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生看到谢棠面无血色,臂弯里挂着警服,不由得吓的躲了一下。
谢棠尴尬的收回手,捋了一下头发:“那个,怎么都回家了呀?”
那女生古怪的看了谢棠一眼:“你不知道吗?提前放假了!”然后绕过谢棠快步离开。
“棠棠!”
谢棠转身,看到吴舟拎着她的书包小跑着过来,身上就穿了一件单薄的警服。
“你冷不冷呀。”谢棠连忙抖开冬大衣想给吴舟披上,却发现够不着,于是直接塞他怀里:“快穿上!”
吴舟把谢棠的书包放到车上,一边穿衣服一边留意着谢棠的脸色:“你们提前放假了,正月十六开学,刚刚你们班主任说班里要锁门,我就去把你的书拿了出来……”
“为什么要放假。”谢棠绷着脸,毫无表情。
“嘿,一下子放7、80天你还不乐意了?”吴舟笑了:“宿舍里你要收拾一下吗?”
谢棠转头看了一下宿舍楼:“要的……你先出去等我吧,学生太多,车在校园里不好开。”
两个人都没提周珏的事。
吴舟左右看了看,这校园里平时没车,所以学生走在路上像蚂蚁赶集一样,到处都是。
“那好,我出去等你。有事给我打电话。”
谢棠扯了扯嘴角,努力让自己笑出来:“再有事,女寝你也进不来呀。放心,我可以的……”
谢棠回到宿舍,屋子里没有一个人,地上乱糟糟的扔了好多垃圾,想来是同寝的女生们已经收拾完回家了。谢棠弯腰捡起地上的一个塑料袋,发现提手是断的。
第 7 章
就这么没来由的,谢棠心中满是委屈,将袋子随手扔回地上,她捂住眼睛。
为什么是周珏……
为什么呀?
宿舍里的窗帘也是拉着的,昏暗的光线使人憋闷,谢棠走过去想拉开帘子,却忽然想到,拉开帘子就能看到下面的湖……
“啊!”谢棠弯下腰,压抑着声音喊了出来。
她连大声哭喊的资格都没有。
吴舟站在校门外,眼看着出来的学生越来越少,但是仍没看到谢棠的身影,想着这傻丫头不会支开自己做什么傻事吧?
吴舟穿着一身警服站在学校门口,面色不善的踱来踱去,像尊煞神一样,导致卖烤冷面的大哥麻溜的收拾了摊位,骑着三轮车去下个拐口卖。
烤冷面大哥:我发誓我没干坏事,但是莫名的心虚怎么回事?
吴舟快撑不住了,越想越害怕,决定去宿舍找谢棠,抬眼一看,谢棠推着箱子慢吞吞走了过来。
“怎么这么慢啊!”吴舟接过箱子。
谢棠没什么精神:“等美女放学你还有意见。”
这可怜见的,俏皮话都说的无精打采。
“走,哥带你吃必胜客。”吴舟说:“或者回家?我妈做了排骨。”
“那回家吃排骨吧。”谢棠想了想。
这时从马路对面蹿来一个男生,看也不看就火急火燎的冲过来,蹭着谢棠的肩膀把谢棠蹭了一个趔趄。
“嘿!”吴舟不乐意了,抬手准备把那小子拦下。
“走了走了!”谢棠拽着他:“我饿了我们回家吧。”
然而吴舟却眯起眼,看了看。
“棠棠,你先去车里等我。”
“哎?”谢棠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吴舟朝那男生走去。
“你干什么的?”吴舟冲那男生喊。
那男生听到平地一声吼,下意识缩了缩脖子,左右看看,指着自己说:“我吗?”
“对,就你。”吴舟招招手:“你回学校干嘛啊?不知道清校了吗?”
那男生个子不高,小平头,长相很普通,像个小豆芽菜。
“我,我我的书忘拿了,想回去拿书。”豆芽菜看着人高马大的吴舟瑟瑟发抖,暗想着人民警察应该不会为难好市民。
吴舟上下打量他一下:“你不知道现在只能出不能进吗?”
“我知道,但是……没书不行啊。”豆芽菜一脸的焦急。
其实平时放假,学校还会留着宿管和食堂的工作人员值班,但是这次学校连死3个学生,还有个身份不明的女人,所以学校怕再出事,于是连期末考试都没考直接临时通知全员放假,任何人不得在学校逗留。为了防止意外,学校的保安全部出动,大门口都齐刷刷的站了七八个,就为了防止哪个学生钻空子。
毕竟高中生,脑回路都比较清奇,只能严防死守。
吴舟看他的样子不似作伪,就松了口:“那你去问问保安让不让你进。别在校园里逗留,拿了书赶快出来!”
“好的好的,谢谢警官!”那孩子连忙点头。
谢棠站在车旁,看着吴舟双手插在口袋里和那男生说话,肩膀宽厚,横的没边儿,一副收保护费黑老大的模样,哪里像个为人民服务的一线干警?
