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找到我上课的教室的？”
“猜的。然后一间一间看课表找的。”
苏一枝无奈：“你就不怕找不到吗？”
“这不是找到了吗。”陆和傻笑，“找不到就再问问你呗。”
苏一枝心想，有点傻，不过也还行。
“饿了吗？”
陆和点头，鼓起勇气道：“姐姐也还没吃吧？一起去吃吗。”
虽然聊得还行，但是他们还没单独一块吃过饭。
“好啊，我请你吧。”
那会儿苏一枝就爱往怀西巷来。他俩打了个车到“老地方”门口停住了。
各自点了一碗热腾腾的面，面对面坐着吃完了。苏一枝把账给结了。
他们出来的时候雨停了，只不过天还阴着。
陆和往周边扫了一眼，撇下一句“姐姐你等等。”拎着两把伞跑去附近一个便利店，提了两瓶汽水出来。
玻璃瓶的。
伸手递给苏一枝：“给。”
苏一枝接过，把瓶子转了一圈看见底下五个字：橘子味汽水，出声：“橘子味的啊。你喜欢喝橘子味汽水？”
“算不上喜欢，挺好喝的，经常喝也没换过。”
苏一枝冲他温润一笑：“你留着喝吧，我对橘子过敏。”
“啊？”陆和愣愣接过，挠挠头，“对不起啊姐姐。我以后会记住的。”
“你说什么对不起，是我没告诉你。”苏一枝被他逗笑了，“回学校吧？”
陆和点点头，两个人肩并肩穿过怀西巷往外头走去。
巷子另一头出来就是大道，路上车来车往，川流不息。
边上栽的悬铃木已经开始掉叶子了，落叶混着雨水躺在人行道上，太阳终于拨开云雾露了头。
苏一枝饶开一个水坑，抬头眯着眼看了眼天。
随即又转过来看陆和，露出了一个大大咧咧的笑容，语气温柔：“出太阳了。”
在陆和看来这个笑容比阳光还晃眼，陆和愣住，一个没边没际的想法轻飘飘地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
她牙齿生的真好看，笑起来……更好看了。
陆和眨了一下眼，咽了口口水，应道：“……嗯。”
又无言并肩走了一段路，快到地铁口，陆和握着伞的手悄然收紧，突然就不想忍了，伸手拽了拽苏一枝的衣角。
“姐姐……”
“你……”
两人同时出声，苏一枝停住脚步，笑弯了眼：“你先说。”
陆和在她面前站定，半垂着眼看她，心如擂鼓。
身边行人匆匆，树梢上的水滴要坠不坠，气氛一下陷入无言的暧昧之中，一分一秒都显得如此漫长。
苏一枝攥了下手心，好像预感到了什么。
果然，下一秒陆和开口就是一个直球，声音轻轻，却坠在苏一枝心口：“姐姐，我真的很喜欢你。”
一瞬间苏一枝脑子里闪过很多画面。
少年在柜台后面带着羞涩朝她笑，陆和头回在校内和她打招呼青涩大胆的模样，陆和提着她最常喝的奶茶在画室门口等她，陆和穿过人群向她走来……
陆和确实挺好的，为人没的说，相处也进退得当，不会让人感觉不舒服。
况且……
陆和又开口了，有点语无伦次：“姐姐，我第一次表白没什么经验不知道该说什么。反正就是……我会努力的，会学着做一个好的男朋友的，我会对你很好很好的，真的。我真的特别特别喜欢你，第一次见你就好喜欢了……”
苏一枝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陆和脸通红，手紧紧握着，青筋明显，那模样落在苏一枝眼里着实有些。
可爱。
……
苏一枝从回忆里抽身，喝了一口啤酒，大大方方说：“他追我挺久的，第一次遇见这么执着的人，他确实挺好的，知道分寸，也知道照顾人。而且我很喜欢当时他身上那股少年气。”
张梓伊点头：“不过那小子长的确实挺帅，干净阳光，这没的说。”
魏然敷衍打断，拨了拨串串的竹签子：“嗯嗯嗯，要不要再上点串儿啊？不够吃啊这也。”
张梓伊：“得了吧你，晚上吃撑了不好。”
最后还是加了一盘串串，六个吃了个尽兴，也聊了个尽兴。
他们六个人一起窝在旧日常坐的角落，请老板娘用万意的拍立得给他们拍了合照。
