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轻轻的把简一的头靠在我的肩上,抚摸着她的头发:“好了乖,别哭了,你也是我跟赵女士的宝贝,从小到大,你一直都是我们的宝贝。”
赵女士不知道从哪里,穿了个拖鞋,睡衣外面松垮垮的披了个披肩从后面走过来看着一脸泪花的简一心疼坏了:“小宝贝,怎么哭成这样了,来,跟阿姨回家。”
“简一,来跟阿姨聊聊天。”
我看了眼时间,半夜十一点,她还要跟现在脆弱敏感的简一聊天:“妈,你看看现在几点了?”
赵女士疯狂的驱赶我:“去去去,你自己洗澡睡觉去,我们女孩子之间的时候,你这个大男人就不要管了。”
在好奇心加对赵女士不放心的情况下,我还是悄悄的去看了看他们两个,简一安静的靠在赵女士的肩膀上,赵女士时而摸一下子她的头,时而拍拍她的肩膀。
后来,简一再也没有说过自己要学日语。
我还记得我送她回家,她看着简叔叔和阿姨平淡的说:学什么你们定吧。
简叔叔一脸震惊的看着我。
简一的家庭氛围是非常的压抑,阿姨反驳不了简叔叔,简一反驳不了阿姨,简一处在食物链的最底端,几乎认识简一的人都知道简一活泼开朗,性格非常的外向,只有家人不知道。
“老妈,你是怎么说服简一的。”
“我没说服她,我让他按照自己的内心选择。”
“不对啊,她不是一直很想学日语”
“你这样,还天天跟小一一起上下学呢,她是不是喜欢日本的一个运动员?”
“对啊”
“总而言之,在中国这个大环境下,学日语很多人都会说不爱国,卖国贼,那你简叔叔是军人,他的女儿学日语,你觉得他的战友会怎么说?简一还是很爱国,她也很爱她的爸爸,就像你一直觉得你爸爸救死扶伤是个伟大的英雄,在小一的心里,她爸爸也是这样。”
第七章
2015年简一入学南溪大学临床医学系。
在简叔叔的极力坚持下,阿姨也不在坚持,简一就这样入学临床医学。没有人会觉得这个选择会让他们后悔不已。
简一就这样变成了我的学妹,每天认真的学习,有时候认真的都让我认为或许他是真的喜欢这个专业,但是转眼一想,当初选专业闹成了这个样子,好像也是不可能的。
自从简一来到之后,我们三剑客在一次齐聚南溪大学,辛弘方这个浪子,也不在根各种女孩子吃饭,而是每餐都会准时的在我们学院门口等我们,这种种的迹象,真的让我怀疑她对简一图谋不轨。
“你们怎么又来了。”简一下课刚出班级门口,无奈的看着我们两个。
“怎么?我们两个一起来找你吃饭,难道不好吗?”辛弘方的上嘴唇下嘴唇一碰,就把责任自然而然的推到简一那边。
“没有啊,只是,你们来的太勤了,天天来,天天吃,我的体重控制不住的往上增长。”简一嘟着越发圆润的脸蛋,用手把脸上的肉圈起来,像是两个汤圆,极其可爱。
我认真的打量了一圈简一的身材说:“确实,比以前胖了不少。”
简一一脸无语的看着我,内心的小火山刚想喷发,辛弘方仔细看着简一说:“没有啊,你哪里长胖了,我觉得你比以前更好看了啊。”
我一脸不可置信的看见辛弘方,不是第一天知道这小子说话不打草稿,可是没有想到她这么能喷,恐怕她的嘴黑的能说成白的,白的能说成黑的吧。
简一一巴掌重重的打在我的肩膀上,嫌弃的说:“就你不会说话,能不能跟辛弘方学一学啊,就你这张嘴,几百年才能找到女朋友啊。”
“那不是等着你给我找女朋友吗?”
“那你就等着吧,怎么样也要先成家后立业,我要是现在给你介绍对象,恐怕明天阿姨能拿刀把我削了。”
“那你可真的是想多了,你要是给她介绍一个称心如意的儿媳妇,她可是高兴的不得了。”
“你赶紧讨好讨好我,那样的话我说不定明天就给你介绍一个大美女,不对,给你们两个人都介绍小仙女。”
“我可不想要。”
“怎么滴啦,我们的辛弘方是有心上人啦吧。”
“早都有啦,你现在才发现吗?”
“快说,是谁,何遇你知道吗?”