周珏刚认识吴舟那会儿还说,就得这样,不然抓犯人的时候可镇不住。
周珏说,她的吴舟哥哥是绝世小甜豆,像一只细嗅蔷薇的大老虎,凶猛但是很暖。
周珏还说,虽然她觉得小甜豆超棒,但是不会和谢棠抢,要是俩人有小孩了她要当干妈……
谢棠的胸口像破了一个洞,冷风灌着,把全身的血液冰冻了起来。
吴舟一转身,就看到谢棠揪着领口,一脸的泪水。
“这是怎么了!”吴舟连忙跑去:“多大的人了,饿肚子就哭啊?”
“吴舟……我冷……”谢棠把领口又攥紧几分。
吴舟想给她擦擦泪,但是觉得手有些脏。于是吴舟扯开大衣的扣子,用柔软的衬里给谢棠擦着脸。
“在风口哭,你都不怕脸上裂口子,嗯?”
谢棠抱着吴舟,他最近戒烟,衣服上没有苦兮兮的烟味,只有淡淡的洗衣液的味道。
吴舟抿起嘴,用大衣把谢棠包进来,轻轻拍了拍她的背。
小丫头永远是小丫头。
谢棠的父亲本来和吴舟爸爸是同学,俩人一起当了警察,分房子时约定住在一起。这么一住就是二十几年。虽然后来谢父转行做了摄影师,但是两家人兜兜转转依旧住在一起。
谢母是地质学家,天天带着学生钻深山老林里,谢父做了摄影师后也是天南海北到处跑。谢棠就从小吃着吴舟家的饭长大,吴母有时候工作忙,谢棠的辫子都是吴舟给梳的。
吴家是谢棠的第二个家。
两个人回去后,吴母已经把饭菜准备好了。吴舟提前打过招呼,因此吴母什么也没问,只是一个劲的给谢棠夹菜。
“棠棠,今晚就在这边睡下吧。”吴母笑盈盈的说到。
谢棠很感激吴母温柔的照顾着她的情绪:“好呀,我晚上洗过澡回来陪您看电视。”
吃完饭,谢棠回家冲了个澡。屋子里静悄悄的,卧室没有人,也不开灯,黑洞洞的模样特别的冷清。往常谢棠会开开电视,也不刻意找节目看,就是为了让家里有点声音。
但是今天她不想开电视,乱糟糟的声音只会让她更加心烦。
谢棠坐在沙发上擦着头发,面前的电视屏幕像一面镜子一样,模糊的映着谢棠的身影。
谢棠侧头揉着发梢,电视里的镜像也侧过头。
谢棠放下毛巾,电视里的谢棠也放下毛巾。
只不过……电视里的谢棠身侧多了一个人。
可是不是周珏。谢棠遗憾的想。
那个女人跪坐在谢棠身侧,身材很娇小,挽着高高的发髻,鬓角的碎发微卷。她一动,耳畔的珍珠就晃动起来。
她在谢棠耳边呵着气,冷冷的气流吹过谢棠的耳垂。
谢棠一动不动的看着电视,望着那女人出神。
“你别不高兴。”那女人轻轻的说,把头枕在谢棠肩上。
这下,让谢棠从电视里看到了女人的正脸:弯眉似月,面若桃腮。
美中不足的,就是这女人闭着眼。若她睁开眼,想必又要美上两分。
“棠儿,你为什么不高兴?”
谢棠捏着毛巾的手指骤然收紧:“不是!我不是棠儿!”
“你就是,棠儿棠儿,你就是棠儿。”
谢棠猛地站起身,抓起茶几上的果盘、水杯,朝着电视狠狠砸去。
“闭嘴!”
茶几上的东西被谢棠砸了个精光,电视晃了晃,“啪”的摔到了地板上。
谢棠胸口猛烈起伏着,左右看了看,抄起她的小椅子就朝电视使劲儿砸了起来。
“我叫你闭嘴!给我闭嘴!”
“我不是我不是!”
吴家和谢家门对门,两家的客厅中间只隔了一个墙。吴舟歪歪扭扭的瘫在沙发上出神,就听到墙的那边发出一阵嘈杂的声音。
吴舟一个激灵,跳起来就冲向大门,把吴母手里的苹果吓飞了出去。
“棠棠?开门!”吴舟使劲儿拍着谢棠家的屋门,但是没有回应。
吴舟立刻按下密码,吴母在后面看的心惊胆战:“你忽然这是干嘛!棠棠怎么了?你!你这孩子!”
吴舟没空解释,拉开门冲了进去。
就看到一地的狼藉。
而谢棠手里握着小椅子,站在客厅中间。
“棠棠?”吴舟迈过那个牺牲的水壶,去拿谢棠手里的椅子。
第一下,居然没抽出来。
吴舟握着谢棠的手,感觉到她用了很大的力气,没办法,吴舟只能反绕着谢棠的手腕,用巧劲儿逼她松了手。
吴舟掰过谢棠的肩膀,看到她双眼赤红,气息非常不稳。
暗道一声不好,吴舟弯腰横抱起谢棠就冲了出去,一脚踹开虚掩的房门,门把手狠狠撞在墙上,发出“咚”的一声巨响。
吴母就守在门外,看到二人这副模样,又吓了一跳。
“这是怎么了?”
