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父多年操劳,身体本就有些不好,惊怒担忧之下一病不起,竟就这么去了。
林兰兰得知消息后悲痛欲绝,举刀欲与魏仲升同归于尽,但这无疑是以卵击石。魏仲升那时对她还新鲜,见她宁死也不肯乖乖顺从自己,就以妹妹林秀秀的性命威逼于她。
林兰兰不忍妹妹也遭到毒手,只能忍痛屈从。
然而屈从也没能换来妹妹的平安——就在昨天,魏仲升突然一时兴起似的跟她提起了妹妹林秀秀,还让她有空请她来府里做客。
林兰兰强忍惊怒糊弄了过去,心里却知道,妹妹已经被恶鬼盯上。
她立刻暗中送信给林秀秀,让她想办法躲起来。可林秀秀刚收到信没一会儿,就听说了魏仲升在天兴楼宴客,陪同在侧的阿姐不知怎么就出事了的消息。
她顾不得其他急匆匆跑来,没想见到的竟是阿姐最后一面……
林秀秀说到这,再也说不下去。她死死地抓着怀里阿姐亲手为她缝制的小荷包,哭得险些再次抽过去。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桑瑶在闺阁中长大,从未亲眼见过这样的人间险恶。听完林秀秀的话,她又惊又气,连写了两句“岂有此理”,下笔力道也大得险些戳破小本子,【这狗官做了这么多坏事,就没人收拾他吗?!】
林秀秀看了这话,勉强止住抽泣声答道:“他来头很大……我听人说,他是宫里那位丽妃娘娘的表哥……也不是没人往他上头告过,可他们都被治罪了,其中甚至有个什么同知大人……”
桑瑶本是听得柳眉倒竖,气怒不已,可林秀秀突如其来的“同知大人”四个字却让她一下愣住了。
她舅舅就是幽州同知,一年前刚上任的。林秀秀说的这位同知大人,该不会是她舅舅吧?!
这个念头叫桑瑶心里猛地突了一下,再一想自己确实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收到舅家的来信,她更是眼皮一跳,飞快地打断林秀秀写道:【你刚才说的那位同知大人,你知不知道他姓什么?】
林秀秀愣了愣:“好像是姓白……”
桑瑶的母家就是姓白,她的脑袋一下就空了。
旁边陆湛见她神色不对,低声问了句:“怎么了?”
桑瑶捏紧手里的炭笔,好一会儿才深吸口气写道:【我舅舅就在幽州任同知一职,他也姓白。】
只知她有个舅舅在幽州,并不知对方具体身份的陆湛一怔,眉眼也跟着凝住了。他偏头看向林秀秀,沉声问道:“那位同知大人的事,你知道多少?”
林秀秀也被桑瑶和那位同知大人的关系惊到了。闻言她忙擦擦眼泪,把自己知道的都说了出来:“我、我知道的也不多,都是听我阿姐说的……那时我天天想着给阿爹报仇,阿姐担心我,就偷偷回了次家,跟我说了白大人的事。”
“我不知道白大人叫什么名字,阿姐只跟我说,他姓白,是个什么同知大人。然后大概是三四个月前,魏仲升那个狗官看上了那位白大人的女儿,想纳她做妾,可白大人不同意,魏狗官就直接把那位小姐抓回府里了。没想到那位小姐很厉害,打伤魏狗官跑了,魏狗官就给白大人找了几个罪名,把他下了大牢。”
“阿姐说白大人是个好官,被下大牢之前一直在暗中搜集魏狗官的罪证送去京城,阿姐也偷偷帮过他……可是这么久了,京城里一直没来过人,魏狗官也还好好的……”
她舅舅确实有个女儿,她表姐也确实长得很好看。桑瑶越听脸色越难看,几乎是连着笔写道:【那我舅舅现在还被那狗官关在大牢里吗?他人怎么样?有没有事?还有我表姐和我舅母——】
“不不不,他跑了。听说是有人劫狱,把白大人和他的家人都给救走了!”
林秀秀的话打断了桑瑶的追问。她猛然一怔,紧绷的心弦松下来一半。
人没事就好。
不过……
【你知道是谁救了他们吗?】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林秀秀说到这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看向桑瑶,神色变得紧张,“阿姐说魏狗官很生气,派了很多人想把他们抓回来,还发了通缉令。恩人,白大人真是你舅舅吗?如果是的话,千万不能被别人知道你们之间的关系,不然魏狗官肯定会让人把你也抓回去的!”
桑瑶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陆湛已经眉眼沉稳地看过来:“天下姓白的人这么多,同知这官职也不是每州都只有一个,林姑娘说的这位白大人,不一定就是你舅舅。眼下还没到宵禁时间,我这就出去打探打探。你和林姑娘在这里等我,别慌。”
他的声音低沉有力,带着抚慰人心的力量,桑瑶因为惊怒忧虑而急促的心跳,一下平缓了不少。
她抿着唇深吸口气,稳了稳心神,低下头写了一行字递给陆湛:【这是我舅舅家的地址。】
陆湛明白她的意思,接过那地址,转身出了门。
***
约莫一个时辰后,陆湛带着一身风雪回来了。
一直坐立不安的桑瑶见到他,立刻起身小跑过去。
【怎么样?】她以口型问道。
陆湛沉默了一下,低声道:“我去你给我的那个地址看过了,是个空宅子,里面没有人。另外你舅舅的名讳,可是白景裕?”
桑瑶一听这话就知道答案了。她脸色微白,用力闭上眼,心里有种做梦似的荒诞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