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服庄重典雅,却有些闷热,六王子哈奇有些不耐烦,想要发火,眼前却似乎又浮现出了那日偶然见到公主的样子。
皇宫阴私他如何不懂,看到大长公主的情形,便知道肯定中了什么药,他长在边疆,西域这种东西花样多的很。
当然他一开始不知道是公主,看到了一个形迹猥琐的男人想要来做那事的时候他听到了对方说的一句:“什么人,竟敢对本公主动手。”
远嫁
说的话有多凶狠,语气就有多么的软绵绵。
虽然不知道是哪位公主,哈奇想着自己既然受到长生天的指引来到这里,又看到皇室公主被欺辱,自然无论如何都得帮上一帮。
当下就走上前呵斥对方,见对方似乎也是吃了迷药一般,索性直接将对方一提就丢到了旁边的荷花池里。
这公主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缘故,中了这样的药,还在此处逗留,身边也没有一个宫女。
还脸色潮红,拼命的扯着自己的衣裳。
想到这里,哈奇的舌头舔了舔口腔,他对女子是否贞洁,看的并没有特别的重,大漠的女子,看上眼了,滚在一起也是常有的事。
不远处慢慢的出现了一只队伍,还没看到公主的影子,哈奇便热血沸腾。
皇帝先下来,祭了天,然后和哈奇寒暄了会儿,便含笑准备道别。
哈奇走到大长公主坐的车銮前,朗声笑道:“公主,本王子这就接你回大漠,大漠里骏马奔驰,雄鹰展翅,我们部落水草丰茂,公主一定会喜欢那里。”
车銮内什么声息也没有,静悄悄的。
哈奇也不恼,只朗声大笑,翻身上马,准备离开。
乐队开始奏乐,秦秀玉怀抱琵琶走了出来,跪在皇帝面前。
“民女秦秀玉,愿随同公主一起前往大漠。”
眼前的女子长相清丽,惹了楚修几分兴趣:“哦?”
他本来就准备点几个人随着大长公主过去,也是监视大长公主的意思,没想到竟然还有主动要去的。
倒挺有趣。
楚修问秦秀玉为何要主动去大漠,秦秀玉哀婉道:“我于此处,也没什么造化,感念皇恩浩荡,想去北漠做个教化使者。”
这话倒是没错,北漠虽然野蛮落后,若是秦秀玉一身好功夫,被那边哪个贵人见了,也是一场造化。
便当场就封了官,让秦秀玉随侍在公主身边。
此举正合秦秀玉心意,心中自然大喜,连忙跪下磕头,然后回头对着哈奇队伍风情万种的投了个媚眼。
楚修顿时心领神会,原来已经与人有了首尾,连最后一丝怀疑也消解了。
秦秀玉钻进车驾里,看到大长公主的样子,倒吓了一跳。
只见大长公主脸色木然,浑身一动不动,浑身透着死气,双手双脚都被绳子绑住了。
此处都是人,且多是皇帝近卫,耳聪目明,秦秀玉不敢多言,便恭谨的跪坐在一旁,一言不发。
大长公主木然的看了秦秀玉一眼,又将眼睛转了回去。
黄门高唱,车驾缓缓起身,留下烟尘。
远处,一辆普通的清油小车静静的呆着。
“小姐,车驾起身了,我们走吧?”
宁缈点点头,她不在去演出的女乐中,因为楚修担心她会在大庭广众下求着让自己去北漠。
皇帝也不放她回去,只说让她直接进入感业寺,带发修行一段时间,他便会来接她入宫。
宁缈没有拒绝,因为她知道,一旦拒绝了,自己将永远走不出皇宫一步。
对于宁缈的识相,楚修显而易见的很高兴,不仅答应了让宁缈在远处送行,还答应宁缈回家住上一晚交待事情然后再到感业寺去。
“小姐,我们怎么办?真的要去感业寺吗?”
杏儿忧心忡忡的。
宁缈没回答,她车子旁边站着的都是楚修的人。
楚修自然是不放心她的。
看到宁缈警告的眼神,杏儿自知失言,不能乱说话,便赶紧住了口。
车驾已经不见了踪影,车帘外有侍卫询问:“宁姑娘,我们动身吧?”
