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善撩起眼皮,他看了忠义侯和苏学海一眼,把京兆府尹喊出来,“可曾提审李志?”
京兆府尹梁武祥站了出来,他刚刚上任一年有余,前任京兆府尹因科举舞弊案办案不力,被贬官到涯州,此生回京无望,这京兆府尹的职位,便由他填了空缺。
梁武祥是李善一手提拔上来的,他说道,“回禀殿下,京兆府昨日已经提审李志,那李志不认人是他杀的。”
京兆尹乃是正四品的官职,在宣政殿只能站在末排,但这个官职不可谓不重要,他既是得到李善的重用,自是被划为摄政王一派的人。
有人不满的说道,“可笑,众目睽睽之下,岂容他抵赖?”
“凶手当然不会承认自己杀人,人证物证俱在,你身为京兆府尹,怎可纵容包庇罪犯。”
“早就听闻李志欺凌弱小,周围百姓深受其害,这样的泼皮无赖,理应早日惩办,为百姓做主。”
朝堂上的大臣七嘴八舌痛斥李志的罪过,谢宝扇一语不发,李恪担忧的看了一眼屏风后面的母亲,他已经知道,出事的那人是母亲的家仆,一旦处置不当,母亲就会被安上徇私枉法的罪名。
有人老话重提,“微臣以为,原本就不该举办这次的蹴鞠比赛,若非如此,也不会闹出命案,唯今之计是赶快中止比赛,以便及时止损。”
“微臣附议,君不见就因这回蹴鞠比赛,赌徒激增,常言道十赌九输,长久以来,势必会有无数百姓家破人亡。”
呼吁取消比赛的人有,赞成继续比赛的人也有,这回蹴鞠比赛,趁机大发横财的人不在不数,假如就这么不办了,无疑是挡了大家的财路。
忠义侯就是之一,他虽说看不惯谢宝扇,但是由她发起的蹴鞠比赛,带给陈家的利益是实实在在的,他之所以在朝堂上向谢宝扇发难,只是为了逼她退回后宫而已。
“此言差矣,蹴鞠比赛用意是好的,坏就坏在李志,只要惩罚此人,告慰死者的亡灵即可。”
“正是这话,便是没有这回比赛,好赌的人,该赌还是要赌。”
朝堂们为了蹴鞠比赛吵成一团,众人各抒己见,谁也说服不了谁,李善望着街市口一般的宣政殿,眉头紧皱,沉声说道,“肃静!”
朝臣们的声音停了下来,李善问梁武祥,“李志对他凶人的罪行矢口否认,京兆府打算怎么做?”
那梁武祥回道,“殿下,京兆府正在连夜调查此案。”
这时,只听端王慢悠悠的插话,“梁大人,还需尽快呀,只恐拖得久了,要激起民怨呢。”
端王在宗室德高望众,性情又温和宽厚,却甚少在朝堂上说话,此时他忽然发表已见,李善和谢宝扇一起看向他,等着他接下来的话,只是端王说了这句话,又重新退回自己的位置,便眼观鼻,鼻观心。
众人的矛头一致对准京兆府尹,催促他结案,梁武祥想起他的前任,心里备感责任重大,那李善让梁武祥退下,他的目光落在魏之然身上,“魏大人。”
今日的魏之然显得有些沉默,他站出来,冲着李善说道,“下官在。”
李善问道,“本王交待你的差事,你完成的如何?”
众人有些发懵,刚才还在谈论李志杀人的事,好端端的怎么又扯到别处。
魏之然回道,“已完成十之八/九。”
前些日子,魏之然带着监察院的御史当众冲撞李善,李善让他和代明去找十个士族,十个农人,十个匠人,十个商人,询问他们这几年的吃穿用度,偏生还不许叫人代劳,这些日子,魏之然和代明时常出没市井,似乎触动颇大。
李善颔首说道,“说来听听。”
魏之然细数起这些日子走访调查的结果,朝臣们面面面相觑,随后,就见李善对魏之然问话,“咱们的百姓过得好吗?”
站在大殿里的魏之然哑然,李善抬眼又问,“此次的蹴鞠比赛,对京城老百姓的生活有益处吗?”
这次魏之然没有再默然,他想了一想,说道,“有利亦有弊。”
李善示意魏之然继续说,就见魏之然说道,“就如刚才几位大人所说,赌博风气日盛,长此以往,早晚会成为国家的毒瘤,只是这次开展的蹴鞠比赛,又的确让京城的百姓受益良多,有人来,商家的生意就好,百姓们人人能做工,就能赚到银钱,只要不是好吃懒做之辈,都能凭着双手养活自己。”
挣扎在最底层的百姓,衣不遮体,食不裹腹,他们这些居于庙堂之上的人,嘴上喊着为民请命,但百姓们过的日子,又有几人能真正在意呢。
这些日子,魏之然感触颇多,他起先反对皇太后举办蹴鞠比赛,认为不成体统,等到真正深入民间,当耳听着百姓们获益,魏之然开始反思自己此前的想法是否太过刻板。
老百姓哪里会想那么多呢,有饭吃,有衣穿,于他们而言,已经是极好的日子。
李善又把代明喊出来,他俩皆是出身世家的士族,维护正统,所以既不想看到李善独断朝纲,又不满皇太后垂帘听政,
李善问代明,“代大人,你以为这个蹴鞠比赛还要不要接着办?”
这场蹴鞠比赛要不要接着办,一半人赞成,一半人反对,剩下的一半人态度不明朗,代明做为见证人,总体来说还是赞成接着办比赛,只是这样一来,必定会得罪很多人。
李善眯着眼,等待代明的回话,代明权衡再三,说道,“殿下,下官以为应该接着办。”
朝臣们有些惊讶,想不到代明这个老顽固竟会赞成,那代明接着说道,“所谓有始有终,当日朝廷既是邀请各地蹴鞠队进京共贺皇上的千秋节,若是因这小小意外就中断,未免贻笑大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