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惑——野蒿子
时间:2022-05-01 09:12:08

“前朝成启年间,有一个很喜欢玩乐的子弟,他不常去逛秦楼楚馆,倒是对一些妈妈家养的女儿很感兴趣。
 
“秦水两岸养了很多色艺双绝的女儿,这个子弟很喜欢去那里,有一日,在画舫中歇息,遇到了一个外来的客商,说自己有个好物,其中绝妙滋味只有神仙才知道。
 
“这个子弟很好奇,便斥了巨资求了一点过来,按照客商的说法,放置于铜炉内点燃,面前挂上自己求之不得的事物,静思冥想,便可以实现自己的愿望。
 
“他回到家里后,便珍而重之的将自己藏着的一副画像拿了出来,放在自己面前,净手燃炉,香气缭绕间,他恍惚觉得自己飘然而起,飞入画中,和画中人好一番云雨缠绵。
 
“这画中人也并非别人,乃是他族里的一个婶子,早年丧夫,却风韵极佳,这子弟平日里不敢染指,在画中得了绝妙滋味后,便日日入于画中。
 
“可这好物终归是有用完的一天,失了此物后,这子弟便如失了心神,待家族会面见到了婶子本人,便瞅准一个机会扑了上去便行猥亵之事。
 
“这婶子姿色甚佳,虽年纪轻轻失了丈夫,却洁身自好,只盼着自己的哥儿能将书读出来,接自己享福去,却没料到遇到了这样的事情。
 
“李公子见过得了失心疯的人了吧?”
 
李锦荣听着,呆呆的摇了摇头。
 
宁缈就又接着道:“这得了失心疯的人力气很大,这婶子又是女子,自然是敌不过自己这个子侄辈的,便由着他成就了这桩事情。
 
“这婶子伤心欲绝,只觉得坏了伦理纲常,兼之自己孩子年幼,无可奈何,只厉声叮嘱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不可伸张。
 
“可那子弟既然没有了好物,又遍寻不着,自然就想方设法寻找婶子来解决自己浑身焦躁的问题。
 
“婶子不堪其扰,却又不敢说出口,又觉得对不起自己死去的相公和正在备考的孩儿,日日煎熬,一时想不开,便投河自尽了。
 
“后来婶子的哥儿中了状元,回来想查清楚这件事儿,却发现这婶子自尽后没多久,欺负自己娘亲的哥哥也死去了,且死状凄惨。
 
“这位状元郎并没有放过此事,这位哥哥小时候带他玩过,他印象很好,虽然爱玩乐,却也是有自己的原则,他不相信无缘无故这位哥哥性情大变。
 
“调查出来的结果,就是这子弟曾经买入一项从南疆购入的药物,焚香燃之就会进入妄想世界,若是食用久了,便散了心智,失了魂魄,断了后,死状可怖。
 
“这子弟之所以能得到这个药物,也是画舫里的几位相好争风吃醋打赌看谁才是子弟心上人所做出来的事。
 
“状元郎便顺着这事儿查下去,发现这药物来源其实并不简单,不简单到什么程度呢?这药物出现没过多久,前朝也就灭亡了。”
 
后面的内容宁缈一句话囫囵过去了,这是她曾经听大长公主说过的一件秘事,只是本朝开朝皇帝将与之有关的所有一切都全部毁掉了。
 
大长公主也是无意中听到太后和一个太妃闲聊,觉得很有意思,便听在了心上,告诉了宁缈。
 
彼时两人年龄还小,可梳理一下自己脑海中的信息,宁缈抽丝剥茧,认定这两件事情必然有关。
 
李锦荣听的冷汗涔涔,无他,他知道宁缈说的这个故事虽然细节上不知道是否真实,可却是有这么些人物存在,他甚至能叫得上着前朝状元的名字。
 
“你是说,你是说——”
 
豆大的汗珠顺着李锦荣的额头往下滴落,他有些不敢说下去,总觉得说下去,可能会触及到一个很可怕的存在。
 
宁缈道:“李公子既然知道我这个故事的含义,那多余的我便不多说了。”
 
说完,宁缈又继续替李锦荣和自己各斟了一杯茶。
 
可李锦荣神思不属,脸色变化,连这茶也无心去喝。
 
宁缈耐心的等着,却见李锦荣“哐啷”站了起来,幅度之大,让坐着的枣木色镂空雕花圆椅也跟着倒地,顺着地毯滚了好几圈。
 
“宁姑娘,我现在就得离开。”
 
