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左贤王正站在窗口边,看着花园里种的几颗大白菜,暗自思索。
“左贤王。”太子南灼站在门口。
“太子殿下。”算起来左贤王的身份与南灼相比也不差,就算他为质,通身气度不减“殿下请进,不知你是来商讨协议的吗?”
“是。”南灼拿出自己的手书“左贤王有自己的要求,我们也有要求,你看看。”
左贤王接过,打开一看,面皮一跳,这是把匈奴当养马场了吧!
“六千匹马,一万头羊,五千头牛,不行。”
“怎么不行,我看你们匈奴地方挺宽敞的。”
左贤王咬咬牙“不行,这太多了,我们这边一到冬天就下大雪,常年冻死无数牛羊,拿不出来。”
“我看左贤王没什么诚意,反正大军还没有撤,我们就亲自去匈奴看看。”南灼站起身。
“殿下要去看可以,但是我匈奴都是有血性之人,死也要咬下你们一块肉。”左贤王毫不示弱。
南灼冷笑“那就看看!”大步离开“看好了,一只苍蝇也不准放过。”
“是!”
好久,左贤王还站着,虽然那天河对岸站着二十万大军,可是没人比他还要清楚,那些就是匈奴所有的年轻人,这场仗,临时将他们征调,若是赢了也罢,可万一……这个冬天还长,匈奴的老弱妇孺撑不住“我要见你们太子。”
最后两边各退一步,匈奴每年上供五千匹马,六千头羊,四千头牛,南越这边派遣工部的人来教他们如何播种,并提供水稻,麦子以及其他的农作物。
“皇上怎么说?”这边敲定,南野明的旨意才到。
南灼把圣旨拿给千里“答应了,具体的事让我决议。”
千里看完圣旨,重新放到盒子里,余光看见南灼衣袖里的半张信封,应是太子妃的家信“那臣就先告辞。”
“等等,昨天我又给父皇写了请求表彰的折子,把你夫人一人战九个匈奴人,阵前一箭立威的事写了上去。”
千里闻言笑起来“殿下若是不写,回头我也要找皇上讨封的。”
“哈哈。”南灼摇摇头“回去吧,那天出了那么多血,吓得我够呛,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我。”
千里早就有这个想法,奈何这些日子的确事情太多,他总不能太子都还在做事,自己就偷闲吧,如今太子开口他也有了由头“那就辛苦殿下呢。”
等人走远,太子拿出信,上面女子的清丽小楷,无声地叹了口气。
前几天左贤王才告知他们,潜进来的几个匈奴人是奉命给地方驻军下药的,知道后南灼立马派人去各驻军让他们提高警惕,并派人搜查可疑之人,谁知第二天就有个老汉来说,他家躺了几个死人,一去看就是那几个匈奴人。
在一听说杀死他们的是个乔装成男子的姑娘家,在加上姜渔晚出现的地方,一下子就知道成功破坏匈奴人来投毒大计的就是姜渔晚。
千里骑马回到渠阴的住处,一连躺了几天,姜渔晚坐不住了,趁这几天千里在外面忙,来伺候她的小丫鬟又被支走,便下床在屋子里走来走去。
走廊里,千里靠着柱子从窗户缝隙里看到姜渔晚的身影,含笑的摸摸鼻子。
“大人。”小丫鬟是千里从渠阴城都统府随便点的一个帮厨,这会她手上端着一钵芸豆猪蹄汤“你回来了。”
“嗯。”千里站好“东西给我,你下去。”
“是。”回屋的几步路,千里走得很重,屋子里姜渔晚听到动静连忙躺回床上,随手拿着一本书翻着“小丫鬟炖的汤,你喝一点”
姜渔晚懒懒的动动身子“不想吃,没胃口,我觉得我肚子变大不是孩子长了,而是我长胖了。”
“肚子变大了?”千里有几天没回来“我看看。”
姜渔晚按住被子“没什么可看的,汤你喝吧!”
千里忍住笑“今天我回来的时候去找了给你诊脉的大夫,他说你可以下床走动了。”
“真的?”姜渔晚一下子来了精神。
千里点头“大夫还说,你本来身体底子就好,还可以做些不费力的事,权当活动身体。”
“太好了!”姜渔晚掀开被子就下了床,在屋子里转了几圈“我终于可以下床了!”
