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日里,他都昏睡着,今天怕是累狠了。
我正要跟上,他摆摆手。
“昭华留下,朕回去睡一觉就好。”
大皇兄有些无所适从。
好在他知道装相,面无表情,好大一幢。
眼睛被肉挤得细长,不笑的时候有些阴鸷。
宾客都不敢看他。
“孤先回宫,昭华妹妹好生招待诸位夫人。”
他干脆就撂挑子跑了。
“恭送陛下。”
又是一番行礼。
今日燕皇只是口头禅让,明日还有正礼。
新帝要祭天、祭祖,昭告天下。
虽已提早准备,仍要忙一阵子。
“十一姐,你今天真好看。”
燕皇与大哥在时,十二大气都不敢喘,恭敬端庄,这会儿才敢来说话。
至上的权柄,本就极具威慑力。
“很快,你也及笈啦。”
“不知到时候父皇要给我取什么小字?又册什么封号?我觉得他应该不会来,应是母妃取。至今十多位公主,只有六姐姐和十一姐由父皇亲自取字。”
“应是大皇兄为你册封号。要是想让父皇为你取字,也容易……”
其实燕皇待十二还不错。
比起十三、十四,燕皇至少记得十二,偶尔还拿出来说一说。十二后几位公主,几乎没有在燕皇心里留下任何印象。
“不不不了。”十二摇摇头。
“我可以先想一个好的,再告诉母妃。由母妃来取也好,取个我喜欢的,你看我像有那个胆子,在父皇面前挑拣吗?”
的确没有。
十二只在窝里横。
“想好了告诉我,我拿上回你看中的田黄石,给你刻一方小印。”
“说定了!”十二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十二送的及笈礼是一套点翠头面,颜色极好,价值不菲。绝对是高妃压箱底之物。
莺娘已经显怀,并没有来。她送的及笈礼是一面小屏风,斜生一枝辛夷花,有的含苞,有的绽放,错落有致,栩栩如生,且有一种山花孤绽的雅趣。
我把小屏风放在寝殿,倒比原来的屏风更顺眼些。
听说她是一针一线亲自绣的,我打算有空就亲自探望她一回,一定叫她孕期少碰些针线。
华筵终散,各自归家。
我在瑶池殿多坐了一会。
这里的宫室已向我开放。
它是我母亲住过的地方。久无人居,虽有人仔细打理,也透出一股暮气。
我看见一些旧物,有宫装,有团扇,还有长鞭、弓箭、剑器,都被细心摆放,光洁如新。书册颇多,纸已泛黄。我随手从中抽出一本,就着烛光看注解。落字寥寥,可窥见一疏朗女子握笔的剪影。
这大约是自我出生后,离她最近的一次。
“长恨此身非我有,何时忘却营营。夜阑风静縠纹平。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
一纸小笺落出,墨久字尤清。
她应该不喜欢窝在深宫里与人争斗不休,是以,逝于孤舟,魂寄江海。
回宫时仍坐着步辇,有时我更喜欢自己走,特别是喝了几杯薄酒之后,微微醺,夜风拂面,尤其惬意。今日盛装,走不了几步,我实在不忍叫绣娘们的心血被我踏坏。月下,丝萝光泽莹莹,分外轻盈好看。
放下头发,才觉得疲惫,动也不想动。
匆匆沐浴,有宫女推按解乏,等她们离开,我才从枕下摸出一个木盒。
虽然我已经决定解除婚约,但东西都送来了,打开看看也无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