其实也没得到宁缈的允许,清油小车便自顾自的朝宁缈暂住的小院驶去。
宁长风和春梨出去求学了,只有休假时候才会回来一趟。
江树和福来在永福当铺里。
永福当铺虽然铺面小,经过大半年的经营,在京城里,倒成了传说,再加上宁缈有了别的计划,两人基本不会回来,就为了割断大家的联系。
而自从青云郡主盘了一间食铺后,在宁缈的指导下,倒是红红火火,又因为宁缈拜托了李锦荣这些家世颇尊贵的公子哥儿照料,倒也无人敢打主意。
就只有一点,丞相府里的人来买东西一壶水都不卖。
宁致远大概也知道什么,并没有多说,他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安哥儿便给奶娘带着,与青云郡主在一块儿,安安静静的。
是以宁缈回来的时候,这间他们当初落脚后又被整理的欣欣向荣的地方非常安静,不闻一丝人声。
青云郡主偶尔会回来一趟,带人来整理整理。
院子里种着的菜,还翠绿翠绿的。
杏儿有些抱怨:“为什么这时候叫我们回来,明明知道这时候回来哪个人都见不到。”
宁缈轻轻一笑,楚修不就是趁着这个时候让她过来的么?
若是人多,那可能会发生什么事情,就说不好了。
宁缈可不敢百分百保证楚修对自己做的事一点都不知道。
当然,不知道是最好的。
着火
宁缈虽然已经做好了足够的保密工作,可是也不敢完全的去保证皇帝对这件事情什么都不知道。
青云郡主晚上回来的时候见到宁缈也并不意外,只是拉着宁缈的手,神情有些复杂,不知道忧虑多一些还是喜色多一些。
“缈缈,今日有人告诉我说我大喜,还说让我回来一趟,我琢磨着这喜从何来,没成想见到你回来,是发生什么事了么?难道说真的是皇帝插手管了,叫你从那个见不得人的地方出来,么?”
宁缈笑了笑:“差不多是这个意思吧,皇上的意思大约是想将我接到宫里面去做个妃子。”
青云郡主脸色大变:“我儿,怎么皇上要接你去那个地方?”
说完就不断摇头,还想要去进宫请求皇帝收回成命。
看青云郡主的样子,宁缈有些不解,顺势拉住了她的手:“娘,你之前不就希望皇帝娶了我么?怎么现在又不愿意了?”
青云郡主坐下来,叹了口气,拍着宁缈的背,轻拍的调子带了难以说出口的温情。
“我那时候希望太子娶你,是因为你入了东宫就是太子妃,以后会母仪天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以你的冰雪聪慧,即使不能为皇家开枝散叶,也不会动摇你的位置,可是做了后妃就不好说了。
“当了后妃的人,争与不争都已经由不得自己了,往前至少还有定国公府和那个人作为你的依靠,谁也越不过你去,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娘那时候自然是愿意你能做这个人上人的。
“现在,你若入了宫,娘家肯定已经没有办法成为你的助力,先皇突然暴病,又无缘无故的驾崩,里面什么道道,外人不知道,我多少也能猜到一些,可见现在这个皇帝也不是个好的,娘如何忍心你去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现如今,娘开了这个食铺,见了不少普通人家,只觉得没了这等争斗,很是和乐,娘亲想着就是等娘攒了足够多的钱,等那恶毒女人将你忘了或者死了,没人管你了,娘就救你出来,找一个不必多富贵,但家风清正的好人家嫁了,普通点也无所谓,你能过得好就行。
“可谁能想到,你会出了虎坑又入狼窝呢?我儿命苦!”
