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到的半句再见——欧妮四月
时间:2022-04-30 08:49:02

有时候给她打电话过去,她在忙,匆匆聊两句便挂了;有时候正在约会中,她的工作微信响起,她便捧着手机处理工作,章程想说什么总也找不到合适的时机。
两年前,在言笑奶奶决定离开老家去大姑家住的前一晚,他跟奶奶聊过。
奶奶想为言笑计划深远,却因年老而力有不逮,这是老人家的后顾之忧。
章程当时主要保证过两点:一是他会好好照顾言笑,做她的依靠;二是尽量让言笑多读书,不因为自己年长而催婚,耽误言笑的发展。
所以,言笑吃饭的时候如果还过分投入实习工作,章程有时候会把她的手机收起来,言笑只以为是章程在吃醋。
章程感受到了她的不安,总想找她聊聊,他希望她能继续学业,如果没有保上研就好好学习考研也是好的,却总是没找到合适的时机。
很快就到九月份,言笑便开学了,但大学的学分基本已经修完,实习便一直持续。
在学校注册那天,章程过来陪她,饭后在操场上散步,天色渐晚,秋意甚浓。
章程问言笑学校的功课,言笑说一周只剩几节课在学校了,其余时间去上班,然后环顾操场,看着学弟学妹们运动,感慨:当学生真幸福。
“那你先别实习了,反正还没毕业,再说保研的事你也得上心一些,多在学校里出现总归好些。”
言笑总不愿在章程面前谈这些现实一些的问题。
一进入大四,身边的所有人仿佛都不再笑得没心没肺了,每个人都被现实裹挟,被一些愁绪环绕,她不想自己在章程面前也是这样子。
“我实习得挺好的,再过段时间吧。保研我有在争取,你放心啦!”言笑盯着脚面,笑着说。
“晏晏……”章程想继续说,言笑打断他,“你别说了,我心里清楚。”
章程眉头微皱,顿住了几秒,然后点头,再继续走。言笑把手从章程手掌中抽出来,假装整理衣服,默默跟着走,气氛一时有些僵硬。
从操场走出来的时候,有人在求婚,言笑本来有些生气,但还是忍不住偷瞄了几眼,心情都好多了。
章程仍旧沉默,在她身侧,用自己的大身形半护着她。
她脚步停下的很突然,章程差一点就撞上她。
“我们结婚吧?”言笑突然来了这么一句,说完抬头看他,像打赌一样,神色沉稳又暗自期待。
章程花了好几秒才消化这个信息。
在他错愕的时间里,言笑巨大的期待一瞬间变成失落,她以为他会立刻答应,以为他会毫不犹豫的肯定她,可是他迟疑了,这让她难以接受。
章程回过神来,答她:“好,不过等你大学毕业,好吗?”
“一毕业就结婚吗?”
“如果你愿意的话”。
言笑继续追问,仿佛只是为了追问而追问一般:“可是你不是希望我读研吗,那离毕业还有三四年呢?”她自己在心里已经有了答案,觉得章程现在是不愿跟她结婚的,她只是想看他怎么说。
“也行,都行”,章程回答,“只要你高兴,什么时候结婚都可以。”
果然,他就是不想这么快跟自己结婚,言笑心里已经这样想了。
“哈哈,我开玩笑呢?!”言笑想往回找补。
章程停住脚步,掰正言笑的身体面向自己,表情有些严肃,言笑有点害怕,于是咧嘴笑起来,挤眉弄眼,想让气氛活跃一点。
“晏晏,你已经过了法定婚龄,我们随时都可以结婚,只要你愿意,只要你高兴。不过,除此之外,我还是希望你在学业上能深造,实习或者上班,以后都可以做,我不会拦你。”章程语重心长。
言笑仍旧笑着,面色却冷下来,然后抬头,望着章程的眼睛:“不读研就不配跟你结婚吗?”
这是章程意料之外中的一句话,言笑总是开朗的,任性且温柔,却不想真正伤人的时候,说出的话是如此噎人。
他不知道,言笑从小无依无靠,只有奶奶,和章程。
她并非总是开朗自信,只是他给了她足够的宽容和爱,她在这样安心的爱里,才自信灵动。
如今,现实压境,她开始患得患失,那些埋在心底的不自信浮出水面,便敏感蜇人。
有那么几秒,章程是失语的。
他比她大,并不代表他在爱情里,便是个智者,知晓洞悉一切情绪由来。
他愣在那里,不可置信地看着她。最后,还是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压住所有的不解,柔声说到:“熄灯时间快到了,你先回宿舍吧,别瞎想。”
言笑说了句气话,章程跟她挥手的时候,她难过极了,可是她执拗着不想后悔,她在思考他们的未来,她想投入到跟他一起的生活中去,可是他,仿佛并没有这么想,这让她失望伤心。
几乎是扭头回宿舍的一瞬间,她的眼泪就掉下来了。
章程并没有联系她,她也卯着一股劲,不给他打电话。
五天后,章程打电话过来,言笑正忙着做PPT,想一会儿再回拨过去。
“不许挂,晏晏,给我五分钟,行吗?”
