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缈便不再说话。
南阳子看了宁缈一眼:“你倒是个好的,看起来也聪明伶俐,不像你那个蠢笨的母亲。”
“我母亲早已经醒悟,现在经营一家铺子,倒也还好,她清醒了,也未必是您说的那么蠢笨不堪。”
宁缈替自己的母亲辩解道。
“哎,多少年了,那时候我还见过你一眼,没想到你竟然就这么大了。”
南翁感叹一声,宁缈便也沉默,实在是这些年发生了太多事,也不知道这位南阳子知道多少。
而南阳子肯定也知道自己认出他来了。
更重要的是,或许他连楚惑真实的身份也认出来了。
“丫头,你脖颈上那个玉佩给我瞧瞧。”
南翁突然看着宁缈的脖颈道。
宁缈摸了摸挂在脖颈上的祥云玉坠,那是那一晚之后,楚惑送给她的,自那以后,就一直挂在的脖子上。
本来也曾想过,是不是要还给楚惑,后来又想,或许这一辈子都可能不见面,不如就留一个念想。
没想到兜兜转转又在一起。
祥云玉坠通体呈现墨绿色,不大,却很厚,也有一定的重量,不过倒也能过得去。
既然是楚惑的师祖想看,宁缈自然是毫不犹豫的将玉坠取了下来。
南翁摩挲了玉坠一会儿,叹道:“这么多年,还是这幅模样没有变过,这楚家的江山,倒也是有趣的很,不知道究竟是时还是命了。”
宁缈看着墨绿的玉坠,脸上带出些疑惑。
南翁将祥云玉坠还了回去,微微笑道:“等楚惑醒了,我再告诉你们吧,至于你们自己的选择,那就见仁见智,与我无关了。”
宁缈虽然好奇,但也不敢多问,将玉坠好好的收起来重新戴好,心里也知道南翁这是知道了楚惑的身份。
南翁说了后就离开了,宁缈赶紧上前几步问道:“南翁,您去往何处,我现在需要做些什么?”
南翁回头道:“看好你夫君就行了,我大约要明日后半晌才能回来,此处有我设置的阵法,不可轻易离开。”
宁缈不禁脸上又是一红:“我自然知道的。”
南阳子不只是医术了得,奇门遁甲之术更是玩的登峰造极,可谓是各方面的全才。
“今晚一定要好生看顾,楚惑除了这次的外伤之外,还有不少暗伤,我已经用药物将它逼出来些许,今日去就是要找到一株重要的药引,将其彻底根除,切记切记,不可大意。”
南翁这么一说,宁缈自然明白南翁这一去究竟是因为什么,心里很是感动,觉得南翁果然是楚惑的师祖,是自己人。
而且,楚惑这身伤,她其实是不知道的,可既然南阳子这么说,必然是很严重,若不然也不会跑去寻找药引。
当下就跪了下来:“宁缈谢南翁相救之恩,愿为南翁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南翁哼道:“有点良心,也算对楚惑那小子有情。”
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
宁缈抬头的功夫,就不见了南翁的身影。
楚惑仍然在沉睡,脸色已经由原来的惨白渐渐的恢复,且额头上开始渗出密密麻麻的汗出来。
见到这种情况,宁缈连忙到厨房去取水,好在瓮里还剩下来一点儿水,要不然宁缈还不知道怎么去打水。
虽然分析信息能力一流,记忆力也是一流,可这些庶务,宁缈倒并非很是精通,还不如大长公主来的利落。
可现在不精通也要精通了。
在将自己变成了一个大花脸之后,宁缈终于成功的烧了一瓮水,将衣袖撕了下来做了帕子,替楚惑擦拭额头上的冷汗。
又倒了水,替楚惑润湿了嘴唇,就听见肚子传来“咕噜咕噜”的声音,想到今晚可能都不能躺下休息,宁缈决定找点儿东西吃。
惩罚
宁缈起身观察之后,才发现南翁这个地方虽然不大。外表看起来也不过就是一间普通的草屋子,里面的东西陈设却并不普通。
宁缈甚至在里面找到了一个上古用来喝酒的青铜杯子,看起来似乎经常被把玩。
不过知道南翁的真实身份,宁缈对这些到也算是见怪不怪了。
事实上,或许对于南翁来说,这些东西都是再普通不过的东西了。
毕竟,南翁本身就是一个大谜团。
宁缈不敢动南翁的东西,只敢用眼睛在房间里逡巡了一遍,想着能不能找到可以用来果腹的糕点之类的。
很显然,南翁这里是没有的。
没办法,宁缈只好走到屋外那个看起来极其简陋的草棚子,也就简简单单的锅灶,之前南翁用它来给楚惑熬过汤药。
可对着挂起来的菜刀和砧板,以及堆起来可以用来做饭的草堆,宁缈傻了眼。
她通很多东西,记忆绝佳,过目不忘,世间珍宝也见过不知凡几,可就是不会做饭 。
难道今天晚上就这么饿着?