说着便低低的哭泣起来。
自从定国公府事变,又被逐出家门,青云郡主很少讲这么多话,宁缈也才知道自己母亲虽然在宁府里看着经常犯糊涂,让人越过头去,可出了宁家,脑子就又清醒了。
只是一条,无论在不在宁家,为了自己的这颗心却是一直没变的。
宁缈心里便如春日微风轻拂的杨柳,舒适熨帖,却又觉得有些愧疚,因为之后她所作的事情,注定会让青云郡主痛不欲生。
事到如今,她详细的演算过,这么做才是最好的选择。
虽然只是暂时的分别,但终归还是相遇。
宁缈将母亲揽入了自己的怀中,握住了母亲的手:“娘,以后无论我发生了什么事,你都要好好的活下去,你要相信,我们终究会有相见的一天,我也终究会予你你想要的生活。”
这是她的承诺,再多余的,没有办法再讲了。
青云郡主哭声大了起来,她并没有多想什么,只以为宁缈说的是以后入宫的生活。
她自小经常跟着新和公主到宫里玩,新和公主身份尊贵,惊才绝艳,无论是皇室还是民间,都有着很高的声誉,连带着众人对她也是高看一眼,在宫中,那些宫女太监也都是毕恭毕敬的对她,没有什么敢逾矩的地方。
正因为如此,她才得以旁观了这宫里究竟有多少宫女后妃甚至是皇子皇女就这样了无生息的失去了性命。
她曾经问过新和公主:“皇子公主本就是最尊贵的,怎么那么容易夭折呢?”
新和公主叹了口气:“权力,帝王至尊,又奈何生在帝王家!”
那时候的她似懂非懂,新和公主也绝对不会让她入宫,所以她便也不再关心,可现在轮到了自己的女儿,宫中那些可怕的地方便一一的浮现出来。
青云郡主的大哭,既是哀叹自己的命苦,也是哀叹女儿的命苦。
“无事的,娘亲,你放心,相信我。”
宁缈拿起绢帕,替青云郡主擦着眼泪。
“娘,不日我要入宫,以后再回来恐成奢望,现在突然很想尝一尝娘亲煨的翡翠莲花汤,不知道娘亲能不能帮我做一份?”
翡翠莲花汤就是熬的鸡汤,里面加了白色的各种丸子,青云郡主很有耐心,所以熬出来的汤相当鲜美,现在已经成了食铺的招牌了。
青云郡主接过宁缈的帕子擦了擦眼泪道:“这个容易,那边还有,你等娘给你取了来,再多给你做一点。”
“杏儿,跟夫人一起去取,去在此处等你们。”
杏儿看着宁缈,有些欲言又止,她想留在这里陪宁缈,可宁缈之前已经做下了决定,她也没有办法更改。
看到宁缈已经变冷的眼神,杏儿没法子,只好跟着青云郡主一起离开了。
自从小姐入了教坊司,杏儿就觉得自家小姐虽然外在还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内里却多了杀伐果断之气。
目送杏儿和青云郡主背影匆匆走远,宁缈便回到了自己的屋子。
刚坐下没多久,江树就出现在了眼前。
“都办妥了?”
江树半跪在地上,低声道:“是的,小姐,都已办好,是被孙家拉出来的尸体,身体备受凌虐,被扔到了乱葬岗子里,现在已经被我放好了。”
宁缈叹了口气:“既然如此,等此事了了,你们也应当去买些香烛纸钱,请大师来超度了吧。”
江树咬牙切齿:“小姐宅心仁厚,希望这孙家能有报应。”
孙家就是之前想将江树妹妹春梨带走的纨绔公子的家里,也正是这一家的家丁当初差点将江树给打死,江树恨孙家是恨到了骨子里的。
宁缈笑:“我算什么宅心仁厚呢?上天本就以万物为刍狗,一般人的喜怒哀乐又怎么能入了苍天的眼。”
江树心里一凉,却还是不死心。
宁缈将腰间的一枚玉佩解下来递给江树:“放心,孙家做了不少恶事,总会有人替天行道。”
江树红了眼睛。
“这枚玉佩原是我出生时候我母亲就给我戴在身上的,倘若我母亲因了我有事,就将这个给她看。”
江树应了将玉佩收好。
没过一会儿,外人便发现小院子里燃起了大火,是从西边的厢房烧起来的,等侍卫发现不对,想要救人的时候,火势早就已经一发不可收拾。
这院子极小,当初买的便宜,只有两间厢房并一间堂屋,院子旁边还堆着不少柴禾,风大天干,火势起来,便再无回还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