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惑——野蒿子
时间:2022-05-01 09:12:08

宁缈指了指自己脑袋:“这个灵光可能比功夫要更重要。”
 
黑衣人低低的笑了起来:“我的王妃果然还是如此的有趣。”
 
杏儿惊讶的看了看自家小姐,又看了看黑衣人,方才恍然大悟,这不就是三皇子么,怪不得那眼睛看着有些微的熟悉。
 
只是听说这三皇子已经被当今皇帝给驱逐出京城了,又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显然,三皇子并没有给杏儿解惑的机会,跟宁缈对视了一会儿,也没有说什么话,又似乎一切尽在不言中。
 
宁缈微微颔首,三皇子三下两下就不见了。
 
等三皇子的身影不见了,杏儿才搀扶着宁缈慢慢往前走,好奇问道:“三皇子不是被驱逐了么?”
 
宁缈没有回答,只是看了看身边复又来来往往的行人,想到了刚刚见面的人。
 
从三皇子抱住她的那一刻她就知道对方究竟是谁了,那双微微上挑的桃花眼让人很难忘记。
 
两人其实也没有走多久,就到了深巷里的一处院落。
 
院落里从外面朝内看过去就是一处普普通通的人家,支起的竹竿上还晾着衣服。
 
宁缈眉眼微微一挑:“楚惑?”
 
楚惑没有说话,只是将脑袋埋在了宁缈的脖颈处,低声道:“别说话,让我抱一抱。”
 
宁缈便不做声了。
 
过了一会儿,楚惑才放开宁缈,眉眼里带了一丝笑意出来:“怎么认出我的?”
 
宁缈声音淡淡:“能以着这幅尊容来找我的,除了被驱逐出京的三皇子殿下,我也实在想不出别人了。”
 
楚惑道:“我的王妃果然还是一如既往的冰雪聪明,在那样的地方也没有失了心智。”
 
“如何失了心智?在那里,难道我连我自己是谁也忘了不曾?”
 
遇到楚惑,宁缈也并没有特别欣喜之类的情绪,可能惊讶要更多一点。
 
“我现在在那样的混沌之地,那人也已经取消了我们的婚约,你还称我为王妃么?”
 
对楚惑的戏言,宁缈觉得有些不解。
 
在世人眼中,既已经入了那种地方,必然已经不洁,楚惑虽然被驱逐出京,到底也是尊贵之身,这么说又有何意呢?
 
楚惑倒是笑了,神情间多是不以为然:“你保护好自己就好,只要本王一日不死,你就一日是本王的王妃,你什么时候看我是那等迂腐不化之人了?”
 
这话说的宁缈倒是高看了楚惑好几眼,只觉得或许自己对楚惑应该有一个新的认知。
 
当年的纨绔三皇子,真的是纨绔吗?还是有什么不为人知道的地方?
 
自己眼中的楚惑,或者说世人眼中的楚惑,就是真正的楚惑吗?
 
因为楚惑的一番话,宁缈难得的对楚惑有了些许好奇。
 
“你不必如此看着我,我此番前来,只是想看你过得如何,你放心,我迟早会带你离开此处。”
 
“如何带我离开?”
 
楚惑眼神悠长的看向了一个方向,正是皇宫所在的位置:“我在那里过了十八年,知道那里有多腌臜吗?”
 
宁缈沉默,她很小的时候喜欢去宫里玩,或许因为是青云郡主的女儿,又是新和公主很喜欢的后辈,在宫里倒是也没什么欺负。
 
不过那时候确实对三皇子是不了解的。
 
看清楚宁缈的神色,楚惑就明白了,不由冷哼一声:“你那时自然是只记得你的太子哥哥的。”
 
宁缈认真的纠正道:“你说错了,我那时玩的最好的是大长公主。”
 
“楚婉灵?”
 
楚惑若有所思:“那你可知道,大长公主即将要被派去北漠和亲?”
 
