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氏说道,“先生是先生,你是你。”
说罢,她冷淡的对谢宝扇说道,“并非我说章先生的不是,她向来特立独行,自己云游也就罢了,只是你已经是个大姑娘了,万万不可异想天开,想着甚么游不游学的事?”
她语气里暗含警告,谢宝扇连忙低头,站了起身,一旁的谢之华见严氏责怪她,重重的将茶碗放在茶几上,说道,“这跟扇丫头何干?章先生不过是有此提议而已,谢家的女儿,许不许她出门游学,还不是由你这个当家主母做主。”
谢之华听到严氏在姑娘们面前非议章素青,心里便一阵不自在,而严氏眼见他维护章素青,脸色微沉,说道,“我何曾在怪扇丫头?”
谢之华冷冰冰的说道,“那便是在怪章先生了。”
这夫妇二人起了口角,皆是阴沉着脸不作声,慌得谢宝扇和谢宝镜不知所措,这时,门口的可云朝着她二人招手,谢宝扇和谢宝镜不敢多留,悄悄退出里间,可云见她俩不安的模样儿,安抚几句,说道,“不碍事,姑娘们请先回吧。”
出身世家的人脸面第一,谢宝镜从来不曾看到老爷和太太起争执,她红着眼圈儿,说道,“老爷和太太都在生气呢。”
可云笑着说道,“牙齿和舌头尚且有磕碰的时候呢,老爷和太太是夫妻,偶尔争论几句,隔日就会忘了。”
可云吩咐婆子丫鬟送两位姑娘回屋,路上,谢宝扇自责的说道,“是我不好,若不是我,老爷和太太也不会动怒。”
她把错处揽在自身,倒让谢宝镜心里过意不去,她长吁短叹几声,说道,“不怪二姐姐,原是我不该在太太面前先提章先生,我分明知道她不喜欢章先生的。”
谢宝扇扭头望着谢宝镜,严氏厌恶章素青,她一向掩饰得很好,却不想连谢宝镜这么粗心的人都已经看出来了?
谢宝镜见谢宝扇目光惊奇,只当她被吓到了,她道,“虽然太太不说,但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先前我问过太太和章先生有甚么过节,太太不肯说。”
谢宝扇说道,“这是大人的事,不该我们管。”
谢宝镜很敬重章素青,担忧的是另一件事,她道,“我只怕太太明年不叫先生来教我们了。”
谢宝扇心道,这恐怕由不得严氏,就算内宅归严氏打理,老爷要请章素青来做先生,就算是严氏这个当家主母,也无可奈何。
不过此事原本不为人知,便是谢宝扇也是无意撞破,她对谢宝镜说道,“横竖今年先生是不会教我们了,这些事自有老爷和太太定夺,我们就不要多想了。”
谢宝扇无精打采的说道,“二姐姐说的是。”
姊妹二人默默不语,一同回到抱厦,各自回到屋里。
果然如可云所言,夫妻没有隔日仇,过了几日,谢宝镜看到谢之华像往常一样来东院,太太也待他恭敬,悬了几日的心总算落回肚子里。
不想这日,谢宝扇正在屋里绣花,就见谢宝瓶满脸是泪的进来了,她的丫头唯唯诺诺的跟在后面,谢宝扇见她几乎哭成泪人儿一般,不禁问道,“这是怎么了,谁让你受委屈了?”
珊瑚也跟着进屋,谢宝瓶不肯说,她睁大眼睛望着谢宝扇只管掉泪,谢宝扇把丫头们都打发出去了,扶着谢宝瓶坐下,说道,“有人欺负你了?”
屋里没有别人,谢宝瓶忍不住哭出声音,她问道,“我听姨娘说,你要嫁给甘家?”
“秦姨娘告诉你的?”谢宝扇问道。
谢宝瓶哭道,“婆子们都说甘大爷不是良配,你不要嫁给他。”
她这般天真,却是一心为她着想,让谢宝扇眼眶一阵发酸,她道,“我不想嫁又能如何呢?”
谢宝瓶呆住了,她总算想起她们的亲事是由不得自己做主的。
“我……”谢宝瓶站起来,她道:“我去求太太。”
“站住!”谢宝扇喝住她,谢宝瓶停下脚步。
谢宝扇心一软,不忍对她说重话,她拉着谢宝瓶坐下,说道,“你去做甚么呢,太太要是因你求她几句就改了主意,我早就求她去了。”
谢宝瓶抓住她的手,又道,“那我去求老太太,老太太一定能为你做主。”
“宝瓶。”谢宝扇直视她,说道,“你还看不出来么,太太主管内宅,她只要说动老爷首肯,就算是老太太也不会反对的。”
“可是老太太上回还说梅姑爷不该送梅表姐进宫去为他博前程。”谢宝瓶说道。
谢宝扇笑了笑,没有话说。
谢宝瓶茫然若失,谢宝扇心疼的抱住她,轻轻拍着她的后背,低声说道,“我会没事的,你别为我担心。”
正月一过,转眼到了二月初二,甘家设宴请客的日子,谢宝镜本就看不上甘姨娘和谢宝珠母女,一听要去给甘家捧场,推说不去,严氏便带了她陪同老太太去上香,最终是小严氏带着谢宝扇,谢宝瓶并谢宝珠姊妹三人前去赴宴,甘姨娘临近生产,自是去不成的。
甘家本就暴富,如今有了官身,派场摆得十足,宴席上不泛名门望族,那甘太太脸上几乎笑出褶子,就见她像只蝴蝶,穿梭在各家有头脸的女眷身边,幸而她忙得脚不沾地,谢宝扇倒不必费神去应付她。
在甘家玩了一日,小严氏和谢家几位姑娘用完晚宴才回府,马车经过长街时,临街的酒家二楼站着一个身影,他目送谢家的马车,直到马车不见了,仍然望着那个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