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我想,太子妃和那三个孩子也会死。斩草除根,方为上策。该像这场大雨,轰轰烈烈浇下,把一切痕迹都洗净。
我一点也不高兴。
那个别扭的、腼腆的二哥,自此一去不复返。
他好像就在城外,正要离京,冲我笑着。还抱怨,怎么未出嫁的公主不能离京呢?宫里多无趣啊。
他又好像在说,这一别,不知何日能再见,妹妹千万保重。
妹妹千万保重。
他那一去,真的再也没回来。
水汽浓重,风也很大。
“别哭。”
江熤担忧地看着我。他像是忘了我告诫他的话,主动开口说话了。
他笨手笨脚的拍拍我的背。
他自己眼泪也稀里哗啦流。
“皇爷爷走了,父王也没了,姑姑,你别哭,以后小熤保护你……”
我与燕皇谈过,立江熤为幼帝,我做摄政长公主。
终身不嫁,若觉得乏味,便养些男宠。
孩子……究竟是怎样一种存在呢?
我既然已经选择了这条路,就不打算要孩子。省得孩子走我的老路。担惊受怕、惶惶不安。
旁人看我,也许觉得,锦衣玉食,荣华富贵,已是极好。可我时常恨不得某天早晨,再也不醒来。
太累太倦。
仿佛感情被生生蛀空,灵魂与身体分离开,脸上带着笑,心早飞到九天云外,不知在想什么。
希望没有看错江熤。
要是看错,换一个养。反正其他皇兄也有儿子,总有听话的。
我终究和以前不一样了。
如果说以前那个我,才是真正的我。现在的我,杀死了曾经的我。
这一切,是我想要的吗?
我是因太子的死而哭,还是因自己的死而哭?
若投入感情,总是会受伤。索性冷心冷性,孑然一身,反倒自在。
“公主,你是不知道,内室里面太挤了,我出了一身汗。不知道哪个官员有腋臭,有的还有脚臭,有人悄悄放屁……我真要被熏吐了,就用银针封住了嗅觉。”谢临徽不知从什么地方钻出,抱怨道。
“谢表哥,里面发生什么事了?姑姑衣服上有好多血……”
江熤哭着问。
“是喜事。”谢临徽摸摸江熤的头,温声道:
“你姑姑憋得太狠,叫她狠狠哭一哭,把积在心里的事哭出去,就好多了。”
“这样啊……”江熤似懂非懂。他或许在想,怎么,皇爷爷去世,是喜事呢?但他很乖,安安静静蹲在那里,不说话,只看着檐下的雨,跌落时化为无数零落的小水珠。
后来,他小脑袋一点一点的,困得厉害。
此时已近子时,小孩子容易困倦。
我看见远方出现火光,大皇子庞大的身影越来越近,他带着几个护卫,姿态狼狈,朝太极殿喊道:
“父皇!儿臣救驾来迟!”
谢临徽突然看了我一眼,意味不明问:
“殿下如何想?”
我看着面目渐渐清晰的大皇兄,犹豫不决。
他与我无冤无仇,又是江熤的父亲。偏偏这个时候出现,正好摘果子。
有他在,我无论如何都不能做个名正言顺的摄政长公主。
我可以叫人现在就把他射杀,推到太子的人身上。
江熤正伏在我膝头,惊喜地看着他死而复生的父亲。
那种依恋和喜悦,是他和我相处时,不会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