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开始在心中反问自己,公主应该做什么?
纳贤举能?我可能明年就没机会上年宴了。
才惊天下?我实在编不出来什么高雅诗词。
温柔和善?天下所有的公主都这样太无趣。
索性也不想了,反正我又不会改。
年前没下雪,燕国地处南边,要比苍国暖和一些。到了初三,开始飘起小雪,我愈发不爱出门,整日窝在华翎宫里。燕皇怕冷,年初就往后宫去了一回,在高妃娘娘那儿吃饭,把我也召去,赐了些新奇宝物,此后一直住在前庭。上元节时再看到他时,感觉他的精神比以前好了一些。或许是因为年节时分,政务不多,他也忙里偷闲,过了几天安逸日子。
上元节,灯火成海。
我与十二妹,王大力一起出宫,还带了一些随从。
今夜有许多妙龄少年男女出游,若是未结婚约,又彼此心悦,可互赠花灯,商谈婚事。
“十一姐,你让王大力先送我去威宁候府好不好?”
“不是说要与我同游么?”
十二与威宁候府的世子自小定下婚约,感情甚笃。我本以为她是为了陪我才出来,没想到竟然一出宫就想找表哥。
“十一姐!就这一次!我是真心想和十一姐一起玩……表哥生病了,我想去看看他,看一眼就出来,十一姐你在府外等我一会儿好不好?我很快就出来。”
“让你看一眼也好。”
王大力在外头当车夫,我让他往威宁候府走,他也不问,车赶得极好,四平八稳,就是有些慢。
天色已晚,十二不想惊动旁人,带着两个宫女从角门进去了。
没多久,我又见她出来,眼眶微红,像是哭过。
“如何?”
“没见着,他怕过病气给我,不准我进去,也不同我说话。”十二那双噙泪的眼睛在灯火映衬下闪烁着微光,像藏了星子。
“那我们先回宫传个太医。”我不想看见十二难过,上元节年年有,今年不看也无妨。
“已经看过大夫了,只是风寒,药已服下,听姨母说已睡下了。先等几日,若是不好就请太医。寻常人家,一点风寒就往宫里请太医,哪有这样的规矩。”
十二垂头,拿手帕小心翼翼沾掉眼下细碎的水汽,露出一个笑容。
“十一姐,我好了。又不是什么大病,我只是一时心急。”
“还去看灯会吗?”
“看!等回宫了,我画给表哥看。”十二又笑起来,像个孩子似的。
威宁候夫人是高妃娘娘的庶妹,我见过一两回,与高妃娘娘一点都不像,生得珠圆玉润,是富贵乡中养出的丰腴美人,眼眸多情,温柔和婉,声音也轻轻的。威宁候世子谢承安性子像她,面容也精致俊美,与十二还算相配。
我们虽然去了灯市,十二一直郁郁寡欢,我也无甚兴致。来往的人都戴着面具,我与十二、王大力在面具摊各挑了一个,虽然遮住了脸,却能从衣饰辨认出谁是谁。
我戴着虎脸面具,十二随手拿了一个恶鬼面具,王大力脸上那个是我挑的,他一脸诚挚的说,我不会挑,殿下给我选一个。我便给他挑了一个猪头面具。绝没有私心,只是觉得他这样挺拔而俊俏的人,戴猪头面具分外有趣。
第16章 谢承安 他胸膛很硬,把我鼻子撞疼了……
我一直知道这世间人多,可我认识的人,记得住名字的,不超过一百个,街上人来人往,绝对不止这个数。他们每个人都和我一样,有各自的生活。
提着灯笼的人在街市穿梭,灯火也随之移动,天地万物都离我远去,我仿佛听不见周围的声音,看一切都模糊如雾,只能窥见灯火游走的轨迹。
这一刻,我突然明白,我是孤身一人。天地间所有人都是如此。纵然可以同行几年,也会在未来某个岔口分开。
“殿下,可有喜欢的灯?”王大力微微附身,清朗的声音落在耳侧,把我惊醒。
我便去看那些高高挂起的灯盏,看了一圈,也没瞧见喜欢的。宫中也有能工巧匠,上元节前夕,四处已挂满了宫灯,宫人还送过一批让我挑选,论精美程度,尤有胜之。
“没有。”
“那殿下喜欢什么样子的灯?”
“等它出现我就知道了。”
“殿下圣明。”
王大力夸奖得很真诚,但他顶着一张猪头脸,让人一看就想笑。
十二妹不时也看看灯,若是遇到好看的,身后的宫人便掏钱替她买下来。她目光游离不定,每每触及人群中并肩而行的年轻眷侣,视线都要凝滞片刻,黯然神伤。就像我看的话本子里那些带着忧愁的春闺佳人。一想到她平日里话多得用箩筐都装不完,什么事情都要横插一脚,顿时觉得她完全不是那种悲春伤秋、单薄瘦弱的书中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