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这样的想法,有些恶意揣测的成分。
但,她就是有这样的想法。
想到这里,不知怎么的,她竟然有些释然了。
这世上,不止言笑一个人,爱着章程。
有些人的爱,是成全;有些人的爱,是共毁。
背后,都是浓烈的爱与恨。
她就这样想着,垂了头,有些丧气。
章程到言笑公司门口时,高竞在前台等着,拦住了他。
章程跟高竞说抱歉,因为私事影响到了他的工作和公司形象、“你如果觉得抱歉的话,就先别进去,听我说两句”,高竞面色严肃道。
章程站定,不再那么急切,等着高竞开口。
“第一,肯定有好事之徒在附近盯着你们,虽然事情在平息中,但这个时候你们一起出现,未免高调。”高竞分析局势,提出忠告。
“第二,虽然你们都没有错,也很快辟谣澄清了,但言笑是我们公司的,这件事对公司形象的也有一定的折损,就算你们行得正不怕被拍,也请把背景板换成别的地方。”
章程微微尴尬,高竞说得有理,是自己急躁了。
高竞继续说:“第三,这里全都是言笑的同事,认识的不认识的,都等着看八卦现场,你现在送上门来,不是给别人往后议论言笑增添素材么?她工作能力再强也没人会关心,你有没有考虑过,人言可畏啊!”
章程定住,深呼吸,拍了拍高竞的肩膀,“谢谢你”。
然后转身,走向停车场。
第54章
虽说事情很快平息,但公司想先避避舆论风波,老板、人资部门、公关部门和高竞一起开了个短会,公司的立场是想言笑先休息几天,工资照发,免得还有回旋镖,让公司被动。
高竞知道言笑的秉性,这样的时刻她宁愿在工作而不是无所事事地瞎想。
于是据理力争,认为她是无辜被牵连,倘若真强制性让言笑休息,公司的价值观则是鼓励这种捕风捉影的诬告恶习,长此以往将会人人自危。
同时,他刚接了两个新项目,言笑也是这两个项目的负责人之一,她休息,会影响工作进度和工作衔接。
几番争论下来,高竞如愿以偿。
回办公室后,便当无事发生。只不过,还是给言笑发了短信,说如果需要的话,她可以随时下班。
言笑这半天过得跌宕起伏,想起上午的会,仿佛很遥远了一般。
但现在,她已冷静下来,于她而言,若一切照旧正常,则最好不过了。
她发了个努力搬砖的表情过去,高竞笑了,很欣慰。
章程在写字楼车库里呆着,等言笑下班。
母亲打了电话过来,倒没说别的,只说:“时巧好强,你们分开得太平静,她不甘心,总归要闹一场。”
母亲让他理解时巧,章程没作声,只低低地‘嗯’了一声。
“她心气儿下去就好了,过段时间我跟她聊聊”。
章程想拒绝,“我们的事情……”
话还没说完,章母便打断了,“也不全是你们的事情,她毕竟曾经跟我们是一家人,我跟她相处得也不错,好久没见了,见见面也好,总不至于闹僵”。
章程便不再反驳。
末了,母亲好像还有话说,沉默了几秒,终究没张嘴,之后,便只叮嘱章程有空常回家吃顿饭,然后才挂断电话。
经此一役,他跟言笑,算是公开了。
下班时间到了,言笑并没有下去,等到人走得差不多了,她才收拾东西出公司,章程在车里等了快两个小时,终于等到言笑。
牵了她的手上车,准备直接开回家。
除了眼睛还有一点点红肿以外,言笑一切如常。
她系安全带的时候,章程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言笑看,她假装自如地做着动作,章程知道,她又在故作坚强。
章程伸了手过去,握住她的手,“对不起”。
他没想到,哪怕已经离婚这么久,伤害还是能以这样意想不到的方式,对准言笑。
言笑先是静止了一秒,然后转头望过来,弯了嘴角,笑着摇头,“没事”。
说完,伸手抚了章程皱着的眉头,“回家再说?”
章程点了点头,启动汽车,离开。
回到家后,已经平静了的两个人对今天的事情,倒没特别多想说的了。
吃完饭章程去洗碗,言笑坐在桌边发了半天呆,打开手机,想起爆料的人发的一些照片,她自己甚至都没有。
于是轻轻地走到厨房,从背后抱住了章程。
“原来那天是你呀!”言笑说着,蹭了蹭章程的后背。
章程一边拭碗一边想,还是不知道她在说什么事,“嗯?哪天?”
言笑有些为难,一鼓作气,“就……订婚宴那天”。
章程想起那几张高清的照片,不像用手机拍的,倒像是特意偷拍的,时巧那么早就准备着,也让他唏嘘。
他擦了手,转过身来,换了语气:“看来你那天真是哭迷糊了,不然,你以为是谁呢?”
