地转移话题的样子,但他面上不显,只腰背稍稍挺直,笑容肆意,“是我的。”
“这个没收了。”
闻言,他收回凳子上搁着的腿,不悦道:“凭什么?”
容白语气不咸不淡,“很简单,教室里不允许打球,这种常识都不知道你也不配拥有它。”
他篮球是参加校队的,只听过人家夸他技术好,还没有人说过他不配拥有篮球,加上本性冲动,当即怒了,“你是不是太把自己当回事了,在十三班教了几天就真以为自己是我们老师了?我告诉你,你这个班主任我不认。”
难听的话她听的少,一来她本就早慧,虽然脾气暴躁但上不对长辈,所以长辈多半对她喜欢更多一点,而平辈或晚辈都不敢对她说什么难听的话。
二来向来只有她话说得难听,哪有别人对她说话难听的份。
但这些话对她来说没什么杀伤力,所以她情绪没什么波动。
“我是你们的老师这是既定的事实,你认不认是你的事,还有,脾气太暴躁对肝不好。”
最后一句也是周世尔常对她说的话。
叶逢只觉得自己重重一拳打在棉花上,让他有力也无法施展。
看他们没有别的动作,容白站到讲台上,眼睛扫了教室一圈。
“如果没别的事,那就听着吧。首先,危险物品不许带进学校,你们手里的武器不该是这些,这些武器也不应该对着我,待会儿班长收上来交办公室,包括刚刚的棒球棒,其次校服给我穿好,桌椅摆放整齐,刚刚有所损坏的按原价赔偿就可以了,别坐在桌子上踩凳子,最后,感谢你们表演的节目,这个教师节礼物我很难忘。”
这可不就是一场杂技表演吗。
索然无味。
楚慕听到点了自己的名,正在奋笔疾书的手顿了两秒,复又继续。
而自由散漫地坐在桌子上或歪七扭八站着的众人不能冷静了,他们拿着棍子自然没想对她一个弱女子下手,不过是吓唬人的手段。
当然也带有他们的本性,但是她居然把他们精心准备的局说是一个表演节目?这比说是恶作剧还让人难以接受。
宋梨也不想跟她装了,直言道:“亲爱的老师,我们已经说的很清楚了,既然你还是不识好歹,那我就把话挑明了,今天只是一个小小的警告,我们这个年纪,可以是小孩子,也可以不是小孩子,如果你想体面一点,那就请你自行离开,不然我们有的是办法让你后悔。”
第15章
威胁人的话容白说的多了,这种程度对她来说不痛不痒,她轻挑眉,“是不需要有个人引领你们,还是不需要有这个约束你们的身份?”
“都不需要。”这次有好几个声音同时回答。
容白点点头,声音轻而有力,“很好,那我都要做。至于让我后悔这件事,就看你们的本事了,拭目以待。”
思及来之前发生的事,容白不顾他们震惊的目光,继续说道。
“要是真不想要班主任,干嘛不回家去呢,在座的大部分人家里都有财力供你们请私教,在家里自然有人愿意哄着你们当皇帝和公主,但是既然选择来了恒中,就不要又当又立,毕竟这里没有你爹和你妈,当然了你的学费里也不包括事事要顺应着你们的想法而改变。至于你们通过自身实力得来的尊重和别人的忌惮,我无权干涉,前提是别太过火。”
这话字字诛心,听得他们脸一阵青一阵白,想反驳却不知道用什么话回击。
“真有几分胆色,不如我们打个赌。你们变不变是你们的事,但能不能让你们改变是我的本事,同样的,能不能让我举白旗也是你们的本事。我们就来赌一赌到底谁能赢得最后的战役,在我接下来任教的过程中,你们随时可以出招,在决出胜负之前,希望不要让我看到有人仗还没打就退出。”
付江吹忍不住轻笑,笑声里带着浓浓的兴趣,“美女老师,你这个提议很好,那赢了对我们有什么好处呢?”
“你们不要班主任的想法太不现实了,但总不能每次赶走一个又去迎接下一个吧,所以,如果你们赢了,我就心甘情愿的做你们的“傀儡”,我不会约束你们任何行为,你们也无需重复着没意义的事,赶走多少老师只会在你们现阶段无趣的生活里增添那么点恶趣味,并不能成为你的功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