老板娘起初哪会整这么洋气的玩意，还是万意教她按快门，加上每回在这聚他们都拍，一回生二回熟，老板娘也不用人教了。
都喝醉了，没人开车，叫了两个代驾把车开回去了。
六个人沿着熟悉的路慢慢往回走，路边的灯还亮着，把他们几个的影子拉的老长。
少年心事顺着晚风被吹走。
他们在这条路上一起走过一年又一年。
有的东西一直保留，有的东西早就在磕磕绊绊的成长路上不见了踪影。
有些心愿被实现，有些心愿随着时间流逝同青春一起湮灭在了岁月里。
遗憾吗。
或许有过。
但都在努力朝前走。
没有人回头。
-
苏一枝走回家里的时候，老苏已经回来了，端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她换掉鞋子，先往电视柜上的花瓶看了一眼。
这个花瓶是曾媛特意买来装苏父送的花的，每回的花都被插在里头。红的白的粉的，全怼一块，品种还不同。
今儿多了枝白玫瑰。
还真被曾老师猜中了，苏一枝在心里嘀咕。
“我回来啦。”苏一枝朝坐在沙发上的二老说完就往房间里走。
被曾媛一把拽住，她不容置喙地说：“早给你备好蜂蜜水了，喝了再睡。”
苏一枝坐在沙发上端着杯子一口一口喝着，苏父出声：“我明天不上班。有休息。”
——言下之意：你不陪陪我？
苏一枝听懂了，憋着坏劲也不表态：“挺好。”
苏父有点坐不住了，旁敲侧击道：“明天有什么安排么？”
“暂时还没说好去哪。”苏一枝继续吊着他。
苏父暗示：“家里也挺舒服的。”
苏一枝不逗他了：“是是是，不出去了。本来就打算明天在家陪你们的。”
这下老苏总算放心了，舒舒服服往后一靠，感叹道：“挺好。”
“别看电视了，看看这都多晚了，你两别老熬夜，对身体多不好啊。”苏一枝忍不住多嘴道。
“再看一会就睡了，你快回房洗澡睡觉吧。”老苏催她。
“最多十分钟。”苏一枝冷酷道，转身回了自己房间。
身后老苏轻轻嘟囔了一句“平常也不熬，这不等你么。”苏一枝没有听见。
洗漱完苏一枝往床上一躺，想给陆和打个视频，嘟几声被对面挂了。
陆和回了简短的两个字：【加班。】
苏一枝有点醉了，难得有些小孩子脾气，感觉有些委屈。
为什么最近老是加班？
为什么组长人选出来了还要加班？
苏一枝：【这么晚了怎么还加班？】
陆和言简意赅：【工作量多。】
烦死了！苏一枝用被子蒙住头，踹了几下。
工作！工作！后半辈子跟工作过去吧你！她在心里狠狠吐槽。
没憋住气，加上醉意驱使，她发了条语音抱怨，略有些恶狠狠地对着手机道：“那你后半辈子和工作过吧！”
苏一枝很少有这种无理取闹的时候，通常她都是善解人意的，一部分原因是脾气好，一部分原因是年龄更大。
但是，这种情况下陆和居然没有回她了。
苏一枝带着醉意的脑子里浮现出三个大字：你！完！了！
随后抵不住酒意沉沉睡去。
第7章
翌日。
苏一枝醒的晚，手机上很多陆和发过来的消息。
哄人哄得不算熟练，但也还行。
鉴于苏一枝有点自我内疚，自觉不该无理取闹，又见了满屏的对不起，甚至还冒出来点心虚。
苏一枝清了清嗓子，煞有其事地发了条语音：“没事，我理解，工作重要。”
然后补了句：“今天休息吧？”
这事就算翻篇了。
陆和回的很快：【嗯。】
一个视频电话打进来，苏一枝用手顺了顺头发靠在床背上接了起来。
“宝贝早上好。”陆和的声音透着点刚醒的喑哑，摄像头对着自己的脸，能隐约看到肩背。
“刚醒吗？今天没事干？”
陆和打了个哈欠，点点头，问：“伯父伯母都在家呢？”
苏一枝点头：“我爸今天休息，我妈今年不带高三，双休。”
陆和“噢”了一声，又问：“晚上回来几点的飞机啊？”
估计这才是他真想问的吧。
苏一枝确认了一下航班信息：“七点半的飞机，十点落地吧。”
“我来接你们？”陆和已经起来了，正在刷牙，叼着牙刷含糊不清地发问。
苏一枝笑：“三个人挤一辆小摩托？想法很危险啊弟弟，不怕被交警抓个正着？”
陆和把嘴里的沫吐了，“想什么呢你？老实市民从不违反交通规则好吧。”