宁缈不死心,又在屋子里面走了几遍,然后发现一个藤筐,上面还有一个大盖子。
“南翁,我实在饿得受不了了,希望这里藏的是吃的,翻弄一下,还请勿怪。”
宁缈先是表示了一下歉意,实在忍受不了饥饿,决定等南翁回来再告罪,先看看有没有吃的再说。
藤筐里面却并没有吃食,反而是一些卷起来的画作。
打开画作,里面是熟悉又陌生的脸庞。
宁缈一怔,难道南翁和新和公主的妹妹,那位没有封号的自小被隐藏的公主有什么关系?
正在想这个问题,就听到床上躺着的人极其难受的不停的喊着要喝水。
宁缈连忙站起身去找水,水瓮子里面的水不多的,还有些温温热,宁缈也不敢给楚惑喝凉水,便将水瓮里面的水倒了给楚惑喝。
楚惑本能的喝着水,喝完了又沉沉的睡了过去。
看着楚惑的样子,宁缈很担心待会儿还会要喝水,到时候没水怎么办?
好在水缸里面还是有水的,看起来也干净,便想办法用药罐子烧了点热水装进了水瓮里。
药罐可以烧水,那自然也可以煮东西吃,宁缈灵机一动,在简陋的厨房里面翻找,终于找到了装有米面的地方。
好歹能吃点东西,到时候楚惑醒了,也能有垫肚子的东西。
费劲千辛万苦,在将自己弄的衣裙狼狈,脸上沾满灰黑,双手被烫了好几个水泡之后,宁缈终于将一切都搞好了。
等搞好的时候,天色早就已经昏暗了,若不是今夜有月,便什么也看不见了。
没找到火烛,只好点燃了柴火,好歹能照明,还能取暖,没准还能吓跑猛兽。
毕竟这里可是峡谷山底,周围静悄悄的,房间里面还有一个病人,自己又手无缚鸡之力,万一有狼之类的过来,还可以吓跑。
夜色逐渐深沉,圆月明亮,照见人间一片清辉。
恰好是月中。
搁以往,或者楚惑是醒着的,宁缈或许会好好心上这一番山里的夜间美景,可现在,什么心思也没有,满眼都是眼前药罐里面装着刚刚熬好的小米粥。
不知道楚惑要不要吃一点。
宁缈这么想着,将药罐端了起来,朝屋子里走去。
屋子里静悄悄的,看得并不分明,宁缈将罐子放到一旁的桌子上,盛了一碗出来吹了吹,准备端到床前给楚惑喂一点。
其实自己肚子已经很饿了,不过病人为大么。
捧着自己一下午的成果,宁缈心情颇好,脚步轻快的朝床边走去,结果刚到床边,就被吓得碗“哐当”一声掉到了地上。
就见楚惑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在床上正襟危坐,默不作声。
宁缈吓了一大跳,等反应到楚惑醒了之后,喘口气,想到自己被吓到掉了的碗,不觉有些埋怨:“你醒了怎么也不喊一声,害我吓了一跳。”
结果被楚惑的眼神给吓了一大跳。
楚惑眼神本就深黑,月色明亮,眼睛更是黑黝黝的让人心慌。
“你怎么了?”看楚惑的样子,似乎神智有些不清醒,宁缈很担心,伸手探了探楚惑的额头,冰冰凉凉,还渗出了不少汗珠出来。
不会是南翁那药有什么问题吧?把一个人给好好的吃成了傻的?
