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宫门的禁军侍卫就算不认得曲红昭的脸,也认得她的腰牌,自然不会拦她。
曲红昭一路顺畅地行至御书房,门口的彭礼对她一笑,躬身做了个请的手势:“陛下吩咐过,曲将军来此,无需通报。”
她向彭礼祝过新年安好,才踏入了御书房的大门。
她一眼就看到了御案之后端坐的帝王,后者正执笔在纸上认真地涂写着什么。
“新年夜还不给自己放个假?”曲红昭笑道,“陛下果真勤政爱民。”
听到这个声音,皇帝立刻从满案文书中抬起头,对她笑得灿烂:“你来了!”
“嗯,我来了,”曲红昭走上前,指了指那一桌待处理的奏章,“要不要我帮你?”
“你难得回京一趟,哪有一回来就压榨你的道理?”
“我在外面已经休息得够久了,”曲红昭笑了笑,“陛下这是给内阁几位学士放假了?”
“是啊,本来他们会帮朕把那些冗长晦涩的奏章简练后呈上来的,但我想着,他们一年忙到头,干脆让他们好生陪家人过个年吧,”皇帝语气哀怨,“反正朕是孤家寡人,也没有人陪。真是寂寞深宫,柔肠一寸愁千缕啊。”
曲红昭不上他的当:“陛下应该已经猜到我会回来了吧?”
皇帝重新笑了起来:“瞒不过你,彭礼!”
他话音一落,彭礼便推门进来,身后跟着捧托盘的小太监:“已经备好了。”
他们放下东西,就识趣地退了出去,皇帝对曲红昭招了招手:“这是宫里新酿的酒,叫天仙狂醉,朕想着你定然喜欢,就给你备了一份。”
曲红昭已经取了酒杯自斟自饮了一杯,眼神一亮:“果然是好酒!”
“你喜欢就好。”皇帝托着腮看她在灯下明眸闪着光芒的模样,怎么看怎么觉得可爱。
若曲红昭知道他的心思,怕是要说他是情人眼里出西施了,毕竟她从没想过自己能和可爱这个词联系起来。
“这酒很烈,”曲红昭放下了酒杯,“为免贪杯误事,还是先帮陛下处理折子吧。”
皇帝也不再与她客气,递过来一叠奏章:“那就仰仗曲将军了。”
曲红昭认真读完了这些奏折,在陛下处理完他那一叠后,尽量用简洁的语言给他描述了出来。
“这位翰林大人,问陛下新年好,开篇大段骈句他写得特别有文采,可惜你没空细读。”
“……”
“咳,总之,他要对陛下举荐人才,被举荐者叫作方宪,目前在翰林院任编修之职。他认为方宪足可胜任刚刚空缺出的礼部员外郎一职。”
皇帝摇头:“方宪这人,不适合礼部,倒适合吏部,不过还得让他在翰林院磨两年性子。”
他接过奏折,迅速批复。
曲红昭又拿起另一本奏章:“这位府台大人开头先赞颂了陛下的英明神武,称颂了在陛下治下百姓们丰衣足食、安居乐业…… ”
皇帝笑了笑:“其实你可以略过这些的。”
曲红昭耸耸肩:“他的属地里有人发明了一种能让农人耕地时省些力气的农具,奏折里还附了这种农具的图样。”
她把奏折递了过去,皇帝低头看了看,叫了彭礼进来:“送去工部评估可行性,让他们尽快给朕拿个结果出来。”
彭礼领命而去。
曲红昭已经翻开了另一本:“这本是汝平伯递上来的,开头也是照例称颂了陛下仁厚礼贤、内政修明,他的主要目的是礼貌且委婉地询问陛下能否给他一笔借款,好让他修缮他的府邸。”
说到这里,曲红昭抬头问道:“这种事不是一向由户部处理吗?怎么会把折子递到陛下面前?”
“因为汝平伯和现任户部尚书有些旧怨,”陛下接过奏折,“你觉得如何?”
曲红昭挑眉:“我觉得不行,汝平伯养得起后院一房又一房的妾室,我可不信他缺银子。”
“大概是几个月前户部同意祁詹事借款的事给了他启发,”皇帝一边批复一边摇头,“不过祁詹事那是真的两袖清风、一穷二白。”
加急的奏折送到陛下面前时早已被特殊标注过,由帝王优先批复。此时他们二人处理的不算特别紧要的那一批,曲红昭也因此发现其中混着很多鸡毛蒜皮的小事,比如甲官员和乙官员斗气,都要请陛下来评一评理。
“当皇帝可真不容易。”她由衷感叹。
“谁说不是呢?”皇帝终于批复完那一桌奏章,舒了一口气,把笔一扔,跳下御座,“这绝不是朕想象中和你重见的场景。原本朕想,待你回来,我们就一起放烟花、赏花灯、看舞狮,等到了元宵节,就一起出去猜灯谜,以朕的聪明才智,定然能把最漂亮的花灯都赢给你。结果却让你陪朕批了一夜的奏折……”
曲红昭眨眨眼:“这有什么?我又不是只能与你同欢乐、却不能共患难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