宁缈沉默了,她知道这件事情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命令已经下来了。
 
“呵,楚修自己没本事,派个女人去讨那些野蛮人的欢心,可真是有一国君主之风的。”
 
楚惑冷笑一声。
 
宁缈没说话,楚惑也便没有说话,两个人之间沉默了下来。
 
有人跪下了:“主上,一刻钟到了。”
 
“知道了,下去吧。”
 
楚惑有些烦躁:“送你出去了,要不然你那个小丫鬟该急的找人了。”
 
“你来找我,没有其他的事情?”
 
“我只是想来看看你。”
 
宁缈看着眼前的人,穿着黑色的斗篷,只余一双眼睛漆黑深邃,其中蕴含的情感难以说清。
 
没想到这么大费周章的找自己,竟然只是为了来看看自己。
 
楚惑的身份是不能够进京的,也不知道他到底等了多久,才等到了和自己见面的一个机会。
 
在有婚约之前,宁缈的记忆里是没有楚惑这个人的,三皇子也只是一个与自己无关的很渺远的一个称呼。
 
宁缈不喜欢刻意的去记住一些事情,即使她可以有过目不忘之能。
 
当皇帝将两个人婚约取消后,本来就是桥归桥路归路从此两不相见,自己从宁家出来,国公府倒台,宁缈自认为自己并没有什么值得眼前的三皇子上心的。
 
可三皇子对自己的执着也并非是假的。
 
宁缈很是不解。
 
“你忘记了也就罢了,我记得就行,你等我,只是,不要轻易答应任何人的许诺,即便是来自那个人,防着他。”
 
宁缈知道楚惑说的那个人是谁,可现在那人在皇宫中当着皇帝,自己在教坊里领了一个歌伎的身份,又能有何交集?
 
楚惑道:“你信我便是。”
 
说着便拿出来一个荷包,那荷包看起来颇为陈旧,针脚也很是不齐,一看就知道是初学者所为。
 
看到这个荷包,宁缈心中一动,不过很快被楚惑拿出来的东西吸引了注意。
 
“这是?”
 
楚惑将东西送到宁缈手中,并嘱托宁缈一定要保管好,是可以保命的东西。
 
宁缈想了一下,还是依言收下了,又看着楚惑很珍惜的将荷包又收回了自己的怀中。
 
那荷包,如果自己没有看错,应该就是自己小时候刚学刺绣的时候绣的,还遭到了大长公主的嘲笑,虽然大长公主的女工比宁缈更差劲。
 
鬼使神差一般的,宁缈也将自己在永福当铺布置的事情告诉了楚惑。
 
楚惑倒是显得很不意外:“我的缈缈,又怎么会是一个只认命运的无能之辈?”
 
语气里也颇有些骄傲。
 
宁缈看着楚惑,难以说清楚此时自己的心绪,也许,自己此时是在真正的重新认识曾经的三皇子,现在的楚惑。
 
可是,相逢时短,也不知道楚惑什么时候离开,或许,还能再见一面?
 
这么想着,宁缈就问了出来。
 
楚惑笑了,被楚惑抱在怀里的宁缈甚至能感受到楚惑胸膛的震颤。
 
“怎么?舍不得我了?”
 
这事儿是宁缈主动问的,宁缈顿时觉得有些羞恼,只想着才正经三分钟,怎么又恢复了之前纨绔不正经的样子。
 
“还不确定,不过,你相信我,我会接你出来。”
 
宁缈相信,可觉得也无甚必要:“或许,在你接我之前,我先出来了也说不定。”
 
楚惑又笑了,宁缈听的出来,楚惑笑声里有着对自己的信任与骄傲。
 
宁缈不知道楚惑离开京城之后到底还遭遇了什么事情,包括身边人的那声“少主”。
 
可不得不说,楚惑对自己的信任让宁缈很是受用。
 
“缈缈自然是没有问题的,可是如果可以,我希望自己能当救你出来的第一人、”
 
宁缈便不再说话了。
 
楚惑和宁缈到的时候,就见杏儿待在那里一动不动的站着,看着似个木雕一般。
 
“保护好自己。”
 
“你也是。”
 