说完用食指在言笑鼻尖上刮了一下,嗔怪戏谑的表情。
言笑抬头看着章程的眼睛,笑,踮脚抬手,搂着他的脖子抱住他,声音闷闷地从耳后传来。
“我那时,怎么敢相信是你。”
这话杀伤力太大,章程环着言笑的臂膀又紧了些。
“晏晏。”
“嗯?”
“相信我。”
“好。”
既然闹上了热搜,认识的人便都知道章程和言笑复合了。
家里人想着有空聚一下,主要是正式见个面。
章程跟言笑商量,言笑说‘好’,但又补充说最近没时间。
章程摸了摸她的脸,她刚洗完澡,坐在床上,水汽在她脸上风干,略微有些凉,但手掌再抚摸停留一会儿,她的体温传来,掌心的温暖都是绵密的。
这温暖,才是言笑的底色。
章程情不自禁,歪了头,在她唇上轻啄了一下,言笑弯了嘴角笑,眼眸低垂仿佛在想什么,再抬头,望着章程,看着他的眼睛。
“我想要个孩子”,她收敛了笑容,说得很认真。
章程被言笑突如其来的一句话弄得有点不知所措,眉毛微抬,下意识地“嗯?”了一声。
言笑仍旧孤勇,但眼神开始有一丝不确定,肩膀微微塌下去一点。
“我想要孩子了。”
言笑重复一遍。
章程眼眶有点充血,竟微微红了,他拿了言笑的右手,覆在自己的心房,握着在心窝处揉了几下,拉近了言笑,用最温柔的语气,说‘好’。
然后抱着言笑躺下。
此后,言笑对生孩子这件事情,莫名的热衷。
周末去采购生活用品的时候,章程结账前习惯性地拿了避孕套,言笑眼疾手快,立刻扔了出来,反而买了一堆验孕棒。
饮食上虽然没有大的改变,但言笑一心备孕,做菜以滋养调理身体为主。加班也变少了,回家以造小人为主要任务。
言笑如此积极,章程没有不配合的。
只是怀孕这种事,人算不如天算,言笑也只能尽人事听天命。
转眼到十月底,章程的生日。
这是言笑和章程在一起之后,章程的第一个生日。
上一次准备给他过生日,还是八年前。也就是那个生日,她彻底失去章程。
章程不是一个仪式感强的人,生日于他,过不过都无所谓。
只是如果有这样的由头,可以跟言笑好好庆祝一番,也没什么不好的。
于是两人说好了,晚上一起吃饭约会。
言笑提前两个小时下了班,去了趟美容院。
然后在订好的餐厅,等章程。
章程在赶过来的路上,结果人没来,电话倒先来了。
不知道言笑已经在等着了,以为她还在公司,说刚掉头先回家一趟,家里好像出了什么事,只一叠声地让他回去看看。
又叮嘱言笑不要着急,一会儿下班后稍微在公司待会儿,等他来接。
言笑默不作声,除了回答‘好‘。
挂了电话,心里渐渐不安起来。仍旧招徕服务生,把蛋糕递给后厨,叮嘱他们到时候看她指示行动。
然后要了茶,偶尔端起来,一小口一小口嘬饮。
换了几次水,茶色渐无。
言笑已经喝饱,不能再喝,手边的茶杯里,茶已经变凉了。
她的心也沉下来,想起备孕这些时日,真是辜负了一些好酒。
于是起身,离开。
章程回到家,家里却没什么大事,母亲小毛病犯了,在床上躺着。
但家里做好了饭菜,像专门备着的一样,所以章程有些疑心母亲的病。
见章程一个人回来,章母有些吃惊。
她想见言笑,跟章程提过几次,次次都没有下文。
日子久了再一琢磨,仿佛自己的形象是电视里的恶婆婆一样。
她也不过只是想见见面,叙叙旧,或者打算下好事而已。
她心疼言笑,心疼章程,如今事情明朗,他俩却在外面住着,也不怎么跟家里联络,一切都不让家人知晓,说不伤心,是假的。
尤其是一些爱关心操心的亲戚,每每跟她问起章程的事,她也回答不出个一二三出来,自己都觉得扫兴又灰心。
于是趁着章程生日,想请言笑吃饭,一大家人聚一聚。
谁知章程却回绝了。
章母便退而求其次,说只家里人一起,四口人而已。
章程跟言笑已经有约在先,家里这一顿,其实不拘什么时间都是能行的,没必要非赶在生日这天,于是仍旧拒绝了母亲,只说之后再安排。
这话,章母已经从章程嘴里听过很多次,不过是搪塞之词。
于是准备先斩后奏,想着反正生日那天,章程和言笑是要在一起的。
谁知,言笑竟没来。
