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打开便知晓。”
皎皎沉默片刻,才抬手接过。盒子不大不小,也不重,轻轻晃动一下,还能听见里面相撞的声响。当盒子打开,皎皎才发现,里面装的是一套以白玉雕就的琼花玉簪。其中一支顶端花朵盛放的,以金丝修补了原本的裂痕。
她将那只拿出来,拇指摩挲了两下缠绕玉簪的金丝,才发现缠绕的地方光滑无比,似乎被人摩挲许久。
而那套玉簪之中,还有一支含苞待放的。是当初换过两包豌豆黄的那支簪子。
重新看见这套琼花玉簪,皎皎的心才似被针扎一样,密密麻麻疼了起来。她咬着下唇,许久才将心头种种异样强压了下去,而后勉强维持住镇定,问道:“你说他毫不知情,可如果不是他,那么是谁向先帝告密?”
徐成南的目光霎时间充满哀伤,“是我。”
皎皎浑身一震,不可置信一样望着他。“是你?”
徐成南重重点头,“空月身边的人,几乎是我一手安排。他从未怀疑过我这个父亲,可是我却……”这些年,看着徐空月因南嘉长公主府的覆灭悔恨自责,他亦深感罪孽深重。
他话未说完,猛地抬手成握,朝皎皎狠狠挥去。
两人站得很近,事发又极其突然,皎皎几乎躲无可躲。眼见徐成南紧握的手就要落到她身上,下一瞬,一支利箭穿透了他的胸膛。
鲜血从他口中缓缓流出,高举起的手无力垂落。皎皎这才看清,他高举的手中,其实什么都没有。短短一瞬,皎皎立即明白,他不过是做出要对她不利的姿态,为的便是这当胸一箭。
她如今仍是监国公主,即便是孤身出门,暗中也定然有人保护。
想明白了一切的皎皎,在徐成南身前缓缓蹲下。她方才知晓,面前这个人是真正害死她母亲与父亲的凶手,可转眼这个人就倒在了她面前。
她所有的恨意还未成型,便转眼消散在了空中。她抖着唇,半晌连一句话都说不出。
鲜血不断从口中涌出,徐成南却仍是露出一点儿笑意,“我养育了他十多年,他却代我……代我背负了……这么久的罪名。”
他的声音渐渐无力,难以支撑他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我不是……不是一个……好……”话未说完,他便彻底没了气息。
从暗处跳出的暗卫围在她身边,可她看着死在面前的徐成南,却连哭都无法哭出来。
徐成南之死是意外,却也并非意外。皇帝听说此事之后,也不欲多为难徐家的孤儿寡母,只让人将那母女二人送回故土,了此残生。
皎皎对他的安排没有任何非议。先帝已经为他所做的一切付出了代价,那些是是非非与如今的赵垣珩也并无关系。而皎皎这些年为了稳定大庆局势,也算是兢兢业业。
西北那边,李忧之初到之时,处处受阻,以程毓简为首的西北军处处排挤他。但李忧之也不是心性不坚之人,在他的多方努力之下,率先赢得了西北百姓的爱戴。他也因此逐渐在西北站稳脚跟,拉拢了一帮商贾权贵,与以程毓简为首的那帮人相抗衡。
如今皎皎将手中的所有权力交托出去,偌大的长安城似乎再没有了她的容身之所。
她在明华殿留了一封书信,便带着那只毛茸茸的小白狗,回到了南山的别苑中。
那处别苑是皇祖母的私宅,隐藏在深山之中,外人并不知晓。
皇帝数次派人想要将皎皎迎回宫中,却都被皎皎拒绝了。山间清静,而宫中将会迎来更多的是非,她无力再陷入那些是非之中,只想在这清静之地,料度余生。
她明确拒绝之后,皇帝虽然不再让她回去,却仍是派来几个宫人,服侍她。就连打算辞官回乡养老的章御医,都再次被“贬”到这里。
气哼哼的章御医给皎皎诊过脉,神色顿时凝重起来。他沉声问道:“公主近日可曾又呕过血?”
皎皎却顾左右而言他,“章御医是打算在这里养老?”
章御医每次跟她多说几句,就能气得吹胡子瞪眼的。此时见她又避而不答,顿时更气,把药箱一收,就让人给她煎药去了。
兴安也不想留在长安,跟着前来服侍皎皎的宫人一起到了这里。他端着章御医吩咐煎好的药走进院子,才发现皎皎已经在躺椅上睡着了。
冬日暖暖的阳光从树枝缝隙中洒落,在她身上、在地上留下斑驳光影。
兴安见她睡得熟,不忍打扰她,便先将药端进屋里,用小火炉温着。
有风轻轻吹拂,枝头泛黄的叶子被吹落,掉在了睡在树下的皎皎脸上。随后一声轻响,她一直握在手里的琼花玉簪掉到了地上,骨碌碌滚了两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