“估计又犯病了!”吴舟把谢棠放在自家沙发上:“怎么办?”
吴母是医院的儿科医生,最近有些失眠,刚好家里备有水合氯醛,闻言立刻拿出一支。
“能喂进去吗?”吴舟扶起谢棠。
“没事,可以的。”吴母把小瓶子递到谢棠嘴边,像哄小孩一样:“乖乖,我们喝点东西睡觉好不好?”
谢棠胸口剧烈的起伏着,似是听不到别人说话,但是被吴母熟练的灌了一嘴苦到不行的液体,她喉咙一动,给咽了下去。
能喝下去就是好的。吴舟抽过一张纸,给谢棠擦擦嘴。
没过多久,就感觉到谢棠的肌肉没那么紧绷了,目光也开始迷离。
“乖,没事了,睡一会儿吧。”吴母轻声安抚着。
两人等谢棠睡了过去,这才松了口气。
“今天她在学校昏过一次了,我当时就怕她犯病。”吴舟给吴母说:“这等于今天睡了一天,会不会睡傻。”
吴母起身去去收药箱:“你一下睡十八九个小时的时候怎么不担心自己睡傻呀?”
“我那是出任务两天没睡觉!”
“哎!”吴母看着谢棠没有血色的脸:“这都多少年没犯过病了……得有个四五年了。”
吴舟也看向谢棠:“就是说啊……主要是那个姑娘和谢棠关系很好,她今天有点承受不住了。”
第 8 章
谢棠第一次犯病是小学一年级的时候,毫无征兆的开始大喊大闹,怎么安抚都没用,谢父照她屁股狠狠打了两巴掌都不行,谢棠只是一个劲的尖叫,哭闹。吴母当医生多年,看到这个架势不太对劲儿,就连忙劝谢父带着谢棠去医院。
后来没过多久,谢棠又是这个样子,这下可把两家人吓坏了。带着谢棠从头到脚从里到外查了个遍,愣是没查出原因。最后医生说,那就考虑是不是心理上的问题,这个年龄的小孩为了引起大人的注意,是会做一些奇怪的举动,大人最好还是多陪陪孩子。
但是谢棠就不是这种性格,她巴不得大人不鸟她,然后就可以跟着吴舟满世界撒欢。
于是大人们安排吴舟去套谢棠的话,他们怀疑是不是谢棠遇到了什么事,但是不敢给大人说。
吴舟发现谢棠还是有些变化的,比如有时眼神很直,不是犯傻的那种直,而是努力控制自己不左右看的样子——但是这个变化大人们倒是没看出来。除此之外最明显的就是谢棠再也不吃鸡蛋了,看一次吐一次。
然而这些变化和谢棠的病貌似没什么直接关系。吴舟绞尽脑汁的套了两周的话,零花钱都被谢棠花光了,什么有用的信息都没问出来。
吴父冷笑着对吴母说:“这皮小子还想当警察?连个小学生的话都问不出来,他可趁早歇了这心思吧!”
因为谢棠一犯病就有些狂躁,医生只能先开了抗癫痫的药,希望可以控制住不发病。后来大家摸出规律,只要让谢棠睡一觉,醒来就没事了。
小学的时候谢棠犯病还挺频繁,于是谢家父母有意安排谢棠去吴舟初中的小学部上学,谢棠在学校一犯病,吴舟就像救护车一样飞奔过来扛着就去医院,严重的时候直接来针□□。
吴舟后来还挺乐意,因为他就可以不用上学了。
这也是这么多年来,谢家一定要和吴家住一起的原因。
后来谢棠渐渐大了,发病频率越来越低,慢慢就把药给断了。吴舟提心吊胆好一阵,发现谢棠不吃药也不会再犯病,这才把心放在了肚子里。
但是只有谢棠自己知道,她没有病,即使小学按时吃药,该来的还是会来。
那些药只是大人们的安慰剂……
等谢棠睡熟了,吴舟伸手去抱谢棠,被吴母一巴掌狠狠拍在手背上。
吴舟揉着手背惊呆了:“妈你干嘛啊!”
“别趁棠棠睡着了就动手动脚的!”吴母瞪着自己的儿子,恨铁不成钢。
被亲妈误会的吴舟百口莫辩,最终叹口气,放弃挣扎:“那您把这一百斤的猪弄卧室去?”
吴母依旧高贵冷艳:“我只是警告你。”
吴舟背过身翻个白眼,扛着猪回了书房。
吴家的书房与其说书房,不如说是谢棠的卧室。谢棠像老鼠一样每次搬一点,每次搬一点,吴舟还没反应过来,他这书房除了那两柜子的书,其他的全成了谢棠的东西——被罩是卡通的,矮柜上的闹钟是卡通的,窗台上的多肉花盆是卡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