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谢宝扇奉旨随行,李善就已得知了消息,他分明知道皇后杨氏派她前来,定然是为了试探自己,不过想到能见到她,他又忍不住觉得欣喜,她以前说过,盼望有朝一日能亲眼领略云州的风月,那时他开始在心里盘算,等她来了,一定要带她仔细看看这片他用心经营的土地,却不想,在迎接王妃进城时,他在队伍里并未看到她的身影,直到最后,他方才听说她竟病倒在松山县。
二人相顾无言,屋里安静极了,谢宝扇呆站在李善面前,过了许久,只听李善说道,“我听人说你病了,那几个太医说得不清不楚,我放心不下,这才赶过来瞧瞧 。”
他声音里带了一丝柔情,简直不像那个飞扬跋扈的怀王殿下,谢宝扇耳根泛红,她想说劳烦殿下惦记,话到嘴边却变成,“殿下,你不该来的。”
李善脸上的柔情渐渐消退,变得生冷僵硬。
屋里安静极了,谢宝扇心头酸楚,却不知从何说起,沉默半晌,她道,“殿下,多谢你记着我,只是护送王妃的皇家仪仗还在云州,多少双耳目盯着你呢,你这个时候来松山县,总归是不妥当的。”
李善脸色稍霁,他看着谢宝扇,语气生硬的说道,“该做甚么事,本王不需你来教导,你好好爱惜你这条小命就是。”
说着,他朝着外面喊道,“姜桦。”
那个疤脸男进来了,他面对李善时,仍然是那副冷冰冰的面孔,李善指着谢宝扇,说道,“带她去给齐硕看看。”
刚刚见面,谢宝扇就惹得李善心生不快,谢宝扇瞅了一眼李善,他冷着脸,不看谢宝扇,谢宝扇张了张嘴,姜桦说道,“谢姑娘,请吧。”
谢宝扇望了李善一眼,跟着姜桦出去,他们到了东厢房,那里早就等着一个中年男子,大约二三十来岁的模样儿,身量中等,面皮白净,他见到谢宝扇,先出声问好,说了几句闲话,显然这人比冷若冰霜的姜桦健谈多了。
据齐硕说,连带怀王李善在内,他们一行七八个人,日夜兼程,足足赶了三四日路,这才从云州城赶到松山县,他道,“我们刚到县衙,王爷就命姜桦寻你回来。”
姜桦嫌他多嘴,已然横了他好几眼,齐硕却像没看到似的,嘴里又道,“王爷说了,宫里的太医净开一些不温不火的方子,是才来的时候,把我也带着。”
谢宝扇说道,“有劳齐先生了。”
齐硕给谢宝扇诊了半日脉,收起脉枕,说道,“姑娘的身子恢复得不错,如今时节不好,姑娘还需好生保养,我等会儿再给你开两副调养的方子。”
谢宝扇向他道谢,齐硕还得回去向李善复命,于是提着医箱和姜桦走了。
谢宝扇在厢房里默默独坐了一会儿,回到住处,她刚到门口,看有人进进出出往她屋里送东西,谢宝扇叫来银环询问,银环说道,“姑娘,他们说是封太太命人送来的。”
谢宝扇扫视一眼,多是些吃穿用度的东西,领头的婆子叫人将东西放下来后,笑着说道,“谢姑娘,我们太太说了,她成日事多,怠慢了姑娘,还请姑娘不要介意。”
谢宝扇说道,“封太太客气了,我在此叨扰,已经是于心不安,封太太还送了这些东西来,我受之有愧。”
她身子刚好时,特意去向封太太问过安,封太太沉默寡言,只管内宅的事,平素不爱与人来往,谢宝扇与她打过招呼后,便不再打搅她,想来是因李善来松山县,她在封县令的授意下,专程给送了一份东西。
封太太的人走后,珊瑚见她心事重重,试探着问道,“姑娘要歇一会子吗?”
谢宝扇摇头,李善的到来,像是一颗小石子,投入到原本波澜不惊的湖面,激起了一层层的涟漪。
珊瑚给谢宝扇上了一杯热茶,悄悄的退出去了,银环迎上来,问道,“姑娘睡了吗?”
“没呢。”珊瑚叹气说道,她和银环二人坐在院子里,四下只有她俩,银环悄声问道,“珊瑚姐姐,怀王殿下是来找咱们姑娘的吗?”
珊瑚往屋里看了一眼,回道,“我瞧着八成是呢,要不然为何偏偏这个时候到松山县来?”
银环默默说道,“怀王殿下也算是有情有义了。”
当日信国公府拒了怀王的求亲,怀王一时沦为众人的谈资,这样位高权重的人,失了颜面,他竟还愿意来探望她,可见他并不像传言所说中强横霸道。
珊瑚深以为然,就算姑娘不说,她冷眼瞧着,姑娘对怀王的用情并非无动于衷,可惜姑娘生在信国公府,要顾虑之事太多,实在身不由已。
谢宝扇就在屋里,二人说了两句,就闭嘴不语。
午后,有福家的来送汤药,珊瑚伺候谢宝扇用药,汤药还未喝完,珊瑚听到屋外传来银环与人说话的声音,她推开窗往外看,顿时愣住了,来的人是怀王李善。
“姑娘,是怀王殿下。”珊瑚说道。
听到李善来了,谢宝扇微怔,她放下手里的碗,接着就见银环进来,她神色略微有些慌张,说道,“姑娘,殿下在外面,说要见姑娘。”
谢宝扇理了理鬓发,起身走到门口,只见李善负手站在院子里,谢宝扇朝着他行礼,柔声说道,“殿下,你有话要吩咐,只管差人唤我去就是,何须亲自过来一趟。”
两人站得不远不近,李善闻到她身上淡淡的药香味,他看着谢宝扇,说道,“本王要回云州了。”
谢宝扇十分意外,随后心中暗道,料想他政务繁忙,匆忙而来,又匆忙而去,实属正常。
“殿下路上保重。”谢宝扇缓缓说道。
李善站着不动,他盯着谢宝扇,谢宝扇目光半垂,看着地面的石砖。
“你就没甚么话要对本王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