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博笑,又问了几个这家饭馆的拿手菜,言笑都表示可以,才吩咐去做。
一切就绪后,包厢里就只剩下他们二人,言笑低头喝水,彭博拿眼看她,想着上一次见面好像已经快有小半年了,真的挺久的了。
“我休假了,以后也终于有点时间可以安排自己的生活了”,彭博想告诉言笑,他有时间了,想要好好追求她。
她只想理解字面意思,一边点头一边说:“那挺好。”
“你最近忙吗?今天面试的是哪一家公司?”彭博问,话音未落,手机铃声响起。
公司老大召集各区域业务条线负责人开一场远程会议,研判风险收益和制定战略趋势,会议开得仓促,主要是各区域碰个头,互相了解交流各自领域的情况。
之前忙着上市,确实有段时间没有参加相关例会了。
虽然这一次开的很临时,但彭博料到休假期间一定会开会讨论相关业务,在敲钟成功后回国前便吩咐助理简略做了相关数据表格,自己回来后又补充了一些细节,从手机里调出来开会没任何问题,只是这开会的时间,着实让他为难。
他的电话还没挂,皱着眉好像在思考什么,眼神瞥了下言笑,言笑很快捕捉到了他的担忧,她小声说:“没事,我OK”,示意他不要纠结开口推迟时间。
菜已经上了两三个,吃还是不吃,走还是不走?
彭博向言笑表示抱歉,言笑摸到了包带,准备随时拿包走人,她没有一点儿不快,甚至非常理解同情彭博。
但彭博说,我们今天是个简会,最多半个小时。我在这里远程开完,饭菜都点了,咱们就在这里慢慢吃,可以吗?
言笑笑了,又像安慰他似的:“没问题啊,我觉得挺好的,不能浪费,只是你们的会议内容可能会被我听到没关系吗?”
“有关系。”彭博说,“但你还没有工作,也不是我们行业的;更重要的一点,我信任你,我负责就行”。
言笑便没什么好担心的了,语气也轻快淘气起来:“那我们能吃饭吗,我真的饿了”。
这种几乎没什么戒备的神态,彭博很受用,“当然”。
饭吃到一半的时候,彭博便拿起了手机。
言笑面试回来,包里装着自己的笔记本电脑,也拿出来借给彭博。
彭博很快把资料传过来,打开,又新建了一个文档,准备记录,用手机上的工作软件视频会议。
言笑手里拿着汤匙,漫不经心的喝汤,他们刚自我介绍完,言笑想起什么似的,把自己手机划开,点了录音,放在彭博旁边。
彭博先讲,记录的内容相对少,但彭博讲完之后,同事们再讲,彭博就得一边听一边记。
内容很多,记得不全,又不是自己常用的电脑,彭博的神色稍显不豫,神情严肃。
言笑在一旁也稍微有些坐立难安,于是挪动位置坐在彭博旁边,示意彭博帮他记录,然后把电脑移过来。
彭博本来戴着耳机,包厢隔音效果不好,于是也没选择公放,取下一只耳机给言笑,言笑很快就进入工作状态,电脑键盘劈啪作响。
彭博一直很认真在听,有时候在思考,有时候提问,有时候在回答。
金融业务的专业名词很多,尤其是他们经常会蹦出几个英文专有名词,言笑不清楚,便空着。
或许是因为速记打字,言笑觉得时间过得很久,他们说结束语的时候,言笑把电脑推过去给彭博,才稍微松了口气。
彭博正在说“bye”,也是神情轻松,侧脸正望着言笑,欣慰且宠溺的样子。
由于共用耳机的缘故,两人本来靠的就近,言笑转脸一抬头,他的鼻尖仿佛就在她的脸旁。
她立刻拉开距离,脸色微红,一手摘下耳机,一手拿了手机按下录音暂停键,也不看彭博,只说:“你开蓝牙我把录音传给你。”
言笑记录时很专心,或许因为内容很多他们说话又很专心的缘故,因此不曾分神,但彭博不是。
她在别人发言的间隙,痴痴盯着言笑的侧脸看了很久。
她的皮肤看起来光滑柔软,耳脖处有细细的茸毛,让他忍不住很想抚摸一下或者仔细亲吻,但正在会议中的理智让他克服了自己的冲动。
等到会议结束,他便再确定不过,他对言笑的心动,不只最开始的由怜生爱,还有强烈的欣赏。
他在会议过程中看着她在记录,做得十分有条理且逻辑清晰,除了不够专业以外,行文内容跟他助理的水平几无差别了。
而她,还没有正式上班,以前都只是实习而已。
她又从自己的电脑文档里,调了几个PPT模板出来。
“不知道你们PPT是什么样子的,不过这几个模板都很适合做数据,我连同这份文档一起发给你吧。你的邮箱是多少?”
