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们一哄而散，甚至有人在路过27班的时候，还朝着里面正在听老师讲话的学生做了个鬼脸。
“他们班今天怎么放这么早？”同桌嘟囔了一句，谢宁转头看她：“嗯？”
“哎呀就是他们班主任，是出了名的嘴碎，所以每次放假他们班都最慢，今天不知道怎么了。”同桌小声跟她解释。
谢宁听完却沉默，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害怕等她去隔壁的时候，温垣已经不在原地。
两人认识这么多年来，这是第一次。
杨童童都收拾好东西了。李一里还在慢悠悠地往书包里放书，杨童童打趣她：“看样子怎么你好像不喜欢回家》这么爱学校？”李一里听了只是笑笑，谁想回那种家呢？
“那我先走了啊？”杨童童挥挥手，转身出去，李一里还疑惑，为什么温垣不和她一起走，但听到门口那个熟悉却久违的声音喊出温垣的名字时，她就明白了。
温垣合上面前的书，背上早就收拾好的书包，起身走去，只是离开前那句“走了，再见”，轻到李一里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回到宿舍，李一里发现人差不多都走了，只剩下几个人还在收拾东西，有人打了个招呼：“赶紧收拾东西吧，宿管刚刚上来说等会儿就关门了。”李一里应了声“好”，就打开了自己的行李箱。
翻来翻去，李一里发现好像也没什么要带回去的，她把校服换下来，穿上自己的衣服，再关好行李箱，和还留在宿舍里的人说声再见，就出了门。
放假的时候，校门外往往挤得水泄不通，李一里拖着行李箱，从人与车的缝隙中挤过，总算挤到了公交站。
公交车站外面也挤满了不少人，来来往往的私家车和出租车也堵在这里，一时乱成了一锅粥，李一里站在里面，等着公交。上了公交，李一里才发现，车上全是行李箱，李一里找了个能落脚的地方站好，挤着挤着也总算是站到了车站。
李一里找到了回去的那辆车，上去之后才发现，现在车上竟然没有几个人，想来都跟着家人过国庆去了。她放好东西，坐下来之后，就看着窗外，看着一个又一个人上来。等售票员走过来，李一里才如梦处醒般，掏出了口袋里的钱。
同车的学生们此时正叽叽喳喳地讨论着，就比如李一里前面的两个女生，李一里听着她们从学校发生的事情，聊到刚刚去的那家书店里的文具，又到老师布置的作业……她们高高的马尾不时会透过座椅间的缝隙穿过来，大巴缓缓发动，李一里看着窗外，眼里却毫无喜色。
谢宁背着书包，和温垣一起走在马路边，她想了想，还是开了口：“温垣，放假你准备去干嘛呀？”
“还没想过。”温垣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
“我小姑本来想带我去旅游，但是我想多留点时间复习，就留在这里，我对这里又不熟悉，还想着找一些好玩的地方。”
“步行街那里新开的电玩城你可以去看看。”脱口而出的瞬间温垣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嗯？好呀，那你会去吗？我对这里还不太熟。”谢宁转头望过来，眼里闪烁着光。
“嗯，你找时间。”
李一里被一群人下车的动静吵醒，睡久了，头还有点昏昏沉沉的，李一里转头看向窗外，便发现原来已经到了，她连忙背上书包，拖起行李箱，下了车。
想必是因为国庆，各个中小学都放了假，街上全是穿着各式各样校服的学生们，李一里庆幸还好自己早就把有点紧的校服换了下来，不然现在得多尴尬。
车站到姑妈家其实还有那么远，李一里拖着行李箱，找着路边商铺下的阴凉处走，但还是热出了一身汗，她能感觉到太阳直照的那张脸在发红发烫，李一里赶紧加快了脚步。
经过几户窗口传来饭香味的人家后，李一里终于看到了那扇半开着的门，她深吸了一口气，走过去，走进门。
回房间的路上要经过厨房，李一里提着个箱子，想不被听到都难，李一里看到在厨房忙活的人，喊了一声：“我回来了。”
“放东西了下来吃饭。”女人背着她炒菜，头也不回，李一里赶紧去了房间。
“这次考试你还算没丢脸，下次掉下来了你就等着。”姑妈一边吃饭一边念叨，每次考试的成绩表，班主任都会发在家长群里，家长们表面上发着辛苦老师，放下手机之后却在议论着谁谁谁成绩上升了，谁谁谁掉下去了，好像那些人才是自己的孩子一样。