言笑便停下手中的活,从座位上起身,去了楼顶休息室。
下午四点,正是工作渐入佳境正忙的时候,楼顶几乎没有人,她坐在木质的咖啡椅上,听章程讲话。
 
第14章
 
他问她最近哪天有空,他们一起跟家里人吃个饭。
“为什么?”言笑脱口而出,她总觉得,章程的妈妈不太喜欢自己。
“如果……”章程说话少见的斟酌,“结婚的话,是要好好见一面的”。
言笑没想到是这件事,她这几天已经快忘了当时自己脑子一热说的话了,“嗯,那个,也不用这么快。”
“总归是要见的”,章程笑了,“我定做了一个套戒,写了你的地址,到了后你试戴一下,大小不合适再改。”
“嗯”,言笑情绪有些低落,虽然是她提的结婚,可是临到事情来了,她心却突突的,不安得很,她觉得事情好像不在她预期的范围内了。
“可是,我还没有跟家里人讲过。”
章程安慰她:“我已经跟奶奶说了,等十一的时候,我们……”,‘再回去一趟’这几个字还没说完,言笑突然提高嗓音,“什么?!”
章程跟言笑奶奶打电话沟通结婚的事情,其实是难为情的,毕竟之前答应过奶奶尽量不让言笑耽误学业早结婚的,可是言笑坚持,他便鼓起勇气去说了。
一开始,奶奶还以为是言笑怀孕了所以他们才不得不如此,直到后来听到说毕业再结婚便连声道好,因为担心怀孕,老人家已经把心理预期放到最低限度了。
难怪前两天奶奶顺嘴提了结婚的事情,她没接茬,奶奶可能以为她不好意思。
对面电话没有声音传来,章程显然被她的大反应惊到了。
“你为什么不先跟我说,我还没想好呢?”言笑带着一点哭腔。
章程上次见她迫切想要结婚,以为她后来生气只是因为自己表现得不够果决,于是迅速安排好一切,才来跟她汇报。
结果,她的反应,仍在他的意料之外。
他迅速回想了一下前因后果,然后放平语气,“所以,晏晏……”
章程停顿了很久,在思索到底要不要往下说,但他还是说了:“你上次,是在试探我么?”
几乎一字一顿,字缝间都能听到心痛的声音。
“不是……”,言笑有些慌乱和害怕,脱口而出。
“嗯……”章程耐着性子,在等待言笑的回答。
言笑在彼此的沉默中低了头,仔细想了想自己的行为,带着小心,但坦承:“我不知道,可能……是吧!”
她相信章程,但那天的问话,结婚与否不重要,她早已预设了立场,只等他的答案,看是否跟自己想的一样。
但言笑没看清楚的是,她不相信的,是自己。
不放心的,也是自己。
她搞错了对象。
笃定章程对自己的爱,却又想试探出自己想要的结果,来为自己的自卑和不安找到合理的解释。
“为什么?”章程追问。
言笑不知道为什么,只是这样做了,所以她说不出来,只重复着“我不知道”。
章程闭了眼睛,揉了揉太阳穴,好一会儿后才说:“晏晏,或许我们需要时间先冷静一下”。
言笑从椅子上站起来,皱了眉头,心里有个想法呼之欲出,“所以,你是……是……要和我……分手吗?”说完的一刹那,眼泪就夺眶而出,“分手”这两个字,实在太过沉重,她从来没有想到有一天,她和章程要面对这样的问题,她陷入崩溃的边缘。
章程失语沉默,她最近实在想的太多。
于是语气和缓柔软下来,“你是不是最近实习太累了?”
言笑不做声。
“累了就好好休息,不实习也可以的,我能养你。”
言笑情绪又激动起来,立刻否决,“我不要你养!”
章程的耐心快消耗完,脾气渐渐被她的话激起,于是厉声道:“晏晏!”
言笑对自己很失望,可话赶话声势已经虚张起来,且章程从未对她发过火,所以,她语气也不好:“怎么?”
言笑挑衅,却含着眼泪,好在是在通话,他看不到她已经虚弱的气势。
“你……你,再这样我要生气了”,章程也有些动怒。
“你生气啊,你可以生气,你是不是开始觉得我烦人了,是不是?你是不是不爱我了?你不在乎了。”
“你……”章程心堵得慌,“我什么时候说过不爱你了?”