“那现在可以喝汤了吧?”千里说着一边打开盖子盛汤。
姜渔晚过去坐下“当然可以,给我捞几块猪蹄,然后再给我拌个碟子。”
千里的手顿住“怕是不行。”
姜渔晚微皱眉“怎么不行,又不是什么忌口的,况且猪蹄多吃点会腻,我就想吐,有碟子我就不会。”
“我去给你拌。”千里把碗放到姜渔晚面前,又把筷子递过去“我马上就回来。”
第七十二章
自初秋匈奴与南越开战,隆冬时匈奴向南越递上降书,太子南灼代皇帝接下降书并在弯月河畔签下协议。
匈奴每年上供五千匹马,六千头羊,四千头牛,并承诺百年之内不犯境,南越则为匈奴提供农作物种子,并派专人指点他们如何种植,两国通商贸易,建立友好往来。
千里陪了姜渔晚几天便回到山河关和太子南灼以及诸位将军部署边防,虽协议已签,可是这变数完全可能会因为哪边老百姓家里死了一只鸡而重新点燃战火,不得不防,想来匈奴那边也是同样的想法。
虽太子全权代表皇帝决议,可是在太子拔营回京时,左贤王,如今的新任单于兰因赫还是带上新春贺礼同去京城拜见皇帝。
越往中原腹地走,虽是冬日,道路两边树木萧萧,但田地里种的麦子已经长出筷子长的苗,青葱翠郁。
兰因赫放下帘子,敛眸沉思,之前两国交恶,南越限制对匈奴买卖粮食和农作物,加之匈奴向来游牧而居,唯有几个部落主城建有城池,而大多百姓还是住在帐篷里,随着牛羊迁徙而居,自然不能长期居于一处也不会种什么粮食,全靠吃些自家养的牛羊肉。
不过现在和南越签下协议,兰因赫轻捻手指,匈奴几千年的习俗总要有些改变才能愈发强盛,而睥睨天下。
另一边,太子南灼和千里还有姜渔晚坐在一辆马车里烤火“虽说是一百年,但能坚持五十年就不错了!”
南灼用一根金制缠花绕枝钳挑着炭火“五十年也够了,我不信我南越大军五十年后不能成为一支虎狼之师,他匈奴只要敢来,定要他无回。”
“殿下好气魄。”千里拱手。
“哼。”南灼傲娇一哼“本宫贵为太子,自然有魄力。”
姜渔晚在旁边听着昏昏欲睡,千里又和南灼说了会话就准备抱着她离开“行了,她是有身子的人,我去另外一辆马车,你好好照顾她。”
等姜渔晚再次醒来已经快要天黑,军队正在扎营,姜渔晚坐起来掀开帘子看到马车旁边跟着的踏云“没想到它那么聪明,又回了那家客栈。”
“踏云本就是一匹宝马,没想到宋秋那么舍得。”千里拿着披风给姜渔晚裹上。
说到宋秋,姜渔晚想到另外一件事“千里,云生还在村子里,我们…”姜渔晚欲言又止,现下这个情况可不允许千里离开,可若单她离开,千里也不会同意。
“我派人去接他了,大概等给我们到京城,他也到了。”
闻言,姜渔晚舒了口气“那就好。”
南越此次大胜,一血十几年前的耻辱,加上又是新年,从西北边境到京城首府,张灯结彩,喜气洋洋。
军队整齐路过村落,城镇,老百姓高兴的点燃鞭炮烟花,捧着吃食,裁剪的红花撒过去迎接将士凯旋,更有甚者当众号啕大哭晕厥,十几年前一场血战南越损失惨重,今天终于胜了。
这个盛况一直持续到京城,远远的,看见京城高高城墙上挂着红色绸带,羽林卫严阵以待拱卫着城墙之上的皇帝皇后。
到了前面,皇帝皇后已经等在门口,太子南灼骑着马过去,抬头看着自己的父母,翻身下马半跪在地“儿臣幸不辱使命。”
皇后抹泪“我儿长大了。”
皇帝南野明感慨万千,上前扶起他“比父皇高了。”拍拍肩,上前几步,揖礼“诸君为南越而战,辛苦了。”
皇帝如此大礼,将士们都一时反应不过来,千里在前以军礼行之“为国而战,义不容辞。”
后面的将士也紧跟着行礼,场面一时空前盛大,兰因赫坐在马车里好似没听见,慢悠悠地倒了一杯茶,才给外面的人说话。
很快话就带到南野明面前,虽匈奴投降,但终究两国是友好往来,南野明也不拿乔,上前几步与兰因赫会面。
夜宴在朝阳正殿举行,这次大败匈奴,而匈奴单于还亲自来了南越,御膳房是熬了几个通宵定下菜单子,誓要那单于看看大国底蕴,不过临了失策,皇帝下令给兰因赫的接风宴定在三天后。
一轮酒毕,南野明便开始论功行赏,在前面的自然是太子南灼,只是他是太子,最大的赏赐莫过于那个位置,所以南野明只是口头夸奖一番。
随后便是千里,以身试险潜入匈奴大营,行军布阵,战功赫赫,南野明道“你爷爷封号镇西,如今你也是重扬了他的英勇,便袭他的封号镇西,并赐封亲候爵位。”