“我看你们的一二名怎么不是那个什么周松龄和什么岁了？我怎么不认识？”
“这学期新来的转学生。”李一里低头小口小口地吃饭，含糊不清地回她。
“我看他们成绩挺不错啊，高了周松龄五十来分，你跟他们多交流，打好关系，以后有什么不会的也能找他们。”女人说起来滔滔不绝。
李一里忽然听得有点不舒服，但她只能加快扒饭的速度。
吃完饭，李一里帮着把两个人的碗都洗了，还把厨房的地也擦了，姑妈回自己房间睡午觉去了，李一里就回房间去了。她坐在桌子旁，给自己的手机充上电，顺便开了个机。虽然开学的时候已经充满了，但一个月没碰，李一里还是有点担心。
手机开机了一会儿之后，众多信息和通知才一条一条地刷出来，李一里看都没看一眼，先点开了微信。通讯录上有个红色的“1”，李一里点开来看，就发现一个动画头像下有一条验证信息“快加我快加我，我是杨童童”。李一里都能想象出杨童童发这条消息时一脸兴奋的样子，她轻笑，通过了好友请求。
班群忽然弹出了一条消息：“谁有温垣和杨童童的□□，把他们拉进来。”李一里刚点开这条消息，周松龄发的消息下面又弹出一条消息：“@李一里”。
李一里看了一眼这条消息旁何岁的名字，嘴角一阵抽搐，她回了个“我只有杨童童的”，就赶紧加上杨童童，把她拉了进来。
微信提示音响起时，杨童童正拿着奶奶留下的纸条哭笑不得：“童童，奶奶要去朋友那里玩几天，这两天你就先在家里，钱给你放在桌子上了。”她打开手机时，又发现另外一个软件也响了起来，她点开一看，不知道什么时候进了一个“28大家庭”的群，杨童童想都不想，反手就把温垣也拉进来了。
她拉温垣这条通知，跟在李一里拉她的那行小字后面时，杨童童脑海里回荡的全都是温垣被加爆时，手机不停的通知铃声。
第34章
温垣拿了爸妈寄过来的快递之后，又是忙着拆快递，拿东西，收拾家里，忙着忙着，一下午就这么过去了，到了吃晚饭的时候，他才算歇了一口气。
温垣开门拿了外卖，放在餐桌上，一边吃一边点开手机，□□里突然多出来的一个群，和联系人的红点，让他意识到，杨童童多半又是干了些什么好事，点开群消息，果然如此。温垣刚准备退出去，却发现李一里发的那句“我没有温垣的”，李一里的头像是一片天空，一朵孤单的云飘在空中。他又看了一眼好友请求，花花绿绿的头像里，没有那朵云。
温垣拍了张外卖图片，发给杨童童：“可以，今天晚饭你一个人吃。”
微信消息弹出时，杨童童正看着外卖平台上一列五花八门的图片苦恼着，她看了温垣发过来的图片之后，恨得咬牙，但还是照着这张图片，在一堆商品中翻啊翻，总算是找到了差不多的图片，也跟着下了单。
只是咬下第一口的时候，杨童童心里对温垣的愤怒又上升了一个等级。
这是什么黑暗料理！
晚上吃完饭，洗漱完，都躺到床上的时候，往往就是班群最闹腾的时候。
“五黑五缺一，谁来？”
“谁还记得家庭作业是什么？我忘了。”
“不是刚放假你就开始学习？”
“对啊，他在电玩城学习了一下午，刚刚才被他妈一个电话叫回去。”
手机震个不停，温垣干脆设置成免打扰，写起作业去了，杨童童加了几个班委和郭凡后，直接清空了好友请求，也把群消息设置成免打扰，研究菜谱去了。李一里这时也坐在桌前，面前是一本摊开的数学练习册，只是没人在身边，李一里闲着刷起手机，只是不是蹦出来的消息实在烦人，她也设了一个免打扰。
“里里，这里有没有什么买菜比较好的地方？”杨童童发来一条微信。
李一里倒觉得惊奇：“你为什么突然问这个？”她想了想，又发了一条，跟在上一条消息后面：“芜城小学那里有个小菜市场，老师们买菜都是在那边买的，只是离我们学校比较远，你要去的话估计要打车。”
“因为我外婆出门了，我又不想吃几天的外卖，就想自己做。”杨童童的消息弹出来。
“你没出去玩？”
“玩什么，我们又没地方去，都在家里。”李一里精准看到了那个“们”字，只是她不好就这么问她。杨童童那边又发来消息：“你什么时候来玩？我一个人呆着实在无聊。”
“温垣不是在吗？”李一里打下这句话的时候，指尖都在微微发着抖，她也不知道，心里忽然升起的一阵紧张是为什么。
“他？今天下午就看他搬东西，收拾家里，我插句话的时间都没有，谁知道他什么时候和谢宁出去玩。”