回去后,宁缈便睡下了,或许今日遇见了楚惑,又见到了那个很熟悉的荷包,以前的事情便如走马观花般的出现在梦境中。
 
那时候宁缈算是快乐的,年纪小,快乐总是比较易得,她曾被新和公主带进宫中去见那时候还没薨逝的太后的老太妃,也曾被青云郡主带进宫里面去找先帝的一个贵妃。
 
御花园对儿时的宁缈来说,很大。
 
那一日正逢宫宴,带孩子进宫的女眷尤其的多,向太后见完礼后便散落到各处去玩耍。
 
宁缈便和大长公主以及平日里玩的好的孩子一起捉迷藏。
 
 
入宫
 
 
宁缈虽然天生记性好,却架不住自己始终记不了路。
 
她很确定应当是沿着这条鹅卵石小道往前走就能找到自己的同伴,可走了不知道多长时间也没见着人影。
 
只觉得周围越来越荒凉了。
 
“母妃对不起你,可母妃不得不做。”
 
“母妃,母妃,我会很乖的,你不要刺我好不好。”
 
宁缈正走着,就听到了奇怪的对话声。
 
不知道是什么人在那个地方。
 
这里毕竟是宫里,宁缈不敢高声询问,也不敢说话,只屏气凝神的躲在假山的后面,想等人离开之后再走。
 
“不行啊!母妃不这么做你会被害死的。”
 
“母妃,求求你,求求你不要,好疼。”
 
“疼也要忍着!听到了么?!”
 
女子的声音忽而变得很是严厉了起来,同前面的温柔如水完全不同。
 
“脸划破了,命就保住了,嗯?”
 
声音忽然又温柔了起来,说的话让年幼的宁缈也感觉到了一丝凉意。
 
“母妃我不要,我不要!”
 
男孩子哭声大了起来,似乎在挣扎。
 
“未喜,抓好他!”
 
一个低而细的男人声音传了过来:“是,娘娘。”
 
“惑儿乖,娘如果不这么做,你就会像你爹那样了,你爹死的惨,你要好好活着啊!”
 
女子又说了很多话,说着说着,便有点胡言乱语了起来。
 
宁缈只觉得自己一阵冷意漫过一阵冷意,浑身的鸡皮疙瘩都出来了。
 
她似乎听到了很可怕的秘密。
 
然后便是男孩尖锐的呼痛声,以及女子的呵斥声。
 
似乎过了很久很久又似乎很短的时间,宁缈听了那女子拍了拍手:“好了,不要哭了,你是男子汉大丈夫,不过脸上多了一条疤痕,又怕什么?”
 
然后便是有人起身离开的声音以及低低的啜泣声。
 
“唉,殿下,不要哭了,忍一时方能谋大事。”
 
低而细的声音响起复又匆匆离去。
 
宁缈等了很久,等到低低的啜泣声也没有了,才从假山后面转了出来。
 
后背已经全部汗湿了,头也很是晕眩。
 
然后就看到一个跟自己年岁差不多的男孩靠坐在大树下,眉眼精致,皮肤白皙,就是一道长长的疤痕横贯了半个脸颊,看起来很是可怖。
 
那男原来还在哭着,看到宁缈,突然露出一个充满恶意的笑来:“你有没有见过鬼?我是皇宫的恶鬼!”
 
宁缈只看着男孩,并不说话。
 
“你再不跑走,我就吃了你!”
 
那男孩说着就朝宁缈扑了过来,像是恶鬼扑人。
 
在男孩扑过来的前一刻,宁缈伸出了手,手里躺着两颗松子糖。
 
“要吃吗?很甜的。”
 
男孩以着诡异的姿势停住了,下意识的看向宁缈。
 
白白嫩嫩的手掌心里躺着两颗玲珑剔透的糖果,小巧可爱。
 
男孩忽然就没有了气势,往后退了两步,站定了,看着宁缈:“你什么意思?”
 
手有点儿发酸,可宁缈还是一动不动向前伸着。
 
“糖,甜甜的,吃了糖,心里就不苦了。”
 
男孩呆住了,似乎没人跟他说过这种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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