“还用说吗?现在不就是!”。
章程听到她轻轻哼了一声,彷佛冷笑的样子,眉头深锁,立刻质问:“你在哪里学会的这些坏毛病?”
言笑听到他这句话,立刻心虚起来。
她还不够强大到站在他的身边,这是她的命门,她之所以如此费神地投入社会实践,不过是想尽早补齐她的落差。
可这种教育的口吻一出来,便能击中言笑的敏感神经,仿佛在提醒她他们之间的距离一样。
言笑心乱得很,口不择言:“我就是坏,行不行?不要你管!”
章程被她呛到不知道如何回答,大约气极了,直点头:“可以,很好……,是我错了,今天就当我没打过电话……”
言笑瞬间后怕起来,声音也低了:“你后悔了是不是?你要分手是不是?”
章程觉得再沟通下去会越来越错,他们急需冷静,而不是再吵下去,但在吵架的情绪中,他也带着几分意气,“我不知道,我们都先冷静会儿。”
言笑一边落泪一边挤出笑容,“好,我知道了。放心,在你冷静好之前我不会再联系你。”说完,便挂了电话,一个人在楼顶默默流泪。
回到办公室,把PPT做完,越想越生气,拿出手机把章程的一切通讯都拉黑,方才解恨,下班后给叶云打电话,要她陪自己在外面吃饭,顺便在电话里告知叶云,自己分手了,道德绑架她,她一定会来。
本来就没多少心情吃饭,于是选在一家日料店,吃的少,主要是聊聊天。叶云知道她分手后,嘴巴就没合上,实在太劲爆也太不可思议了,见到言笑的第一眼,就走过去抱住了她,她果然是伤心的,却并不是伤心欲绝的样子。
她们挑了个安静的地方,叶云开始追问,“当然,你不想聊那咱们就聊点别的,高兴点。”
“我没有不想聊,就是吵架”。
“你们也会吵架?”
言笑白了叶云一眼,然后叹了口气,低了头,“是啊,我们也会吵架。”
叶云不知道这句话戳到了她,于是尴尬地拿起水杯,假装喝水。
“你说我是不是有问题啊,明明……那么爱他,可是为什么最近,总是容易跟他生气”,言笑看着叶云,真诚的求解答案,“我后来仔细想了想,我并不生他的气的,他那么好。”
“那你是为什么呢?”
“对啊,为什么啊?”言笑托腮,眼睛望着远处,慢慢失焦,陷入思考之中。或许她知道,短时间却无法解决,所以自己不想面对而已。
叶云的手机响起,她拿出来一看,倒吸一口凉气,似笑非笑的举起手机,给言笑看。
章程的来电。
言笑又做起样子来,叶云问她接不接,她装的满不在乎,摇头。
叶云把手机铃声调小了,也不接,也不挂。
“他为什不直接打给你?”叶云问言笑。
言笑抿唇,然后又理直气壮地说:“我把他删了,所有”。
叶云又给言笑举了个大拇指。
“真分了?”叶云其实是担心的。
言笑手指头点着桌面,心里知道没有,但又嘴犟:“谁知道呢?”
叶云了然,“你就作吧你!”
然后拿起手机,当着言笑的面,给章程发了短信:放心,我陪着她。
对言笑来说,章程需要时间冷静,而更需要时间厘清自己的,是自己。
在自己的患得患失更深地伤害彼此之前,她也接受这样的冷静期,这是三年来,他们之间从未有过的状态。
但是,从感情上来说,言笑并没有觉得他们之间有任何实质的变化,只是不像以往那么频繁联系而已。
她自己的工作虽然仍然在做着,但跟组长沟通了,减轻了许多工作任务,保研仍然在朝好的方向推进,该交的资料该做的努力,她觉得自己都做了。
她去过章程在西边的那间屋子,趁工作日去的,章程在上班,她整理了一下房间,有些自己的衣物要增减的,都重新增减叠好。
浴室里的洗漱用品,都是双人份,凌乱的地方,她都重新收拾了。
她希望这段时间过后,她能以更好的面貌面对章程,她知道自己之前像个刺猬一样,或许是焦虑,或许是其他的什么,她没弄清楚。
还不到十天,她就把章程从黑名单拖出来了。只是微信,她需要章程主动加他,这是她在爱人面前,有恃无恐的任性傲娇。
可许多事情,就在不经意的小事里,改变了命运的轨迹。
或许因为一阵微风,又或者因为一场细雨,又或许,是在思念的时候打的一个喷嚏。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