我认真的思考了一下,大概是知道啦啦。
这样美好的生活持续了很长很长一段时间,我真的想让时光定格在这个时候,每天充实的上课,下课和朋友一起约饭,父母身体健□□活无忧无虑。但是生活也是残酷的,没有人可以一帆风顺,人的一生或多或少都回经历人生的不如意。那件事情发生之后,我的人生犹如晴天霹雳般把我打入了深渊,以至于到现在我依旧耿耿于怀。
2016年9月25日
今天我们学院的保研名单顺利公布,而我作为年纪的佼佼者,如我所愿,顺利的进入保研名单,而事实是对于保研的名额,我从来没有担心过,优异的成绩和导师的喜爱,两项在手,怎么可能回落榜。
“恭喜何遇哥哥啊。”简一兴奋的拉着我的胳膊,有这么一瞬间让我回到小学时,她哭唧唧的拉着我的胳膊,一把鼻滴一把眼泪的让我给她买烤肠。
“不客气哦,今天晚上来我家,我让赵女士给你做好吃的庆祝,正好今天我老爸不值班。”
“那我要吃糖醋小排和油爆大虾。”
“可以,没问题。”
我晚上买好菜,回到家里面,空无一人,我看了看表,十九点二十分,按照平常赵女士跟老何已经手牵着手从医院回来啦,我拿起电话,后来想了想,还是在等会吧。
时间一分一分的过去啦,家里的门始终没有要打开的迹象,我的心不知为何跳的非常的快,就在这时赵女士的给我打来了电话。
赵女士的哭啼声从电话那头传来,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妈,你怎么了,你现在在哪啊。”
赵女士忍着哽咽声说:“小遇,你来你爸爸的医院,我们在急诊,来看看你爸爸吧。”
我的手机从手里脱落,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我跌跌撞撞的奔向医院,满脑子都是赵女士说的那句话,我迫切的想知道老何的情况,老何的身体一向非常的健康,怎么会突然出了事情,到底怎么回事啊,我一直问自己,我一会以怎样的情绪面对赵女士呢?我气喘吁吁的停在医院门口,我不敢踏进那个门,我一直在安慰自己没有事,没有事。
我永远记得赵女士看我的眼神,空洞,绝望,眼泪却一直不停止的往下流,往日里神采奕奕的赵女士,此刻憔悴的像一个重病不起的人。
我握紧拳头走向赵女士,把她轻轻的抱住,给她一个肩膀可以依靠。
就这样,我和赵女士一直坐在手术室门口,等到了晚上二十三点。
赵女士眼角的泪痕一直未干,她走向手术室,手抚摸着手术室那扇冰冷的门,那么温柔,像是抚摸老何一样,他们俩的感情啊,就是这么好,好到有时候我都觉得我像是垃圾堆里捡来的孩子,毫无存在感。
“我年轻的时候,你爸爸没有时间约会,我每次都在手术室门口等他,在病房门口等他,他会调侃我说:恐怕没有人比你在手术室外面的时间长啦,我当时看着手术室外面的人们,我无法体会他们的心境,直到你姥姥走的时候,我第一次觉得手术室是个无比残忍的地方,他好像跟另一个世界只有一线之隔,那时候好像觉得生命在也不是自己可以控制的啦。现在你爸爸在里面,我无法想象一个一直救死扶伤,一直以病人为角度去考虑事情的医生,怎么能被自己的患者伤害成这个样子,简直不可理喻。”
“妈,没关系的,我爸他救过这么多人,他一定会平平安安的。”
我努力的保持平静,给赵女士带去安全感,我保持我脑子里全是最好的想法,事情的结果,一定是最好的,一定是的。
手术室的门缓慢的打开,我屏住了呼吸,医生垂头丧气的看着赵女士说:“对不起,何老师我们没有拉回来。”
赵女士摇着头说:“怎么可能,我们家老何一直锻炼身体,身体很好的,你快去看看,你再去看看。你再去看看啊。”
“妈,你冷静一点。”
我抱着赵女士,我可以清晰的感受到赵女士的身体不断的颤抖,我含在眼里的眼泪在也忍不住,哗哗的流了下来,很多时候,我们可以很好的安慰别人,却怎样都安慰不了自己。
“老何~”赵女士冲着手术室喊去,医生自责的低下了头,就像我八岁那年,赵女士带着我在手术室门口等老何,老何那一次也低下了头,声音低微的说了对不起。
我看着我的父亲被推出来,我跟在平车后面,虽然我们是父子,可是他却缺席了我大部分人生,为什么我可以,我马上,有话题可以跟他一起探讨的时候,他却离开我,我还没有跟他一起钓鱼,还没有一起去爬山,我们一家人还没没有一起去旅游,为什么要抛弃我和赵女士,为什么不等一等我,为什么不在看一看我。
赵女士握着老何的手,一直在说:“老何啊,你是不是很冷啊,你不要害怕,你在那边走慢一点,你等我去给你送衣服,好不好,你等一等我,下辈子还要再找到我啊,一定我来找我,好不好,你要等我啊,你要等我,你一定要等我,等等我,等等我。”
老何的手一点一点从赵女士的手里抽离,直到那扇门被关上。
我安抚完在抽泣中睡着的赵女士,冲进警局,简一在门口拦住我,紧张的看着我说:“何遇,你现在要去干嘛,你冷静点。”
“我没有不冷静,我就是想去看一下杀我父亲的人是谁。”
“你叔叔,你爷爷他们都在想办法解决这件事情,医院的人也在协调这件事情,何叔叔他德高望重,你就不要去添乱了。”
“添乱?杀我父亲的人我连去看一眼的资格都没有了吗?”