言笑仍然不看他,想快速跟他交割完文档和音频。
彭博心口满溢着柔情,澎湃且激烈,即便言笑就在眼前,仍然觉得心里缺少什么,酸涨难受。
他几乎要尽量稳住自己的声线报出邮箱地址,才能盖住自己的异样心情。
言笑仿佛感应到了似的,也不看他,点完发送就合上电脑,站起身来准备离开回到之前的座位上。
他的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不能让她离开”。
于是他也立刻起身,拉了他的胳膊。
或许事业成功,彭博春风得意,未免忘形。
但他知道,任何人都不能轻易冒犯,哪怕出于喜欢。
他很快松手,道歉。
在言笑抬脚的同时,又叫住了她。
言笑没有看彭博,但她隐约猜到了,他即将要说的话。
她知道彭博或许是喜欢自己的,可是喜欢这种东西,又是最难以勉强的。
认识彭博快四年,她也有她的私心,她羡慕时巧,有彭博这样的异性好友。
如果一切照旧,不要横生枝节,那么,她觉得跟彭博的相处是舒服的,也不愿意打破他们维持着的朋友的关系。
但彭博很显然不愿意。
他一脸严肃,很认真地告诉言笑,他喜欢她。
言笑地手无意识地摸着背包带子,沉默了一会儿之后,准备回绝彭博。
彭博在她脸上看到了决绝,那种宁愿失去也不要的表情。
他表白的风险值太高,如果任由事情发展沉没,那么输的只会是自己。
他几乎立刻换了语气和表情,轻快起来,自嘲似地说:“这个话题好像不合时宜,现在肚子倒是蛮饿的,还是先吃饭吧,你也别想着拒绝我了,我看出来了。这些,先不聊了”。
言笑错愕,略带尴尬地笑,但立刻接受了彭博的提议,再也不提。
第24章
4月20,三月初七,是言笑的生日。
那天上午,言笑在公司做节气策划,她出生那天,就是谷雨节气,她的名字差一点也叫言谷雨,如果不是读起来有些拗口的话。
但今年,谷雨节气和她的农历生日,却隔了小半个月。
不管怎样,谷雨这一天,她是高兴的。
天气明媚,她和彭博约好,下班后一起聊聊逛逛,叮嘱了彭博好几次,只许买最小尺寸的蛋糕,两个人吃不了这么多甜食。
但前一天才放完五一小长假,工作积累了一堆,不得不加班,告诉彭博会晚一两个小时,让他先吃点东西。
彭博恰好接了时巧的电话,说已经到以前常去的酒吧了,等他来喝一杯。彭博本想拒绝说有约了,但听着电话像状态不太好的样子,隔得也近,于是准备过去看一下。
6点钟的酒吧,非常冷清,附近一两家营业晚的酒吧,正在布置桌椅。时巧在酒吧右侧光线暗淡的地方坐着,桌上摆着酒,她拿着酒杯,一仰头,就是一大口。
彭博走过去坐在她对面,不解且无语地看着她。
“别这么看着我”,时巧说,“心情不好,还不允许啊?”
彭博挑了下眉,伸手做了‘请便’的动作。
时巧又喝下一杯,发现彭博只是坐着,问他:“你干嘛不喝?”
“一会儿要开车”。
“哦……”时巧点头,又觉得哪里不对劲。
以往一起约酒吧喝酒,两人都不会开车来,于是时巧继续问:“你一会儿还有事啊?”
彭博点头,“跟朋友约好了。”
“干嘛?”时巧觉得彭博今天说话怪怪的,不追问,他就不多说一个字,费劲得很。
“过生日”。
“生日……”时巧跟着重复了一句,本来望着彭博的眼神像放空了一样,然后敛目,又倒了一杯酒喝,笑着说:“今天过生日的人可真多!”想起自己因为别人的生日在这里借酒浇愁,更觉的愤懑和凄凉,又喝了一口。
抬眼看彭博坐在对面,眼神关切,觉得眼前这个年少时结识的朋友实在值得,友情万岁,心里宽慰了些,想多调侃几句。
“女的吧?我认识吗?什么时候带着一起见见嘛!”时巧嘴角带笑,有些揶揄的味道。
“你别操心这些有的没的,少喝点,我送你回去。”彭博岔开话题。
时巧苦笑,“回去?我不回去。”
彭博看她的样子,肯定跟章程脱不了关系,“吵架了?”
“没有”,说‘没有’时,时巧眼圈有些红,她努力眨眼又逼了回去。“我倒是希望他跟我吵架呢?我们连吵架的机会都没有。可笑吧?”
