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宇顿时涨红脸,支支吾吾打破:“这……那个位子,不好吧!”
“胡说什么?还不进去。”谷雨也不知道他支支吾吾什么。
燕宇挪着步子嗔,谷雨嫌弃瞥他,爽快地掀帘子进去,又马上捂了脸出来。
碧儿跟着出来,谷雨瞪着他问:“你干什么?”
“上药呀!郁郎君可是主子贵客,你呀天生好命,还不知好歹!”碧儿洗个手就潇洒走了。
“好了没有?”谷雨郁闷了,这哪跟哪!
“你是她屋里人,好没好自己进来看不就得了!”燕宇和她混久了,早就忘了谷雨矜持端庄的样子了。
“你怎么知道?程远告诉你的?”她掀了帘子进去,瞧见燕宇拂拂衣袖,郁春堂趴在床上却是闭着眼睛睡着了。
“不是,这人也是累坏了。”
“他说的。”
“你没瞧见睡着了?身为程府管家,来个莫名其妙的人我能不调查吗?”
“哟,你还调查我了?说说调查了些什么?”
“一般的就不说了,就说你哄骗郁家成为郁郎君正妻,又莫名把人家郁郎君休了,这不难查吧!”
“这个的确不难查!”
“我还有难查的你听不听?”
谷雨歪着头笑道:“难不成你把我以往情史一并查了?”
“这倒没有必要,我查的必然是有趣的。你生父是原来脂粉界的圣手罗燕钟,生母是赵家女郎赵佳轩,可有趣的是,赵佳轩原本是和郁家郎君的阿父有婚约的,后来却嫁了罗燕钟,最后双双坠崖而死。”
“你……你……我……”
“你竟然不知道?”
“我……我本想着往事只是牵累,有意避免着,哪里知道已经这般牵连。”
“还是郁岚生将你送给谷主抚养的。说来你父母死也有些干系,他们本就是去给郁岚生赔礼道歉的,不料路上马儿发疯坠下悬崖!”
“今日,我方知以前冲撞公公,缘何却得公公爱护了!又为何阿家恼火公公爱护我,父母亏欠了公公。”
“你又哭,别哭,你帮他们一家,不等于还债了吗?你不还是他儿媳吗?”
“你哪里知道,那不过是我好玩,做戏的罢了。”
“婚姻大事也可以玩耍?你就可他躺一个被窝里假凤虚凰,这郁郎君还真是个傻芋头!”
“你才傻,不许你说他。”
“这又要帮,又不要人家,他不傻,美人在怀,心上人在侧,也不知道来个弄假成真!”
“你以为谁和你一样品性?”
“我哪里不好,我若有妻,定忠贞不二!”
“我可怜你主子。”
“和主子何干?”
“不是忠贞不二吗?娶了媳妇忘了主子!”
“呀!主子一定等急了!”
“程远在哪?”
“你莫要找主子麻烦,主子是为你好。”
“知道他好,我不去找他麻烦,你给我带话给他,这一来告诉他,他赢了,这个赌徒,我不烦他了,二来转达给春棠,那毒不一定是下人所为,檀中葵容易养成暮雨蛛,让他将我养的兰花里的冷香玉打碎泡水后洒水在花中就好,若是舍不得那玉,就埋在花圃的地中,每日用水浇灌。”
“你这是不跟他回去了?”
“不,”谷雨看着春棠,轻轻俯身吻吻他的额头,“傻芋头,你哪里瞧见过在花盆里看得肆意的兰花?”
另一头的淳安郡主和刘濬说话,千言万语一个意思,那就是分手。
刘濬知道今日是不会有其他结果了,只想要淳安郡主再想想,至少给个不那么虚假的借口,他强迫桎梏着淳安郡主,在她耳边细语:“我等你想好,七日后在别庄见面。”
“你……”
“我等你,不见不散。”
孩子
风送莲香,今日是三伏天你难得的阴凉日子,对于叶乔家的却不是什么好日子。今日进了一批漆器,本该验收的胡姬却生病了,她不得已来寻着王府真正的女主人。
来到厅事,却没有一个知道这郡王妃何在,询问方知这管事的大丫头都让郡王妃赶走了,她们竟然都只是一群粗使丫环,她个管家奶奶居然不知道!慌乱只是,却瞥见这些小丫头眼神轻蔑,少不得拿了银钱让她们说话,这才知道这堂堂千金跑去荷池便喂蚊子去了。
朝着方向去,只见灵秀乖巧的小丫头从桥上走过,手里端着白云盏,小心朝着前去。
跟上去便见那万顷碧叶中的白衣人,风吹莲裙摆动,那女子就好像一朵白莲花一般,随着风孱弱的裙摆飘摇,明明歪在美人靠上,却好像风筝牵着线。
恙儿走近,将手中盏给她,薄舞瞧着可爱的蓬头却摇摇头,最近睡眠也不想食用。“放着吧!我歪歪就好。”
恙儿摇头,就端着看着她,少不得就着恙儿的手服上几勺。
叶乔家的上前,明显打乱了这一室和谐,跪下唤一声:“夫人。”
薄舞蹙眉,又喝了一口清茶方说话:“我没有见过你。”
“禀夫人,奴是管家妻子。”
“管家?本殿也没有见过,离开。”
“并非奴有意叨扰夫人,只请夫人清点收纳一下入府的漆器,这是一大笔开支,奴不敢做主。”
“以前也未问过本殿,此次缘何?依例就好。”
叶乔家的看薄舞柔弱,倒也是个讲理的人,心下放松些,方解释道:“原本是胡姬在管理此时,偏偏今日身体有恙,方来叨扰夫人。”
“这天快要热起来了,恙儿我们回去吧!”