“噢，是谁刚拿了本驾照之后练车就不小心闯了个红绿灯来着？”
陆和强调：“只是压了一点点线，我及时刹住了。都怪后边那人，没事按什么喇叭，我没看错都让他这一催给整迷糊了。我的六分和一百块钱就让他那么一按给按没了。”
苏一枝敷衍点头：“嗯嗯嗯。”
陆和缓了缓又说：“打的去接呗。太晚了我不放心。”
苏一枝也不跟他客气，点头：“好啊，先把静静送回去。”
苏一枝还想说点什么，房门就被敲响了。
“枝枝，起床了没？醒了就起来吃点东西。”曾媛的声音透过门传进来。
“哎，好。”苏一枝应了一声，对着手机说：“先这样吧，等会再说，我妈叫我吃饭。”
陆和“嗯”了一声，把电话挂了。
苏一枝在家待了一天，偶尔陪她爸看会电视，有时候一家三口聊会天，话题总会落到陆和身上，然后又结束对话，饭后一块晒晒太阳散散步什么的，过的自在又舒心。
晚上文静来她家吃饭，苏父苏母拉着人问这问那，不过没一句话涉及到文静烦的要死的催婚问题。
吃完饭老苏就开着车送她俩去机场。
“别忘了提你妈给你装的腌萝卜和酸枣粒啊，你不老念叨么。这会带的都能吃到你下回回来了。”老苏开始念叨，“一次别吃太多，对胃不好。”
“知道了。”
“静静那份也别忘了，你不爱吃腌萝卜你苏姨特地给你装了袋你爱吃的麻花。”
“谢谢叔叔阿姨。”文静老老实实道。
老苏转过来望她们，“行了，快拿好东西下车去吧，回去路上注意安全啊。到了给我们报个信，我就不送进去了。静静下回再来我们家玩啊。”
“还有，两个人在外头照顾好自己。”苏父的语速慢了下来，叮嘱她们。
苏一枝点头，“我都知道的。”
文静在旁边也跟着点头。
苏父在心里叹了口气，是啊，我知道你知道，你都快二十九了，可我就是忍不住多嘴，怕你不记得。
“行了，快去吧，别赶不上了。”
她们简单和苏父道了别，往里头去了。
每次送她们苏父心里都挺不是滋味的，但没有办法。
孩子大了，有自己的路要走。
-
陆和打了辆出租车，先饶了路把文静平安送到家然后回了自己家。
苏一枝按亮了客厅的灯，打量了一圈：“保持得挺好的。”
“那可不。”陆和有点自豪。
苏一枝睨了他一眼，往房间里面走去。
不过两天，房间里小小的沙发上堆满了衣服。
苏一枝回头，挑了下眉：“两天换这么多衣服？”
陆和试图狡辩：“衣服太厚了，没堆几件，还放了条毯子呢。”
“噢。”苏一枝无所谓点点头，走过去帮他收拾，“洗澡了吗？”
“洗了。”陆和已经往床上躺着了。
苏一枝边理衣服边叫他：“换成睡衣再躺着吧。”
陆和乖乖起身，也不像刚开始同居那会那么害臊了，当着她的面就把衣服换了，继续躺着玩手机。
“陆老板业务这么繁忙？休息日还有回不完的消息么。”苏一枝听他手机响个不停，打趣道。
陆和顿了一下，喉结滚了滚，道：“工作上有些问题没解决。”
苏一枝本来也没多想，“噢”了一声没再问下去。
陆和悄悄松了一口气。
苏一枝折到最后一件衣服了。
是一件白色的高领毛衣，苏一枝在去年陆和生日那天给他买的礼物。
苏一枝把它铺开，眼尖地发现上面沾了根头发。
苏一枝伸手把它扯出来，栗色长发。
她的头发是全黑的，所以这不可能是她的。
在她有限的认识里，陆和的亲戚也没人染这种发色。
毛衣穿在外套里面，怎么会沾上别人的长头发？
揣着一肚子疑惑，苏一枝转头看向陆和，直白地开口：“陆和。”
“这根头发怎么沾上去的？”
陆和视线落到苏一枝手里捏着的这根头发，轻轻眨了一下眼，缓了一会儿才慢慢道：“昨天单位聚餐，旁边坐了个女同事。”
苏一枝不着痕迹地皱了下眉：“昨晚你不是加班么？”
陆和眼神一顿：“加完班去的，犒劳一下自己，反正今天休息，晚点也不碍事。”
无形的寂静在房间中蔓延开，两人的视线相对，都不知道彼此的心思。
半晌，还是常年的信任在苏一枝心中占了上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