宁缈颔首,在李锦荣踏出房门的那一刻,突然喊住了李锦荣。
 
李锦荣虽然心急,却不得不回转身来,这才发现宁缈不知何时已经将面纱给去下了。
 
这时候李锦荣才知道古人说的“月出皎兮,佼人僚兮”,是什么意思。
 
本来着急欲走的心瞬间定住了,脚也像是被地上粘住了一样,只看着宁缈,难以出声。
 
很难想象出这样美好的女子,似乎古人称赞美女的“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只余下了最后一句“巧笑倩兮,美目盼兮”方才能得其中的情致。
 
宁缈从头上拔下一根簪子,放在茶水里,又拿出了,簪子尖尖的尾端有水珠颤颤悠悠,恰如李锦荣此时的心绪。
 
宁缈将簪子放在脸颊上做了一个“划破”的姿势,李锦荣想赶紧夺过来让宁缈不要做傻事,却见宁缈笑道:“李公子,爱而不得,我脸上的伤痕就是明证,从此相貌毁伤,随缘接客。”
 
想到宁缈的身世,李锦荣瞬间明白了宁缈真正想要做什么,抿了抿嘴,道:“宁姑娘如今与我同入茶叶生意,自然是同一方人,宁姑娘愿意做什么,李某自当支持。”
 
李锦荣话音刚落,宁缈便笑了,和聪明人说话就是不累。
 
这一笑如明月皎皎,霎时照亮天地夜色。
 
深深看了宁缈一眼,李锦荣大步离开,出了门后,露出纨绔不可一世的脸色,随手召唤了慕秦楼的妈妈过来。
 
慕秦楼的教坊妈妈心里既忐忑不安又有些许得意,只见到李锦荣一脸怒气冲冲的模样,心里忐忑要更多一点。
 
不知道那位贵女有没有被磋磨。
 
宁缈有没有接客对于教坊的妈妈来说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有没有经受足够的折磨好讨得贵人的欢心。
 
可贵人也说了,要的是那些有身份地位的纨绔男子的磋磨,不是她这妈妈的磋磨,要不然,哪用比别人动手?
 
要不然她早就可以将宁缈折磨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了。
 
“李公子,这是怎么了?”
 
“哼!”李锦荣怒哼一声,回望了宁缈房门一眼,“待我下次好好□□这个不听话的!”
 
说完就一甩袖子走了。
 
宁缈的房内传来撕心裂肺的哭叫声,教坊妈妈迈着小脚急哄哄的就过去了。
 
这一过去,心惊不已,只见宁缈围着的面纱上皆是血迹,衣裙上也都是血。
 
哭的撕心裂肺的正是杏儿:“小姐,小姐,你如今破了相可如何是好啊!”
 
教坊妈妈这才知道,原来是宁缈和李锦荣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争执,宁缈的脸被划伤了。
 
教坊妈妈觉得自己对贵人有了交代,又觉得有些可惜,她可是见过宁缈的面容的,非“出尘”二字不可形容。
 
这样一幅好容貌,就这么生生被毁了。
 
宁缈倒还是很镇定:“劳烦妈妈给我拿些治疗的伤药过来。”
 
此时因为动静过大,楼里早已有姑娘差了人来问,秦秀玉还亲自来看怎么回事。
 
一时之间,唏嘘不已,原来担心宁缈过来会分了自己恩宠的姑娘们心思也变淡了,剩下的便只是可惜了。
 
等一切安静下来,杏儿收拾着烂摊子,一边担心的问道:“小姐,我刚刚的表现好不好?会不会引人怀疑?”
 
宁缈用羊毫沾了朱砂脂粉细细的描出脸颊上一道狭长可怖的疤痕,道:“若我不知道,连我都是信了的。”
 
杏儿这才放下心来,对小姐和那位纨绔李公子之间的对话,听的有些糊里糊涂,却也知道,自己肯定不要多问的好。
 
小姐让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好了。
 
原先她对小姐是尊敬,现在就是崇敬了,小姐这一步步,看似毫不经意,却步步都是计算好了的,只是原来小姐生活的看起来太过于无所谓,才将这些全部掩盖住了。
 
杏儿想想就觉得心惊,再细想又觉得不可思议。
 
两天后,李锦荣又过来了一次,找到了宁缈,将事情的结果说给宁缈听了。
 
他回去之后就告诉自己父亲,从他们是不是曾经得到前朝的某种药物上来查,他父亲原来也有想到过是不是中了什么毒,可怎么也找不到痕迹。
 
听到李锦荣这一提示,立刻找到前朝的相关暗宗,对照着前朝的这个案件,心里越是抽丝剥茧的梳理,越是心惊胆战,拿着手里的卷宗,连夜入宫了。
 
新帝也没想到这里面还会有前朝的影子,又是大怒,又是心惊,直接将暗卫派给了大理寺卿,按照药物的来源去一点点查,正好有一个低阶的官员与此有了勾连,便顺藤摸瓜的将其中一个圈子给牵扯了出来。
 