叶乔家的见她顿时翻脸,一时不明所以。“夫人。”
“我给你出个主意,你去通传,说郡王回府招她侍候,她一准娇娇弱弱,却强撑病体起来。”
“夫人,这……胡姬知道奴哄骗她岂不死定了?”
“来寻本殿,你就不怕你死定了?那个虽是新宠,本殿却是正妻,你可分明主次?你且和那女子说说,我不会去端茶送药,叫她生病最好选在郡王在府上的时候!保管她打落了牙齿往肚里吞。”
“这……夫人饶命。”叶乔家的只见那孱弱的人柔弱间竟是不容忽视的威严,一时没有了把握。
“我这还有一法子,这外面站着两个人,你随便拉上一个,也就没事了。”
刘濬带着叶乔进去,叶乔心痛妻子,忙好生安慰妻子。
刘濬和薄舞一时瞧着眼红。
“那漆器怎么办?”
“傻冬儿,我带你去找胡姬。”此时的叶乔哪里还有之前的狠烈。
恙儿瞪着刘濬,不自主站到刘濬与薄舞中间,薄舞微微俯身也算是见礼。
刘濬一时受宠若惊,忙要搀扶,薄舞退步也就要回去。
刘濬跟在她身后,询问身体情况,薄舞一一回答,也没有什么亲近。
“你何必对我这般疏离客气?”
“夫妻不也讲究相敬如宾吗?”
刘濬一时哑然,半晌没有说话。
“我三天后要回宫小住。”
“什么?为什么?”
“你不要忘了,一月前是父皇诞辰,我没有参加。”
“什么时候回来?”
薄舞偏过头看他,问:“你说几日?”
刘濬瞧她温和模样,不由道:“最多一月。”
“那我一月零一天回来,”薄舞说着便掀了帘子,将人隔在外面,走了几步又停下,“忘了和你说,有句话是这样的,‘欲忘事越新,不忘事时明’,你该记着。”
刘濬看着那纤弱的背影隐约在帘后,直到不见,这个女人实在是让人捉摸不透,他已经见过她太多表象,也挑战过她太多底线,作为一个女人,无疑她是他见过最强悍的,即便是自己的养母也及不上。
他不会知道他认为强大的女人却也是个敏感的女人,最不能忍受的便是肮脏污秽,偏偏最清白洁净的莲花都是淤泥里长成的,厌恶这份污秽,却适应着这份污秽。
擦拭这具白皙纤瘦的身子,原本鹅蛋一样美好的脸庞变得消瘦,仿佛一下子从童子变成了老人,尖翘了的下巴没有血色,嘴唇削薄紧紧抿着。指尖划过美好柔弱的胴体,指尖划出道道红痕。
恙儿进来,慌忙丢了衣服,便趴在水池上,抓住她的手,哭着摇头。
“真是讨厌的身子,怎么洗都是脏的。”
恙儿说不来话,只能摇头。
薄舞抽回手,摸摸她的面颊,却是笑了:“姊姊的确不脏,脏的是宋的公主,不是他的阿舞,不是他的飞花儿,不是他的薄姬,阿舞把最好的全给他了,幸好给了。”
这样的反复,若是青妍在定然知道她病了,病在心里,可是她身边亲近的只有哑女恙儿。
恙儿服侍她更衣,心里满是担忧,找谁呢?所能帮帮我劝劝姊姊。将军,程将军,姊姊说过有事便去找那人。
恙儿找到程府的时候,大门紧闭,看门的侍卫五大三粗,粗嗓门朝着她道:“女娃,寻人拜帖侧门去。”
恙儿不敢看他的嘴巴,慌张时也听不清这好大的声音说得什么,就听到个什么门,比划着再问,守门人便直接道:“原来是个哑巴!你比划什么我不懂!”
恙儿从没有哪一刻这般厌恶自己是个哑巴,帮不了姊姊,无能为力,太让人不甘心。
燕宇出来便看见这楚楚可怜的人儿,瞥一眼看门人。
“管家,这女娃是个哑巴,我不懂她干嘛!”