章程在家里完美周到得很,就是不爱她。
可她需要的,是那份缺失的爱。
下午4点多钟,章程打电话过来,说今天有事,晚上可能不回去了。时巧追问,住在哪里?要不要送点衣物过去。
他说不用,就在西边单位的老房子里。
她闭上眼睛,皱眉,隐而不发,咬牙切齿地说:“好”。
然后挂断电话,用力把它扔向沙发。
单位的那间房子,因为不是婚房,平时也没什么事情要用到所以一直没过去,某一天突然想起来,找了很久的钥匙,终于开车过去看一看,想参观一下婚前章程生活过的地方。
房子不大,80多平,简洁的两室一厅,采光很好,装修比较老式,但一点儿不过时,反而有很强烈的复古味道,阳光打进来,树影落在客厅,光影浮动,空灵优美。
墙上还挂着日历,也不知道是新的还是旧的,时巧走过去看,是上一年的了,2012年9月。她内心一阵甜蜜,看来去年十月他们走到一起之后,他几乎都没时间来这里。
她往后翻了翻,就是普通的日历,没什么特别的,所以想把它摘下来,等有空去买个新的挂上。取下来再往前翻,却一眼就看到了那张她不想看到的脸。
时巧有时候会想,如果当时不去那里,自己的幸福会不会长一点。
可是她看到了,她就没法再掩耳盗铃式的安慰自己。日历上的每个月,都有一张言笑和章程的大头贴,亲昵亲密,甚至有章程调皮搞怪的样子,他从来不曾在自己面前这样过。
她强忍着心慌心痛,从头看起,1月1号元旦,被圈出来了,没做特别的标记。1月13号,圈,放假。2月14号,圈。2月16号,圈,开学……4月27号,圈,生日。
左边格子里,又添了两个字“宝贝”,是章程的字迹,时巧把这四个字连起来读了一下,只觉得头晕犯恶心。
这些圈圈小字,娟秀舒展,是言笑写的。4月份的日历左上角,言笑头靠在章程肩膀上,望着她笑,她看的难受,不想再往后看了,但她却牢牢记住了4月27这个日子。
她往房间走,并没有一眼看到显眼的照片或者旧物,她又稍微放心,想来日历过于常见而被忽略忘了扔掉也有可能,她这样安慰自己。
时巧走到衣柜前,心下莫名不安,但求证似的窥探又让她无法不打开,左边的衣柜里,都是黑灰色的衣服,她屏住的一口气终于吐出来。再打开右边,如她的猜想一样,有几件颜色鲜艳的衣服挂在他的衬衣旁边,颜色刺眼得很。抽屉里,也有。
她跑到卫生间,洗漱台的右上角的柜子里,放着女士洗浴用品、化妆品。
……
或许还有很多她不知道的东西,充斥着这个房间。
她才知道,章程一直不怎么在她面前提起的这个房子,原来装着他的如梦旧欢。但和章程结婚的是她时巧,想到这里,原本沉痛的心情一下子居然有了一丝快感。
她知道章程心里还有言笑,如果没有孩子,她不会这么容易就和章程在一起,她还记得那天下午,他跟她说分手,说不爱她。
本来,她认为时间是可以冲淡感情的,她是可以以妻子的身份胜出的。
但这才一年,她就走的步履维艰。
章程对她很好,就是感觉不到爱,更多的是尊重和客气,她来到这里,本来试图更加了解他过去的生活,好多一些共同话题和谈资,毕竟,她和章程的感情基础,确实不够牢固。
谁想到,到这里后,她原本糊涂着的幸福突然变得索然无味,一切仿佛可笑起来,她也灰了半颗心。
这些不过是冰山一角,章程和言笑之间的种种,她又如何可知,他再刻意瞒起来,她更难得知。
只是在共同的生活里,那些蛛丝马迹,瞒又怎么瞒的住。
她见过章程悲伤的眼神,那是在去年的元旦节,和日历上被圈起来的1月1号一样的日子里,她跟婆婆散完步回来,屋子里暗暗的,打开灯的时候,他正半倚在沙发上发呆,整个人都沉浸在寂寞和悲哀里。
章程妈妈以为他哪里不舒服被他敷衍过去了,然后很快调整神色,仿佛一切如常。
现在她知道了,这或许是跟言笑有关的一天,是他的心被圈起来的一天。
甚至还有她牢牢记恨的4月27号。
在知道这一天后,这个数字就深深刻在她的脑海里,等到下一年的4月27号来临时,他并没有发现章程的失态。
再一个4月27,仿佛仍然普普通通。她有时候怀疑自己是不是想多了,直到某一天她突然灵光一现,想起了农历,才把一切又都对上号。
原来,是三月初七。
这一天,章程总是有事,是不会回来的。
今天,时巧一早就猜到了。他的电话打过来的时候,不用开口她都知道他要说什么,简直失望灰心得很。
她举起酒杯,对着彭博说:“我的朋友,我真心希望你幸福”。
说完便仰头喝了,然后又笑着捂住半边嘴小声对彭博说:“不过我跟你讲,我讨厌三月初七过生日的人。你这位朋友是过公历生日吧?现在谁还过农历生日啊,真的,土死了。”
时巧想起这些年有意无意间看到的章程和言笑的合照,于是借着酒劲继续吐槽:“我看过她的照片,他们的,就是随大流的俗气的情侣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