楚惑对宁缈不理不睬,然后当着宁缈的面开始脱衣服。
宁缈顿时脸色一红,正色道:“你这是做什么?你可不要乱来啊!再说了,你伤还没好。”
楚惑就好像是没看到宁缈一样,径自将自己的上衣脱了,□□着上身,肌肤洁白有力,被月色镀上了一层朦胧的光晕,看的宁缈不觉咽了下口水。
“你要是真有想法,也不是不行——”
然而楚惑还是没有搭理宁缈。
这时候,宁缈终于发现事情似乎有些不对劲了。
楚惑看着像是清醒,其实神智根本就没有完全恢复过来。
突然想到了南翁临走的时候说的,要去找个药引,将楚惑身上的暗伤给修复好。
是什么样的暗伤,需要南翁连夜去找药引?
宁缈心里顿时有了一个不好的预感,很快,这种预感就被证明确实不好。
就见楚惑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一个很小的匕首,在自己的胸口处一遍又一遍的画着什么。
鲜血顺着匕首留了下来,一滴一滴的滴到了被褥上。
光看着,就已经很痛了。
宁缈大惊失色,一把握住了楚惑的手:“楚惑,你究竟在做什么?”
楚惑这时候终于看向了宁缈,只是那眼神看着很是空洞且茫然,似乎是活在了另外一个世界里。
宁缈虽然暂时制止了楚惑的行为,可力气毕竟比不上楚惑,楚惑只是简单一挣,就挣脱开来,继续木然的在胸口刻着。
宁缈手忙脚乱的用衣袖擦去了血珠,也是在这个时候才发现,楚惑用匕首刻着的是自己的名字。
“你这是在做什么?我在这里,你在胸口刻我的名字做什么?”
宁缈很少流泪,可这时候,实在是控制不住自己,眼泪一滴一滴的流了下来,滴在了自己的手上,润湿了衣袖,也滴在了楚惑的伤口处,混进了血液中。
楚惑脸颊上的那道伤仍然可怖的横贯着,宁缈知道那伤究竟是怎么来的。
那是楚惑的母妃用刀在幼小的楚惑脸上一刀一刀刻下的,即使母妃死了,也没有人再往楚惑的脸上动刀子,这条疤痕却也再没消褪过。
看楚惑这么一刀一刀的在自己身上刻画着,宁缈大致也知道是为什么,或许是因为小时候留下来的阴影导致的,楚惑是在用这种方式惩罚自己没有及时将宁缈救出来。
到这个时候,宁缈才真正的醒悟自己对于楚惑来说究竟是意味着什么。
她给了楚惑糖果,出了宫,发了烧,将让自己可怖且害怕,甚至认为是危险的事情完全忘记了。
可是因为那一荷包的糖,楚惑记了自己一辈子,心心念念。
“你这么傻做什么?”
看到楚惑木然的行为,宁缈只觉得自己无比的后悔,后悔自己为什么就一声招呼都不打就这么死遁了。
那时她以为楚惑不过是一个纨绔皇子,他二人之间也不过就是萍水相逢,雨露一场,是生命里匆匆的过客。
谁知道楚惑竟然是想将自己镌刻起来。
这匕首再深一点点,就能扎进心脏,带走生命。
想死,却又不能死。
宁缈泪落如雨,哭的不能自已。
泪水一滴滴的落下来,落尽了伤痕处,将伤痕狠狠的烫伤。
然而楚惑却还是没有从另一个世界回来。
“楚惑,看着我。”
宁缈将楚惑的头抬起来,双手捧着楚惑的脸,想要将沉浸在另外一个世界的楚惑给唤回来。
楚惑倒也是乖乖的配合着宁缈的动作,只是眼神空洞且茫然。
“楚惑,听着,我是宁缈,是你的缈缈,不是别人,我还活着,不要伤害自己。”
说完,闭上眼睛,吻住了楚惑的唇。
宁缈和楚惑的互动不多,仅有的两次,也都是楚惑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