恙儿瞧着这像个管事的,穿着也不同看门人,上前便行礼。
是个知礼的孩子,燕宇瞧着这乖巧的女娃,倒是更加喜欢,朝着看门的就是一脚,“你这厮欺负人家了?”
看门人挠头,显得憨气,道:“哪里,我就说她个哑巴我听不懂,他就哭了!”
“怪不得没女人看上你!”燕宇看汉子不好意思,不由叹息,看向恙儿,轻声问:“女娃娃,你找谁?”
恙儿比划他看不懂,便笑道:“我带你去找主子,他什么都知道,知道你要说什么!”
恙儿使劲点头,将军府里外三层,恙儿不由让那戒备森严的士兵吓着了,到了内厅,看见那柔美的藤蔓花草方好些。远远听到箫声,是姊姊常哼的调子,恙儿不由亲切了些,燕宇让她等等,她给了燕宇一个笑脸,燕宇顿时觉得这女娃笑起来竟然比哭着还要好看。
程远进来的时候,恙儿要行礼,让他止住了,问:“你找何人?”
恙儿看着这个通体威严的人,竟然觉着这人比姊姊还要高贵风华,又一想姊姊只是病了。恙儿比划了几下,程远的面上顿时变得紧张,走近她慌张问:“你是薄舞什么人?”
“妹妹,我叫恙儿。”恙儿走到案前写下走近名字。
“恙儿,恙儿,”程远眼前顿时出现了一片蓝色的花,兰心,恙儿,“她怎样了?”
恙儿顿时就哭了,也不知道让程远吓着了,还是怎么,也不比划,知道自己说不清楚,拿着笔哆哆嗦嗦写。
“自那大坏人在姊姊房里睡觉后,姊姊就一直不好,青眉姊姊说姊姊不能生气,可是姊姊不说,姊姊有时忽然就哭了,哭后忽然又笑,有时哼着曲子高兴,下一刻却拿着笔不停写字,今日本来悠闲吹吹河风,却不料那大坏人来了,没说几句,姊姊就去洗浴,将自己抓了好多红痕。”她丢下笔比划,“求你劝劝姊姊,她说你是最好的人。”
程远坐在榻上,面色如土,半晌合目掩面道:“我却是最不能出现的人,燕宇,你去将谷雨的信拿给我,她给公主的信我需要先看!”
程远打开信,那些事他知道的,不知道,有意规避的都在眼前,是青眉的笔迹,青眉真的薄舞生性敏感,定是会将自己想的龌龊不堪,借谷雨之手规劝,倒是合适。程远将信给恙儿,恙儿离开又不由追上,将袖中的匣子和一个慌忙写下的纸团犹豫着还是交给你她。
燕宇领着她出去,知道她听得见又小声安慰她,让她又是来找他。
恙儿拿着东西给薄舞时,薄舞担忧恼怒的情绪顿时一滞,轻轻摸着匣子,打开,伸手取出一片红叶,却看见那还给程远的手链,“岚枫。”她抬手将那水晶透着阳光,那光影在红叶上,只两个字“珍重”。“岚枫。”薄舞垂眸,紧紧握着手链,叹息。
拆开信,是说的宋燕的事情,她只觉得自己像是宋燕一般,任人桎梏,无力回天。恙儿忙将那小纸团给她,上面只写着两个字“皇帝”。
皇帝,阿父,可悲的不是爱的人残忍地对待你,而是你爱的人对你也很好,只是在他心里有更重要的,这个更重要的你不能比拟,但是你却不能以恶相对,因为他对你真的很好,是没有人可比的宠爱。
薄舞一手拿着手链,一手取出怀里的黄色绢帕,那是阿娘的东西,阿父保留了那么多年,给了自己。毕竟是爱自己的,只是……够了,一生爱过了,也被爱过,够了,何必惦记着那份不堪,明明命不久矣,还让众人担忧。她起身走到剑架,生出纤长消瘦的手,击响那木牌,木牌的声音回想,一室清越。
第七日,刘濬推掉一切,坐在别居等着那个女人,脑海里那个女人一直很好,没有说过一句重话,就是拒绝也是温柔的。
将军府,淳安郡主坐立不安,将军最近变得更忙,他像是慌张着什么,忌惮着什么。人总是越在意,越忌惮的,将军最在意的只有那个惊世绝艳的女子,那个女子的命运,那个女子的生怕是比这一切都重要。
程远心里刘濬该死了,柔然的人快要和北魏争夺粮草寒衣,该出战了,是在前在后,在前师出无名,在后受制于人。
“岚枫,妾想知道您以后如何待妾?”
程远看着这个通透的女子,平和的语言:“一如既往,只要你愿意,一会一直是弋哲王的夫人。”
“那长公主若是回到你身边……”
“不可能,”程远的话带着坚决,“怎么可能,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你也不会成为我的夫人。她心性高,她甚爱我,她总是想给我最好的,这辈子她不能了,回到我身边只会是伤口上撒盐,除非她忘却这一年的是是非非,否则我哪里还能拥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