若是承袭封号便是镇西将军,如今皇帝又加封为候,便是镇西候,这恩宠可见一斑。
千里过后便是各位战功卓著的将军和士兵,一番赏赐下来,将士们脸色涨红,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最后,南野明道“姜渔晚接旨。”
“臣妇接旨。”姜渔晚从起身。
“你有身孕,免跪。”南野明道。
姜渔晚便福了福身“谢皇上。”
南野明微颔首“姜渔晚虽为女子,但巾帼不让须眉,杀潜入南越的匈奴人,阵前射杀匈奴大将,其功不可没,赐封号戍北郡主。”
此话一出,殿中文武百官议论纷纷,要知道这个封号可是姜朝的,当今登基为戍北将军一家翻案,这戍北封号便也被封存。
南野明继续道“这戍北二字如今也是物归原主,想必姜朝老将军看到子孙继承了他的遗风,九泉之下也瞑目了。”
姜朝的子孙,殿中年纪大的官员揉揉眼睛,好像的确从姜渔晚身上看到几分姜家人的影子,原来如此。
可当初姜家人都死干净了的,怎么会冒出来个子孙?不过大家都是聪明人,皇帝都认了他们还有什么话说。
姜渔晚只觉心底深处好像有什么桎梏解开,原来自己也是想要姜家再次以这样的方式活在众人面前“臣妇谢皇上隆恩。”
等到宴会毕,群臣熙熙攘攘出来,千里牵着姜渔晚的手顺着宫墙慢慢走“等过些日子我们去接爹娘回家。”
“好。”姜渔晚摸摸肚子“等小家伙出来就去。”
“嗯。”
“我们回去吧,云生这会肯定等急了。”姜渔晚道,千里点点头,牵着姜渔晚出宫。
“君风哥哥,姐姐怎么还没有回来?”姜云生站在门口不停朝路口张望。
邱君风拢着汤婆子“宫里有宴,不会那么快回来。”
话刚说完就看见原处马车过来,姜云生眼睛一亮跑过去“姐!”
车夫停下马车,伸手把他拉上去,姜云生急不可耐的冲进去“姐。”就要抱的动作被千里拦住“铁胳膊你干什么?我姐!”
“我知道,可是你姐怀孕了,你莽莽撞撞别磕了你小侄女。”千里说道。
“什么!”姜云生瞪大眼睛,目光落在姜渔晚肚子上“这,在这里面吗?”
“是啊!”姜渔晚伸出手,姜云生顺势依偎过去,但又不敢靠近被姜渔晚拉着手放小腹“四个月了,再等六个月就出来了。”
“哇!我当舅舅了。”姜云生咽咽唾沫,附耳过去“侄女,你听到了吗?我是舅舅。”
姜渔晚好笑“她又听不到,再说你怎么就知道是侄女?”
“肯定是侄女!”姜云生坚决的说“而且张叔还说,孩子在肚子里的时候就听得到说话,所以我明天要给小侄女说十遍,争取她一出来就叫我舅舅。”
千里和姜渔晚听了,眼泪花都要笑出来“叫你舅舅。”
马车停下门口,姜云生先下来,像只老母鸡张开手护着,千里搀扶着姜渔晚的手,这阵势像极了易碎的瓷娃娃。
“姜姐姐,千里大哥。”邱君风唤道。
姜渔晚有些惊讶“君风来了。”
“嗯,开春参加春闱,提前来,刚好遇到千里大哥来接云生,我便和云生一道,顺便给姜姐姐带句话。”邱君风要说什么,姜渔晚猜的到,果然邱君风道“姜渔晚胆子大了,等回头好好收拾你。”说完歉意一笑“是娘亲让我说的。”
“我知道。”姜渔晚摸摸肚子,到时候就指望你救我了。
“姜姐姐身子怎么样?张叔让我带了些药来。”邱君风继续说。
姜渔晚摸肚子的手顿住“张大夫?”
“嗯,张叔知道你有孕,特意准备的。”
姜渔晚没想到张陵游眼睛如此尖,可又想不明白当时为什么他没有说“我身子一切都好。”
邱君风点点头“那就好。”
“我们快进去,门口风大。”伍叔听到姜渔晚有孕,高兴的咧开嘴,他百年之后终于可以去见老主子呢。
“对对,对,进屋说。”千里和姜云生一左一右,尤其是姜云生第一次稀奇的很,连前面一片树叶也捡开,深怕硌了他姐姐的脚。
今天宫宴散后已经很晚,进去后邱君风拱拱手“姜姐姐,千里大哥我先回屋休息了。”
“也好,我们明日在说话。”姜渔晚点点头。
“邱公子请。”伍叔把也借机会把空间留给姜渔晚他们一家人。
等人都走了,姜云生又跑到姜渔晚身边伸手摸摸肚子“姐,我攒了很多零花钱都给你,买好吃的。”
“哈哈。”姜渔晚笑出眼泪花“你自己留着吧,莫要乱花。”说完打了个哈欠。
“姐,那你快睡觉,多休息,我,我明天再来。”说罢一溜烟的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