一颗沉甸甸的心落下，李一里在手机这头点点头，但她很快就意识到，杨童童是看不到她现在的动作的，她连忙回：“我家里人最近也要出去，等过这两天，我就有时间了。”杨童童回了个比着“好耶”的表情包。
房门外响起一阵脚步声，李一里飞快地把手机扔进口袋，拿起笔，装成一副认真学习的样子。姑妈湿着手走过来，走到了书桌旁，她像是仔细看了看李一里正在写什么，然后才慢悠悠地开口：“早点睡，写不完的明天写。”李一里点点头，闷着声回了个“嗯”。
身旁的黑影终于离去，李一里舒了口气，偷偷拿出了手机，刚刚放手机时，李一里急忙中连按好几下音量键，这时拿出来一看，已经调成了静音模式，锁屏界面上是好几条杨童童的微信消息。
“那我先去问问还有哪些好玩的地方”
“郭凡跟我说，那个电玩城还挺大，挺好玩”
“明天不知道会有多少人，我后天再去那里看看吧还是”
“初中那里好像有个美食街，到时候我们去看看”
“你怎么不回我？”后面是一个愤怒的表情。
“行吧，那我写作业去了，晚点聊”
李一里一条条看完，忽然就笑了，刚准备发出去的“刚刚我家里人来了”，也停留在打字框里，她放下手机，专心看起面前的数学题。
十一点，打游戏的回来了，一边甩战绩一边痛斥队友的下饭操作，一时群里艾特满天飞，但李一里感觉不到，她只是在睡前看了一下新弹出的几条消息，又和杨童童聊了几句，就放下手机睡着了。
温垣刚和谢宁打完视频，告诉他一道数学题的解法，他看看时间，发现快零点了，便收拾好东西，洗漱去了。只是温垣躺在床上，放了手机，准备睡觉时，脑海里突然闪现出那句“我没有温垣的”。
房间里没开灯，手机屏幕忽然亮起的光一时便显得扎眼，温垣侧躺在床上，眯着眼睛，在群里找到了备注“李一里”的账号，点下一个加好友。
放假的时候，李一里也不敢多睡，恍惚间听到门外有动静的时候，李一里一骨碌就爬起来了。穿好衣服出门，李一里就发现桌子上摆着小米粥和几样包子油条之类的东西，姑妈从厨房走出来，后面跟着两个看样子正是上小学模样的男孩女孩：“出来了就去刷牙洗脸，再来吃饭。”
吃完饭，李一里却发现她们一行三人穿戴整齐，看样子是要出门，女人这时也注意到了她的眼神：“我带他们出去一趟，晚上就回来，自己在家学习。”李一里点点头，等她们出了门，自己就赶紧跑进了房间。
没人时不时进来查之后，李一里感觉锁在心头的一把斧头暂时落下，她正看到电视剧最高潮的一幕，画面却忽然跳转，显示一个电话号码。
即使没有备注，李一里也认得出是谁，她深呼吸一口，接通了电话。
“里里，这次考试考得不错啊。”女人的声音响起。
“嗯。”但李一里回答得平淡。
“国庆节过得怎么样？在家过得还不错吧？”
“还行，就在家写作业。”李一里心里还有句话没说：“这不是我家。”
“写作业好，写作业好，学习成绩好了什么都好，放假你要不要到妈妈这里来？”女人终于说出了想说的话。
电话这头却是一阵沉默，那头的女人倒是先忍不住：“里里怎么不说话了？”
“不用了，一共就这么几天，路上一来回两三天，也浪费钱。”李一里硬着头皮说出这句话时，内心却是一片宁静。
那头的女人像是听到了意料之外的回答，结结巴巴地说了几句，就挂了电话。
手机界面又回到了电视剧，高潮时刻正在上演，弹幕铺天盖地地刷过去，李一里这时却没了兴致，她打开电视，准备看阅兵。
从前，她最希望听到的一句话就是，“里里要不要来妈妈这边？”每年生日，即使没有生日蛋糕，即使没人记得，她也会在睁眼醒来的第一秒偷偷许愿。只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渐渐忘了母亲的长相，忘了这句话，取而代之的是两人之间一打电话就会出现的争吵，和她拼命都挣脱不开的，母亲加在她身上的枷锁。
她的希望变成了，“不，妈妈”。
温垣醒得早，他下楼买了几个包子，随意煎了个鸡蛋，拿了杯牛奶，就坐在桌子上准备吃饭，视频这时候打过来。
“小垣，就起来了？”父母两人的脸就挤在一方小小的屏幕里，温垣一时觉得幽默，“嗯”
“让妈妈看看你吃的什么——哎呦你还会煎蛋了？这肉包子不会是在那些路边摊买的吧？那可不一定是好猪肉……”
“哪有这么危险。”温垣把对着早饭的手机重新对向自己，大口吃起了包子，“你不知道我会的多了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