“你可以去,我陪你去。”
我进入警局,看着杀害我父亲的人,我永远都不忘不了,那个杀人犯的得意表情。
“你看着我干吗?。”
“你杀了他父亲,你还在这问他干嘛,你是弱智还是我们是弱智。”
“原来你就是那个庸医的儿子,听说你父亲抢救无效死亡,真好,我终于替我母亲报仇了,就是因为那个庸医,我88岁的老母亲死了,就是那个庸医,没有真本事,乱给什么建议。”
我怒火冲天的看着他,我强忍着心中的怒火,指甲扎进我的手掌,我冷笑着说:“庸医?如果你们动了手术,你以为你88的母亲,下手术台的几率有多大,开颅手术,就算成功的下了手术台,术后并发症有多少,术后痊愈的几率有多大?而且他说的建议只是建议,你也同意了,那为什么所有的后果都要我父亲承受。说句难听的,整个中国,我父亲会给你的这个建议,全中国任何一家医院,任何一个有良知的医生,都会给你同样的建议,你凭什么把你母亲的死强加在我父亲身上。”
“可是我母亲走了,你知道走的时候多痛苦吗,你父亲死了活该,省的去祸害别人,省的害人。”
“痛苦?让你母亲上手术台,下手术,身上全是管子,心电监护24小时不停监测,那样就不痛苦吗?你把开颅手术,手术恢复想的太简单啦。”
“你不要在这哄骗我不懂医学,我已经咨询过其他的医生了,但是就是太过相信那个庸医,才造成今天的结果。”
“如果可以让你去死,一定不让你牢地坐穿。”
此后很长时间,我一直非常的关注赵女士,她平静的让我害怕,平静的办完老何的丧礼,平静的听完对杀人犯的宣判。我以为我们会在怀念老何的人生长河中游荡,事实上我的确在怀念老何的日子里怀念那个像小孩一样的赵女士。
“小遇,我们来聊聊天吧。”时隔三个月,赵女士第一次主动跟我说话。
赵女士抱着我,让我躺到她的怀里,从我十二岁之后,她就没有这么抱过我,每次抱的都是简一,小时候我还非常的生气,问过赵女士,赵女士淡定的说:你是男孩子,抱什么抱。
赵女士摸着我的头发:“小遇是从几岁开始染头发的啊,我尽然从来没有关注过。”
“18岁啊,老妈忘了吗,那时候我还被被老爸叼了一顿。”
“看来以前我对小遇的关心太少了,你恨妈妈吗?”
“怎么会呢?我知道妈妈是爱我的,只不过我是男孩子,应该更加坚强一点,不该像女孩子一样。”
“你导师给我打电话,说你准备放弃保研的资格啦。”
我点了点头…
“能告诉妈妈为什么吗?”
“我,我,我不想再当医生了。”
“为什么呀?”
“因为,因为我觉得不值得。”
“你爸爸当初不让你当医生,你说你有你的信仰,是你为我你老爸的事情让你害怕了吗?”
“我的信仰就是我老爸,我恨病人。”
“乖儿子,你看到了不好的一面,你看到过,那些病人因为你老爸给她的病看好,激动的泪流满面吗?生命这个事情冥冥之中自有定论,很多事情我们强求不来的,你以为也会跟你老爸一样成为一个非常非常优秀的医生,当然,如果宝贝觉得,真的不想再做这个职业,妈妈也是赞同的,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希望你是从自身的原因出发的,不要因为你爸爸或者我,或者去别人而去改变,你就是你,我的何遇。”
“爸爸不在啦,我们也要照顾好自己啊,小遇要学会照顾好自己。”
可是信仰这个东西一旦崩塌,在捡起来的几率一定很小吧,我无法直视那些病人,我也无法原谅那些人,我不知道我父亲在那边会不会原谅,我永远永远不会原谅,我恨医生这个职业,我讨厌救那些人,讨厌他们,讨厌他们上演那些农夫与蛇这些把戏,我恨那些人。
我脚步沉重的走到我未来导师的办公室门前,敲门进去,看见大学时期的外科学老师和未来的导师都在,突然鼻尖一酸。
“何遇,来做。”
我乖乖的坐下,张教授给我倒了一杯水,看见水,我满脑子都是在喝饮料时,老何的训斥。
“何遇,你真的确定放弃保研的资格吗?这可是很多的人想求都求不来的机会。”
“是啊,何遇,我知道你因为父亲的事情伤心,可是,别拿自己的前途开玩笑。”
我抿了下嘴唇,认真的看着张教授和我的老师说:“谢谢张教授和老师,我已经决定放弃保研资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