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红昭回到高台上,奚将军对她笑道:“世家子弟总有这些自命不凡的毛病,连主考都敢挑衅,亏得你人好,还给他一个台阶下。”
“年轻人嘛。”
“你才多大?”奚将军失笑,“看他们一个个倒像是年轻人了。”
曲红昭开玩笑:“我心态苍老,何况他还不到二十,对我而言确实算年轻人了。”
“对了,妙娘让我代为谢谢你,她之前的难言之隐你也懂的,多亏你推荐了徐太医,她现在已然大好了,”奚将军道,“她还让我请你回去用膳,要是不把你带回去,她怕是要给我脸色看了。”
曲红昭看了一眼这位“惧内”的将军:“多谢嫂夫人美意,不过今日我与家人说好要回府用膳,保证改日登门拜访。”
她并未说谎,今日她回府用膳是侯夫人要求的,盖因她们母女难得同时在府。
自从上次定北侯过年时带夫人出去游玩了一圈,她就开始热衷于这项活动。夫君没有休沐假?没关系啊,谁说出去游玩一定要带上夫君了?
自此,侯夫人便时不时约上手帕交一同去京郊游湖泛舟,后来心思越来越野,走得越来越远,偶尔十天半个月才回府一趟。
用她的话来说,反正孩子们都不在家,府里诸事可以由管家代劳,也没什么事是一定需要她来打理的。
曲红昭在敬国公谋逆案中再次救驾有功,如今曲家的地位,倒也不必侯夫人再像年轻时那般费心维系与其他公侯之家的来往,她自安心诸事不理,到处游玩去了。
两个月前曲红昭还听说她牵头组织了一个诗社,名义上是诗社,其实以游玩为主,游得开心了,再顺势做上几首诗而已。据说,京里已经有越来越多的夫人、贵女加入。
虽然诗社的活动范围目前最远也只在京城周边,但似乎一切都在向更自由的方向发展。
———
这一日武举比的是刀法,仍然有很多百姓前来围观。
比完几场,中间休息时,曲红昭在周围走了走,绕到围栏外一个带着孩子来看比试的女子身后:“觉得他们打得如何?”
女子听出她的声音,转头对她笑:“红昭。”
曲红昭俯身逗了逗两个孩子:“霄儿、霖儿,还记得你们的姨母吗?”
两个孩子显见被教养得很好,见到她就很礼貌地问好,母亲让丫鬟带他们去马车里喝水,他们也乖乖跟着去了。
女子解释:“我只是带霄儿和霖儿过来看看。”
“我明白,”曲红昭示意她看向校场内正在休息的考生们,“那个在擦汗的,今日打得不错,应该能评个甲等。”
女子点头:“是啊,他舞刀的时候,霄儿看得最激动了。”
“如果你上场,你可以胜他。”这不是问句,曲红昭的语气很笃定。
“我说了,只是来看看,”女子想了想,“不过你说得对,我应该可以胜他。”
曲红昭笑了笑:“师姐,上次的事,齐大人怎么说?”
“我救了曾学士的家人,他虽然气我欺瞒,但自然是庆幸居多。”
曲红昭挑眉,对此不予置评:“你看了多久了?”
“霄儿喜欢这些,从武举第一天开始我就带他来看了。”
“看得多了,真的没有下场的冲动?”
女子笑着看她:“我可是你师姐,倒是要你来试探我了?”
曲红昭但笑不语。
女子又看向场内,随口感叹道:“要是当年没放弃武艺,我现在也许是他们当中的一员吧,在校场里舞刀弄枪,满心意气,想着该如何打败对手。”
“不,如果你当年没放弃,你现在可能正站在那里,”曲红昭一指主考们所在的高台,“我身边的位置。”
“……”
女子半晌没有开口,似乎是这语气平淡的一句话却带给了她太大的震动。
曲红昭陪她沉默地伫立片刻,才轻声道:“武举每三年一届,三年后,便又是一次机会。”
“是吗?”女子有些意兴阑珊。
“想起步什么时候都不晚。”
“我……”
一阵锣声打断了她的话,曲红昭对她笑了笑:“下一场比试开始了,我得回去了。”
女子看着她轻快的背影,再次陷入了长久的沉默。