章母以为言笑对她有气故意不来,自己便也生起气来,装病倒成真病了。
父亲趁便把章程拉到一边,详细说了原委,章程属实无奈,觉得母亲任性心急,让父亲帮忙劝着点。又说自己和言笑挺好的,事情怎样他们心里有数,希望父母不要太操心,尤其不要操之过急。
父亲也没完全附和章程,说他跟言笑年纪不小了,复合也快一年了,跟家里人见见面也是应当的。
章程点头道好。
让父亲照顾好母亲,因为跟言笑有约,要先离开。
跟父亲说话之前,章程给言笑发了微信,跟她说抱歉,让她再稍等。
这会儿车已经上路,准备跟言笑打电话,却没找到手机,只好靠路边停车,里里外外找了没找到,这回家去又耽误时间,直接开车去了餐厅。
找了一圈,没找到人,章程没来由地心慌了。
找前台问了信息,服务生过来告诉他,那位女士走了。
然后让他等等,说还有一份蛋糕在后厨。
章程伸手扶额,揉了揉眉心。
找前台借电话打给言笑,话筒里传来机械冰冷的AI声音,告知已关机。
章程知道,言笑生气了。
他得找到她,好好的跟她解释。
在拿到蛋糕之前,章程给表弟打了个电话,让他帮忙去自己家里拿手机,拿到他和言笑住的地方,告诉了他地址。
服务生拿了蛋糕出来,说言笑在这里等了很久。
他眼神黯淡下来,问服务生她说了什么,服务生摇头。
包装很精致,言笑肯定想用心地、好好地过一个生日。
他提了蛋糕出门,上车踩了油门,回家。
他以为言笑在家里。
华章做事可靠,已经拿了手机在小区指定地点等他。
见章程满脸愁容,本想揶揄他两句的,硬生生吞下去了。
章程打开手机设置,查找定位,他一早就把自己的手机定位和言笑的,绑在一起了。
很快便显示了地点,章程跟华章挥手,上车离去。
第55章
言笑在一家轻音乐酒吧,自斟自饮。
没有嘈杂的舞曲,没有拥挤贴身的人群,只有一个歌手在台上,低吟浅诉,都是些娓娓道来的歌曲。灯光颜色清明,柔和地切换。
章程从门口走进来,远远看着言笑,她周身都散发着孤独。
他走过去,在言笑身旁坐下,想要抱住她。
言笑不肯,挣扎着推开他。
沉默着,很久没说话。
再望过来时,眼里的泪已经被生生逼回去,言笑笑着说,“陪我喝酒吧!”
章程知道她的失望,喝酒,便不再备孕。
她好不容易积极一点的心态,又变得消极起来。
章程倒了酒,陪着言笑喝,不时地盯着她看。
他的目光太过直接灼热,她无法忽视,于是转头,望着他笑了笑。
他却难受极了。
她学会收敛一切的情绪,只望着他笑,怕他自责、怕他难堪,又或者,怕知道他不够爱她。
这小半年来,她总是淡淡地笑,笑容不似往日的张扬任性,总有些不易察觉的讨好和谨慎,有时候,章程竟不敢看她笑,那笑里,仿佛盛满了悲哀似的,他看得难受。
他从进来起,就一直皱着眉头。
言笑仰头喝了一口酒,宽慰他:“我没事。”
她怎么看都不像没事的样子,他不忍心拆穿,只问:“还好吗?头晕吗?”
言笑摇了摇头,她不知道章程是如何找来的,想来肯定费了一番周折,可是她不想想这些事情,既然来了,那就装作一切无事发生吧。
她依旧没心没肺地喝酒,他凑过来,在她额头上吻了一下,她也不闭眼,她的眼睛里,轻易看不出悲伤。
章程宁愿她这时嚎啕大哭,也好过现下的波澜不惊模样。
但后来的言笑,长了坚硬的壳,不轻易展露自己的软弱和天真。
他用自己所有的柔软,去爱她宠她,希望她能卸下盔甲。有时候,两情缱绻,她不自觉地流露出娇憨的样子,他都欢喜得很。
所以,他又痛恨起自己来,猛喝了几杯。
言笑虽喝了不少酒,但人总是清醒。
到家后,章程向她解释了缘由,她闷闷地,只问了章母的身体情况,其他时候,仿佛酒醉喝懵了一般,只定定地看着一个地方发呆。
章程说:“他们,是操心我们的事,所以想见见你”
言笑点头。
章程伸了手过去,握住言笑的手,“晏晏,抽个时间去见见我爸妈,好吗?”
“他们如果不喜欢我呢?”言笑望过来,有些欲说还休。
“不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