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露——风里话
时间:2022-05-01 08:57:24

  未几,女子尸体便已经被无意或有意踩踏踢到一旁。

  正午日光下,尸身上白绫沾灰,在春风里竟是烈烈作响。

  “清白”二字被阳光普照,渺小又醒目。

  日暮时分,有出城的陌生人,脱下自己的外袍盖在了已经被踢滚到城墙脚下的那具瘦小的尸身上。

  云秀将这一幕告诉裴朝露的时候,她正避在在司徒府对面的一棵柳树后面,耳畔还回荡着那一声声咒骂声。

  “姑娘!”云秀见她木讷地呆立着,丝毫没有反应,只压声又唤了她一声。想从她怀里抱过尚且昏睡的孩子。

  裴朝露往后退了退,搂着孩子的手攥得更紧了,半晌才抬眸,仿若是回神认出了面前人。

  “那不是郑宛,是我。”她终于吐出一句话。

  “姑娘,您……”云秀只觉鼻尖泛酸。

  裴朝露却笑了笑,她的双眼分明又红又热,但然一滴眼泪也没有。

  暮色上浮,周遭已经无人,她终于抱着孩子推门入府。

  一切皆按着她的计划,没有太大的出入。

  她在勒死郑宛后,换了衣衫随在给李禹报丧的宫人中,转道寻了穆婕妤,借时间差给孩子服下假死药。后带着孩子出宫,留云秀将郑宛尸体乘乱带出,从城楼抛下,方有了今日那一幕。

  有人开始怀疑裴氏蒙冤,有人愿意给裴氏女遮体敛尸,一点种子埋下,便是希望。

  她将孩子抱给云秀,自己在寝房前头的庭院中徒手挖着树下黄泥。良久,见深的土坑中现出布帛一角。

  新月勾下天际,月华如水,铺在她单薄的背影上。她将挖出的包裹打开,捧起里头一个三寸宽口白瓷坛,贴在胸口捂着。

  “姑娘!”云秀别过脸,抹了把泪。

  “留阿蕖一人,我舍不得。”裴朝露将那个瓷坛放入怀袖中,起身看了眼亦是疲惫不堪的侍女,和还未醒来的孩子,道,“我们歇一晚攒攒力气,明日再出城去。”

  “嗯。”云秀点点头,抱着孩子正欲望寝房走去,却被裴朝露拦了下来。

  “不能留在这,我们去屋内收拾些细软,马上走。”

  她想起今日这府门前的场景,如今还只是长安权贵中心知晓了消息,待到明日,消息疯传,焉知更多的人不会将怒火撒在裴氏身上,眼下这司徒府实乃是非旋涡的中心。

  “姑娘,那我们还是去洛阳吗?”

  “去。”裴朝露神色暗了暗,“二哥尚有生息,那处有他府邸,亦有他为我备下的私宅,说不定他会躲在我的那处宅子中。潼关一战,他定是受了伤的!我们先去那碰碰运气!”

  主仆二人收拾得差不多,脱了宫装换上粗衣荆钗,临出府门,裴朝露回望昔日家园。

  五年前,她踏上东宫迎亲的花轿,原是自己的一场豪赌,到今日一败涂地。

  “二位且慢!”黑夜中,猛地出现一个声音,竟是从宅院深处走来。

  “谁?”云秀抱着孩子,欲要挡在主子身前。却被裴朝露抢先一步拉在了身后。

  “姑娘莫慌,卑职免贵姓高,是裴将军手下的将士,受将军之托来护您西去。”那人大步行来,捧上书信与信物。

  “裴朝清将军,您二哥。”他强调了一遍。

  裴朝露借着月色辨出他的模样,面色蜡黄,胡渣邋遢,喘息急促,便是方才上来的两步亦不是很稳健。想来是躲在此处多日,饥寒交加。

  观其神色,并不是因为起了恻隐之心。虽这人的话激得裴朝露血管膨胀,但东宫多年,她对一切不熟的人事已是格外戒备,总时时留着后手。

  便如此刻,她拉过云秀的一瞬,便已从她发髻拨下了一枚荆钗,钗头尖利,出其不意尚可自保。

  “将军说,最危险的地方亦是最安全的。”那人稍定了气息,试图往前挪开半步,让裴朝露接过东西,“将军还说,您最爱酪樱桃,浇头蔗糖非冰镇不用,非桂花蜜不兑,且两者三七分成……”

  话没说完,裴朝露便奔上去接了信和物。

  是二哥的玉佩,上头还有她编的已经发黄的如意桃花结。

  “吾妹阿昙,随其西来,为兄于敦煌相候。千言万语,相见再言。”

  寥寥数字,皆是鲜血书就,字迹潦草间尚可辨认是二哥笔迹,却也能看出他书字之无力不济。

  “二哥伤的重吗?还有我阿爹,大哥,他们如何了?”

  “当日,潼关一战到底是怎么回事?”

  “将军中了连□□,失血太多,故而无法亲来接姑娘。卑职来时将军已经止了血,只是亲卫只剩了卑职和老九,如今老九护送将军前往敦煌,若是顺利,再过个把月便该到了。”

  “元帅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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