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 珊瑚进宫,谢宝扇在宁寿宫见到珊瑚,她问道, “李志人呢。”
珊瑚一夜未睡,她眼底发青,整个人神情憔悴,倒不是为了李志,她和李志虽是夫妇,两个人却各过各的,彼此互不干涉,她只担忧这节骨眼儿上, 李志闯出这样的祸事,就怕有心人利用此事来抨击谢宝扇。
珊瑚回道, “昨儿他就已经被拘在京兆府的大牢,我今早借着送饭的由头去看过他, 这狗杀才直喊冤枉,说并没动手伤人,就是推搡了几下。”
说起李志, 珊瑚恨得咬牙切齿, 只恨不能亲手在大牢里宰了李志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窝囊废。
那李志关押在大牢里, 人虽未受罪,却唬得不轻,看到珊瑚,抱着的大腿鬼哭狼嚎,若非此事关系谢宝扇,珊瑚只会任他烂死在大牢里, 绝不会多看他一眼。
便是珊瑚那对拎不清轻重的公婆,一大早在她面前哭天抹泪,逼着她去捞人,还说甚么就算杀了人,只拿钱买命就是,珊瑚气得将她公婆喝斥了一顿,就算她心里认定了李志杀人,这会儿没有结案,也不会对外承认李志杀了人,倒是她这公婆,生怕李志死得不够快。
谢宝扇还算镇定,她道,“你与我说说,李志是怎么动手杀的人。”
原来,平日没有正式比赛,城西的蹴鞠队会对外开放,这些进京的蹴鞠球队,就会到蹴鞠场训练,场地不够用,又是竞争对手,少不得就会生些嫌隙,这在城西的蹴鞠场上简直就是家常便饭。
珊瑚心细,就怕争夺场地会惹出不必要的乱子,横竖他们在京里有地方,珊瑚早早就叫人划出一块地方,专门供给他们蹴鞠队做日常训练,谁知李志也不知抽甚么疯,昨日就带着人去了城西蹴鞠场,偏偏还那样赶巧,遇到同样在那里训练的青州蹴鞠队。
这青州蹴鞠队是先来的,李志原要带人回去,有人就提议,说是看看人家训练也好,一行人便在场外观摩起来,谁知那青州蹴鞠队的人认出他们,一口咬定李志是来偷师,李志本来就是个混不吝的脾气,这些年在京城的地界,大小也算是个爷,哪里肯忍这口气。
两边的人马谁也不服谁,围观的人还跟着起哄,起先是叫骂推搡,后来险些要动手,就在这混乱之时,青州那边有个蹴鞠手忽然惨叫一声,一头栽倒在地上,人群里有人开始大喊杀人了。
听说死人了,两边的人都停下手,各自往后退让,果真就见倒地的人腹部插了一把白森森的凶器,再看那鲜血淌了满地,眼看那人出气多进气少,青州蹴鞠队几乎要跟李志等人拼命,还是旁观的人想起要先将人送医,可惜人还未送到医馆,受伤的人就死在半路。
闹出人命,城西的蹴鞠场立时关闭,谁也不得进入,李志带去的人,有一个算一个,全被收监,李志被指认是凶手,单独关在一间牢房,暂且还未被提审。
要不是在谢宝扇面前,珊瑚早就破口大骂了,她道,“自家建好的蹴鞠场,就是想着不必跟人争地方,谁知这蠢货到底还是不让人省心,早知如此,就不该把这桩差事交给他。”
再说这些话已是无事于补,谢宝扇静静听完珊瑚的话,问道,“怎么就断定是李志杀的人呢。”
珊瑚气道,“娘娘有所不知,那伤人的利器,是李志常常带在手边把玩的一把匕首,现场又有这么多人,人证物证具在,哪里容得了他辩驳。”
再者李志这人吃喝嫖赌,本就不是个好东西,就算他喊冤,说人不是他杀的,也没人信他的话。
谢宝扇微微沉吟,她问道,“有人亲眼看到李志伤人吗?”
“这个……”珊瑚犹豫了,事发后,她到监牢去打点,找蹴鞠队的人问过,他们这边都说没看到李志伤人,只是当时一片混乱,也有人说没看清楚,因此到底是不是李志出手杀人,光凭他们一张嘴,说服不了京兆府。
谢宝扇又问,“伤人的凶器究竟是不是李志的,这世上相似的东西那么多,怎么就保证一定是李志的那把匕首呢。”
倒不是她信李志,李志这人色厉内荏,惯会撒泼耍赖,他要是有胆子杀人,谢宝扇却是不大信的,珊瑚经了谢宝扇这么一说,也开始疑心起来。
她道,“听娘娘这么一说,我恍惚想起李志提过一句,说他那匕首前不久遗失,他还找过几回,都没找到,也便没再放在心上。”
珊瑚越想越怀疑,李志那样的怂货要是敢杀人,这几年就不会被她辖制,只是那么多人,谁会是真正动手的人呢,要是找不出真凶,李志岂非是死定了?
谢宝扇说道,“你回去细细打听,李志那匕首是在何时何地遗失的,昨日那么多人在场,总会有人看到内情。”
出了这件命案,比赛要不要接着举办,尚且还未有定论,谢宝扇目光微沉,她又吩咐珊瑚,“你再备一份奠仪,去看望青州蹴鞠队的死者,无论人是不是李志杀的,理应去上一桩香。”
珊瑚称是,宫外还有一堆乱摊子亟待处理,那珊瑚没有久留,她向谢宝扇禀明一切,便匆匆出宫离去。
这忽然发生的意外,搅乱了谢宝扇的好心情,次日大朝会,谢宝扇在景阳门和李善相遇,李善见到她,说道,“你那家仆杀死人的案子,你打算如何处置?”
事发之后,李善打发人来问过谢宝扇,谢宝扇暂且没有要他插手,她道,“这案子归到京兆府,姑且等着京兆府的结果吧。”
等会儿就是朝会儿,谢宝扇不用多想,便知朝堂上到时一定会提起此事,想起那些大臣们的铁嘴铜牙,谢宝扇不禁心头一沉。
李善转动着手指上的扳指,说道,“此事不宜拖久,如今城里闹得人尽皆知,都在议论你这个皇太后纵仆杀人呢。”
谢宝扇皱眉,这才刚过了一日,就传得满城风雨,若说背后没有推手,谢宝扇是万万不信的,只是她想了半日,却因近来得罪的人太多,实在猜不出是谁在捣鬼。
谢宝扇叹了一口气,她看着李善,说道,“殿下消息灵通,可知外面还有议论我甚么话?”
李善看她一眼,拖着长长的调子说道,“那可太多了,有说你干预朝政,以权谋私,也有说你穷奢极欲,阴险狡诈,太后你耳目遍布京城,何不亲自去打听打听。”
谢宝扇不满的说道,“怪哉,说我干预朝政,以权谋私我认了,说我穷奢极欲,阴险狡诈,又是从何说起,我连给自己过生日,都是能省则省,宁寿宫里上下谁不说我宽厚仁和,怎么就穷奢极欲,怎么就阴险狡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