根据李锦荣的讲述,这事儿很严重,但是新帝命令此事的调查由新帝暗卫直接接手,大理寺卿这里到此为止,直接封卷就可以了。
 
李锦荣情真意切:“宁姑娘救了我一命。”
 
而且,因为这件事情,李锦荣颇受他爹的表扬,知道李锦荣要做些庶务营生,还特地给了李锦荣一笔银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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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首先要谢谢莉子at小天使的营养液,么么哒!
这一章里面埋了一条很重要的线索,宁幽兰的身份其实相当不简单
 
 
第二十三章
 
 
在京城里,虽然李锦荣位置不算特别高,但作为大理寺卿家里最受宠的小公子,还是很有自己的人脉关系的。
 
在李锦荣又带着几个位高权重的家族官宦子弟前来求教的事情,宁缈很快就将疑惑和问题解决之后,在京城贵公子的圈子里宁缈的名声也渐渐的流传开去。
 
所以狗儿的妹妹也很轻易的就被接了出来,正好和青云郡主做个伴,狗儿也就更加的死心塌地。
 
只不过宁缈对每一个来求信息或帮助的人都提出了同一个要求,那就是不许宣扬自己的名号。
 
所以宁缈在这个圈子里一直都被称为“那个姑娘”。
 
杏儿虽然不理解为什么小姐怎么就突然从一个被迫接客的身份转变成接受各位贵公子前来询问咨询的身份,但不得不说,心里还是长舒了一口气的。
 
太好了,小姐不需要经受这些磋磨,小姐本就如天上明月,即使偶尔会有乌云遮掩,终将还会露出醉人光华的。
 
教坊里的妈妈不是很了解,也不太敢去询问这个贵公子,只是看到宁缈能接到这么多客人,而贵人只需要知道宁缈是不是还在就行了,便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了。
 
忽略外在人的评价,宁缈倒是挺如鱼得水的,当然,那个无意中闯入的周佳生是个例外。
 
只是最不好的一点就是,小姐真的太累了,每天都要记忆那么多庞杂纷繁的信息,还要能快速的将它们梳理归类,杏儿自问自己是绝无可能的。
 
看着宁缈沉睡的睡颜,杏儿从回忆中回神,开始收拾带回来的东西。
 
而宁缈的梦里也是层层叠叠的一个日子套一个日子,一步一步的走过来,从险象环生如履薄冰走向如今的云淡风轻。
 
只有在这里,才算能睡一个比较不错的觉吧。
 
宁缈这一睡便睡到了日落黄昏。
 
“缈缈我儿,醒了吗?”
 
杏儿摇了摇头。
 
青云郡主坐到了宁缈的床边,看着宁缈睡着之后舒展起来的眉头,原先已经趋于平复的心又开始有针尖密密的扎过来。
 
泪珠也纷纷落下,砸在了青云郡主的布衣裙摆上。
 
宁缈一醒来就发现青云郡主在擦自己的眼角,不由唤道:“娘。”
 
青云郡主连忙握住了宁缈的手:“我儿,黄昏已至,饭食已做好了,尝一尝娘亲的手艺?”
 
宁缈没想到自己原本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娘亲真能整治出一桌饭菜出来,倒很是有些惊喜了:“娘做了饭了?那我要好好吃上一顿了。”
 
楼里虽然也是锦衣玉食的供着,可毕竟比不上家常的饭菜。
 
等看到桌子上摆了好几个菜后,宁缈方才信了自己娘亲果然已经会做菜这个事实。
 
再等到菜一入口,宁缈更惊讶了,这菜味道并不比楼里逊色,甚至可以说要好上不少。
 
“娘,你是不是跟谁学的做菜,这味道甚好。”
 
“真的?”
 
看到宁缈吃的赞不绝口,青云郡主很开心,不停的给宁缈夹菜添汤:“好吃就多吃一点,在哪里受了太多苦了,都是娘亲没用。”
 
青云郡主说着又想哭了,宁缈拉着青云郡主:“娘亲,不要伤心了,我好得很,你相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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